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怂且甜 第52节
  在徐静书羞愤转身背过去之前, 赵澈将食指竖在唇前摇了摇头, 又抬手指指天, 再指指外头的桃花林,这才躲了回去。
  亏得徐静书与他还有这四五年的默契, 如此混乱、荒唐、羞人的情况下, 还能隐约领悟到他想要透露的玄机。
  他的意思是, 不要声张他的行迹, 天黑后在外头的桃花林见?
  很显然, 他是在她与赵蕊之前进来的。
  若水趣园的侍者、侍女知道他在这里,那么方才她和赵蕊进来时两名侍女不会不提。况且午后一行人进别业来时,这里的管事也未曾向徐蝉通禀“世子已先到了”的消息。
  也就是说, 他在泉山的事府中无人知晓, 看他此刻的意思,似乎也不能让家里人知晓。
  虽猜不透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但徐静书还是选择信任他。
  她顶着滚烫红脸, 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五儿,我们先回去吧?晚上叫阿荞一起来,人多才热闹。”
  赵蕊才九岁,心思本就跑得快,立马被她的话牵着走:“二姐若肯来,那就不是热闹,是闹腾啦!二姐最会玩,上年我与她进来这里时,她还叫人在窗外搭了小土灶,现给我们烤鸡吃,哈哈哈!不过近来她好忙,我听涵云殿的人说她在书房挑灯熬了好几夜了。瞧她从午后睡到这时也没起身,今晚大约也没精神玩耍的。”
  一计不成,徐静书只能再生一计:“其实是我突然有些头晕……”
  她觉得自己真是出息了。为了瞒过小五儿结束这尴尬场面,她说了鬼话竟一次磕巴都没打。
  那头的赵蕊一听就急了:“呀,是不是茶饮喝太快了?你别乱动,我叫人进来扶……”
  “不用叫人不用叫人,也没有那么严重。”
  “那你等等,我过来扶你。”
  “你穿好衣衫再过来,”徐静书顿了顿,“小心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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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回自己房中后,徐静书险些拿被子将自己捂死。
  这一天,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要疯了要疯了。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她才终于平复了心头那股羞臊到想要尖叫的混乱躁动,在脑中慢慢将事情稍作梳理。
  虽羞臊到想想就头皮发麻,但桃花林是一定要去的。去问问那个表哥到底在搞什么鬼!
  徐蝉与孟贞带着小六儿从涟沧寺回来已过了申时,来回走了好长山路,她俩也倦怠,便早早吩咐开了晚饭。
  赵荞蔫头耷脑地出来吃了饭,打着呵欠招呼大家一道去水趣园。
  “才吃了饭不好立刻下水的,咱们先遛遛小六儿消个食,”赵荞笑笑,“带着小六儿玩上半个时辰,之后再下水就刚合适。”
  小六儿赵蓁三岁多了,打出生起就三两天头生病,差不多是个“迎风倒”。因为身子骨不算好的缘故,平常大家都将她当个瓷娃娃捧着,但凡超过百步的路程必定将她抱着,也就赵荞得闲时会领她稍稍撒开些玩。
  一听二姐要带自己玩,赵蓁完全不介意被“遛”,蹭过去抱着她的腿,咯咯直笑:“对,很合适。”
  孟贞苦笑扶额,叮嘱道:“别带她玩太疯,仔细晚上不肯睡。”
  “我有数的,母亲放心,”赵荞又道,“母妃殿下与母亲下午去涟沧寺定累了,早些安置着歇了吧。”
  泉山日夜有巡防,也算安全。别业里也有信王府特意拨到这里的一队侍卫,加之又有侍者、侍女照应,徐蝉与孟贞倒也不担心,便就各自回房安置了。
  徐静书走到赵荞身侧,小声道:“我下午与小五儿去过,有些晕,大约是早上来时马车上颠一路还没缓过来。这会儿还是不去了,免得又扫你们的兴。”
  “成,有些事本想请教你来着,那就明日再说,反正也不急,”赵荞虽有些遗憾,却也没勉强她,只是揽过赵蕊,没精打采,“我和小五儿、小六儿去西面那间,老三你看你是去北面那间还是东面?”
  水趣园中的温泉室有三间,她口中“北面那间”便是下午赵蕊与徐静书去过的那处。
  赵渭摇摇头:“你们去吧,不用管我。我回房看书,明早再去。”
  他来泉山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看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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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赵澈就那么指了指,徐静书也不确切该在哪个时辰去桃花林。
  于是在房中磨蹭许久。
  来前念荷替徐静书收拾行李时,怕山间早晚寒凉,便替她备了两身略微厚实的衣衫,还外带一件连帽披风。
  徐静书就这么厚厚裹了两层。
  从房里出来时,候在外头的那位侍女被她这打扮吓了一跳:“表小姐这么怕冷?”
  “啊,我看月色不错,想说出去走走。山间夜风扑人,我索性穿厚些稳妥点,”见侍女跟上来,徐静书忙道,“不用跟不用跟,我不走远,在外头逛逛就回。”
  ****
  盛春夜里,四下有虫鸣悉索,偶见迟归的飞鸟穿林回巢。
  穹顶温柔如墨兰绒布,其上有朗月高悬,无数星子密密依偎在一处,璀璨闪烁似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掬一捧星河。
  徐静书在钦州的堂庭山间长大,在泉山这样近似的环境里本就有种天然的踏实感。
  白日里赵澈指的这片桃花林虽枝叶繁茂,却不像天生天养,多半是从别地移栽过来的人为景致,内里并不算多么深邃。林中碎石小径蜿蜒曲折,左近全无适合蛇虫鼠蚁出没的深草之类,显然平日也有人打理着,更无须仓皇忐忑了。
  徐静书独自提着小灯笼走在碎石小径上,刻意避开从水趣园看过来能瞧见的方向,步履稳健地绕了一小段路行进林中。
  瞧见桃花林正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恰一阵晚风拂过。
  落英缤纷间,他闻声回眸。
  四目相接的瞬间,两人齐齐尴尬地红透了脸。
  徐静书站在原地没再动,撇开头使劲清了清嗓子。
  赵澈稳了稳心神,走到她跟前站定,接过她手中的灯笼挂到近旁的树枝上。
  徐静书还没发问,赵澈便主动交了底:“我是昨夜来的,避着京中眼目替成王兄护送一个人藏到他别业中。原本成王兄预计要两、三日才能脱身上来,怕中间有变故,就托我在这里替他将人看好。”
  泉山有皇城司与执金吾的兵卒日夜交替巡逻,闲杂人等轻易上不来,也不容易被人立刻想起,用来藏人很是安全。即便被巡防的兵卒发现,只需将那人扮作成王那边的侍者就能含混过去。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长庆姑母府中可能出了什么事,这人是从她府中逃出城的,有不明身份的人在追杀他。因无确凿实证,储君怕节外生枝便暂未声张,只暗中将此事交给成王兄先行追查。前几日成王兄脱不开身,此事又不宜交给旁人经手,就叫我替他跑这趟。”
  新年过后他曾为确认自家别业修缮情况上来过几回,对地形相对熟悉,这事交给他确实比较合适,又不容易走漏风声。
  事关长庆公主府,又是储君下的令、成王负责追查,徐静书再是懵懂也知事情不简单,这些大约已是赵澈能吐露的极限了。
  于是她点点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嗯”了一声。
  “午后成王兄提前上来,我当面将人交接给他,之后就不关我的事了。待会儿我会下山,明日再按规矩光明正大上来。”
  “哦。”
  “你就只有‘嗯’和‘哦’?没什么要问的?”赵澈道。
  “你、你既在成王殿下别业中替他看着人,怎么会……”徐静书猛地抬头,恼羞成怒地凶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她话没问完,赵澈却明白她的意思,一时尴尬,又有点想笑。
  抿唇憋下险些脱口的猖狂笑音后,他无辜轻道:“我不知母妃殿下安排的是今日到,午后闲得没事偷偷翻墙过来,躲着人到水趣园想偷会儿闲。”
  成王在泉山的别业与信王府的别业就一墙之隔。虽说成王那头也有温泉馆,可堂兄的地盘哪有自家地盘自在。
  哪知他前脚才进去,正琢磨着将衣衫脱下后该藏在哪里才不容易暴露行迹,就听到外头有人说着话进来。
  情急之下他赶忙和衣下水,藏进了巨石罅隙中,打算等来人走了再悄悄离去。
  “哦,对了,既说到这里,你是不是该考虑给我个名分了?”赵澈说得理直气壮,却因想起白日里某些画面而烫红了脸。
  滚烫热气迅速蔓延至周身。
  “你你你!还好意思提!”忍无可忍的徐静书恼羞成怒以致瞬间胆大包天,在他鞋面上踩了一脚,“给你个流氓名分要不要?!”
  踩得并不重,就在他鞋面上留了个小小的脚尖印。兔子式惩戒。
  “你好端端藏着不行吗?做什么突然……露面。”
  想起在水趣园里发生的事,徐静书捂住快冒烟的脸,恨不能挖个坑,把面前这个流氓就地埋了!
  偷看还敢要名分,这脸皮厚得,可真是个成大事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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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就是你需要向我解释的问题了,”他伸手摘去徐静书发间的几瓣落花,淡淡笑哼一声,长臂环过她的腰身,“看李同熙看到入迷,眼睛都忘了眨,嗯?”
  心上的小姑娘看别的男子看到入迷!乍闻这种惊天噩耗,鬼才能气定神闲继续藏身!当场就像泡在一池热醋里,由内而外酸到发苦疼好吗!
  徐静书挣了两下,没挣脱。
  “那是小五儿瞎说的,我才没有看入迷。是想到旁的事情走神而已。”她并不抬头,只伸出手指在他肩上戳了戳。
  赵澈握住她试图撒娇蒙混过关的手指,环在她腰肢身上的手臂略略收紧,将下颌轻抵她头顶发旋。
  静默相拥片刻后,赵澈无奈一叹,苦涩低语:“有件事,虽我私心里很不想说,但总觉得还是该让你知道才好。原打算等手头这桩事忙完回去后再告诉你的。”
  “什么事?”
  “我让人查过了,当年最先冲进甘陵郡王府的,除了大理寺的人外,还有皇城司的人,”赵澈目视星夜穹顶,尽量保持中立平和的陈述语调,“因事发突然,皇城司指挥使周筱晗是就近抽掉的一队人,所以,那时才进皇城司三个月的武卒李同熙就也在其列。”
  之前徐静书说官考头一日遇到个“讨厌的人”后,他便留了心叫人去查。
  他将从多个渠道得来的消息做了印证,确认李同熙当年参与了那次行动。
  也就是说,李同熙可以称得上是徐静书的救命恩人之一。
  或许这多少能解释他对徐静书的古怪。虽不知他是缘何认出她来的,但他一定很清楚这个小姑娘是他当年救出的那些小孩儿中的一个。
  “我犹豫了几日,虽是万般不情愿,”他拿下颌轻蹭她的发顶,“但还是觉得不该瞒着你。”
  救命恩人。这词对赵澈来说真是格外的刺眼,字字酸得扎心。
  在最初得知这个真相时,他的第一个感受就是捶心肝。他错过了救她于水火的那个瞬间。
  那时的赵澈只知徐家有个远房小表妹要来投亲,却迟迟不见登门。可他不知,那时的徐静书与他同在镐京城已长达半年,一直在绝望的境地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然后他想,将来要待她更好,好到让她彻底淡忘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好到让她相信这世间美好的一切会始终与她同在。
  可没过多会儿,他就猛地想到另一个问题,盛春三月里却如坠冰窖。
  太多话本子、戏折子里的嗔痴缠绵都由此而起。
  由不得他不心惊胆寒。
  所以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半个字都不想让他知道。
  可他又太清楚徐静书的心性为人,明白这件事对她有多重要。
  她一定会想知道的。
  若她将来因这被隐瞒导致的后知后觉而懊悔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