第六章 佛衣
  三个月后,凤仙郡中,街道空荡。
  阳光如火,土地干裂。
  城墙之外,一片饿殍遍野。城墙之中,满是痛苦哀嚎。
  师父握了握禅杖叹了口气,低头问我这儿是怎么了。
  我见师父眼中带着一丝悲悯。
  我心里大呼不可思议,这凶和尚这会儿竟然善良起来了。
  我翻开怀里的《西游记》,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
  我说师父,这凤仙郡,无人信佛神。相反,有天玉皇大帝下来巡游,那郡候竟然掀了祭祀上天的供桌。
  你说这不作死吗?然后玉帝怒了,要整个凤仙郡的百姓承担罪责。于是这里三年大旱,仙凤郡寸雨未下,老百姓饥渴死了三分之二。
  书上说,要等小鸡吃完米山,小狗吃完面山,灯盏烧断金锁才能给他们下雨。
  师父呵呵笑笑。
  “这神佛,倒真是慈悲。”
  只是我见他脸上却有些深意。
  我往后翻了几页,我说师父,最后四大天师偷偷告诉我说只要凤仙郡全城男女老少人人念佛,个个看经,全城一片诵念之声。然后俺老孙在上天一趟,就一切ok了。
  师父听了,面色一沉,不再说话。
  我说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了。
  师父抬起头来,看着天上。
  我见他目露寒光,手中的禅杖紧紧握住,颤抖不已。
  最终,却叹了口气,那扬起的禅杖徐徐点在了地上。
  “猴子,你说这神佛到底是慈悲呢,还是只想要信徒呢?”师父反问我。
  我面色一正,小心扫了眼四周,我说师父,你可别瞎说。这仙凤郡不念神佛,郡主更是对玉帝大不敬,玉帝没直接赐死,就已经是开恩了。
  更何况,只要人人念佛,这大旱不就解开了吗?
  说到这里,我眼中却是有些疑惑。
  师父笑了,伸手揉了把我的猴毛,却出奇的没有反驳我。
  相反的,他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猴子,你是不是疑惑,为何玉帝明明是道教,却要这仙凤郡信佛?”
  师父声音冰凉。
  我点点头。
  师父抬起头,看着蔚蓝天空,对着那如火的骄阳眯了眯眼。
  “那老家伙,还是那么爱面子,做这种缺德事儿都不脏了自己的手。”师父轻声嘀咕着,语气中满是厌恶。
  我说师父,你说谁。
  “我说那狗日的如来。”
  师父声音轻蔑,一只手还掏了掏鼻孔。
  我惊得浑身猴毛乍起,我说师父,你不是说不谤佛了吗?你这空口无凭,可不能瞎说啊。
  师父笑笑,转过头来看着我说,猴子,为师当了你师父这么久,也该教你点做人的道理了。
  我一脸好奇,我说师父,你要教我什么道理。
  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激动,心说这和尚终于是良心发现要教我什么了。
  师父捏着拳头,呵呵冷笑。
  “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千万别比比。”
  我心说这和尚歪理真是一套一套的。
  我心里正想着,只见一道拳影袭来,拳风扑面。
  眼前一黑。
  ………………………………………………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四周看了看,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之上。
  周围的房间布置,像是客栈,只不过很是简陋。师父正坐在房中的桌子前,喝着茶。
  头晕晕的,我揉揉头,有些好奇。
  “师父,我怎么在这儿,我刚才怎么了?”
  师父脸色竟然破天荒的一红,却是被一口茶水呛到了。
  “咳咳……”
  缓了许久,师父摆摆手,说你这傻逼猴子,为师不让你去拍白龙马屁股,你偏去拍,这不被踢晕了吗。
  我挠挠头,哦了一声。
  “为师再教你一个做人道理,不会拍马屁,就千万别拍马屁。”和尚语气轻淡。
  听着这句废话,我恭敬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似乎,和尚教过我另外一个人生道理。
  沉思片刻后,我一拍脑袋。
  我说,师父,我是被你打晕的吧。
  师父呵呵笑笑说,是啊,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我心里一惊,想起师父教我的第一个人生道理。
  “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千万别逼逼。”
  我赶紧起床给师父把茶杯满上,我说师父,你那拳打的太好了,打的我是神清气爽。
  师父呵呵笑笑,捏了捏拳头。
  我想起师父第二条道理。
  “为师再教你一个做人道理,不会拍马屁,就千万别拍马屁。”
  我住了嘴。
  师父看了我一眼,又喝了口茶,满意的点了点头。
  “猴子,接着之前的话说,我且看看你慧根如何,你说,玉帝为何如此对这仙凤郡?”
  我说,这还不简单,这仙凤郡对神佛不敬,玉帝自然要惩罚。
  和尚呵呵笑笑,显得别有深意。
  “那他这样做,岂不是让这仙凤郡的百姓暗地里骂他个祖宗十八代,何来敬意?这道教天庭一派,也被他丢尽了脸面。”
  和尚说完,静静地看着我。
  我挠着头,皱起了眉。
  我心觉师父说的有些道理,若是玉帝想让百姓信服天庭,只需大降甘霖,风调雨顺,自己再露个面,说几句感言。
  这般下来,民心自然依附。何必像现在这样,三年大旱下来彻底得罪了百姓。
  我忽然抬头,看着和尚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他为何最后却要这百姓念经信佛?”
  我有些不解,按理说,道佛之间,明面上一片和谐,实际上暗斗不断。而且那佛教势大,经常欺负道教一派。
  为何玉帝自己挨了骂,好处却给了佛教?
  难不成,是在讨好如来?
  我摇了摇头,玉帝好歹也是九五之尊,手掌天庭大印,怎么会去讨好别人。
  我忽然想起师父打我之前的话——“那老家伙,还是那么爱面子,做这种缺德事儿都不脏了自己的手。”。
  转念一想,一念通达。
  我眼中一片震惊,整个人顿了一下。
  师父看我这恍然大悟的样子,呵呵笑了笑,也不回答我了,低头喝了口茶。
  “猴子,你懂了?”师父咽下口中茶水,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脖子干涩的咔咔作响。
  只要稍微一想,便清楚是佛祖如来……仗着佛教势大,暗中逼着玉帝干了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儿。
  如此一来,黑锅都让道教天庭背了,便宜却都让佛教占了。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师父如此厌恶神佛。
  那天上的事情,果然不是我一个猴子能看透的。
  我看了眼师父手中的茶水,忽然反应了过来。我说师父,你去让郡中百姓信佛了?
  师父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得意的冷笑。
  “怪了,那怎么会下雨?难不成那米山面山真被吃完了”我喃喃自语。
  师父伸手指了指院中的白马。
  “老子把这白马打了一顿,让他变回龙身在这儿吐了口唾沫。哈哈,为师厉害吧。”
  声音中满是自得。
  院中的白马听到和尚的笑声之后,竟是惊恐地抖了两下。
  “白马,给老子听清楚了,以后每隔八天过来降次雨,不然老子废了你。”和尚朝门外大声喊道。
  白马哀嚎一声,四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我心说这白马也是倒霉,跟了这疯和尚。师父连佛祖都敢骂着玩,对他来说,违反天条降雨已经算是小事儿了。
  不过,师父这办法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我嘿嘿笑着挠挠头,心说这和尚总算是积攒了功德,回头儿我成佛也就有望了。
  …………
  三天后,我和师父出了凤仙郡。
  行至深夜,我和师父树下休息。
  师父在那儿烤着海参鲍鱼还有龙虾,香气扑鼻。
  我说师父,你这三天在那个郡候家里蹭吃蹭喝,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怎么现在出来了,你还从人家家里打包了这么多吃的。
  师父呵呵笑笑,拍了拍腰间的钱袋。
  “还有银两,我厉害吧。”
  一脸得意,毫不做作。
  我说师父,我不是在夸你。
  师父眉头一皱:“那你是在骂我吗?……猴子,你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条道理吗?”
  十根擀面杖粗细的手指捏的咔咔作响。
  我浑身一抖,跪地求饶。
  …………………………………………
  师父吃饱喝足,在草地上随意一躺,看着满天星河发呆。
  我说师父,你这么做,打破了佛祖的计划,佛祖以后肯定会训你的吧。
  师父摸着腰间钱袋的银子,一脸微笑,懒得理我。
  我又说师父,你这么贪财,佛祖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把你打下来的。
  师父伸出手挠了挠痒,不屑的冷哼出声。
  “如来打下我来,只不过是因为我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他不想听的话,扒下了他一身佛衣。”
  我红着脸惊呼一声:“师父,你还脱他衣服了?这玩儿的刺激啊。”
  师父呵呵笑笑,起身把我一顿胖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