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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好登机手续和托运,李知禾和林昭一前一后地过了安检。他们混在出行的人群里,始终牵着手。
  李知禾第一次希望航班延误,她对林昭说:“我们好像是要一起去旅行。”
  身边很多旅客都是结伴去旅游的朋友、恋人或家人,伴随着落地,等待他们的是一段未知但奇妙的旅程。
  她和林昭却是一起坐完飞机就要各奔东西。
  “我们一定也会有去旅行的机会。”林昭沉吟道,他揉了揉李知禾的头发,说:“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还有一点时间。”
  李知禾确实有点饿了,他们就近选择了麦当劳。李知禾先坐好,林昭去点单。
  他点了一份双人套餐,还加了一份薯条,算是炸土豆的低配版本。他端着餐盘走过去,李知禾生无可恋地说:“天啊,我现在才有空看手机。要开部门会议的事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部门会议是什么时候?”
  “上午。”李知禾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拿给林昭看:“部长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手机开的振动放在包里,我一个都没听见。”
  不仅如此,李知禾前一晚还忘记给手机充电,现在已经濒临关机。
  他们俩掉进蜂蜜罐子转了好多个圈,外界的所有人和事却不会因为他们的大事而停止一分一秒的运转。放纵不过一晚,就到了该回到现实世界的时限。
  “我去帮你找充电宝,你先吃。”林昭把几包番茄酱都撕开口子,整齐摆在李知禾面前。
  李知禾给部长道了许多歉。她不是一个多么畏惧强权的人,但很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要是在这套标准里,她真的做错了,那不管对方是谁,她都会像这样道歉。
  李知禾态度诚恳得部长都有些不好意思再计较,他发过来工作安排,详细讲解了李知禾应该做的部分。
  李知禾把林昭拿过来的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终于长舒一口气:“搞定了。我的任务就是画那些需要通过动画说明的地方,尽量把视频弄得诙谐、年轻化一点。”
  听起来,工作量像是很大。林昭想起她九月份在烈日下画画的那几天,说:“你们部门是不是有点压榨你?”
  “你怎么会这么想?”李知禾不解道。
  “之前墙上的那幅画,他们不就让你一个人负责吗。”林昭说:“你别傻不愣登的,帮别人做太多。这是团队协作,光靠你一个人出力可不行。”
  李知禾能理解林昭的不满,可她不太介意:“他们搞什么小动作我都知道的。但画画是我喜欢并且愿意做的,能有这些创作机会我很珍惜,没必要想太多。不过如果他们哪天敢派给我跟画画无关的工作,那就等着吃我的拳头吧。”
  林昭觉得李知禾凶巴巴的样子很有趣,像一只小奶猫,拼命伸出尖爪想扮狮子。
  林昭忍不住发笑,李知禾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林昭,你还记得那幅画?那你有没有仔细看过背景里的人物?”
  “什么?”林昭还是笑着的。那幅画完成当天他是拍过照的,他把相册里的照片点开,手机搁在中间,两颗脑袋同时凑过去看。
  “你放大看呀,”李知禾说:“我不会再提示你了。”
  画面正中央的主角是几个浓眉大眼的大学生,画风基本跟语文课本插画里那些斗志昂扬的插图差不多。边缘那些配角的面目就有些模糊了,他看出其中挨得很紧的两人是一男一女。
  李知禾用寥寥几笔线条勾勒出高个子男人英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帅得林昭有点不敢认。旁边的女孩就明显多了,她的头发长度跟李知禾差不多,笑起来的模样也很神似。
  “这是我和你?”林昭抬起脸。他这一抬头才发现两人的脸原来离得这么近。
  “答对了。”李知禾顺势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说:“这是奖励你的。”
  林昭欣喜地把照片放大截图。李知禾高中画的那张冲破黑暗深渊的凤鸟他也保存着,他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
  李知禾托着腮,难为情地说:“这下被你发现了,其实我肖想你很久了。”
  “我比你更久。”林昭说:“久到我都快以为自己是变态了。”
  *
  他们排在队伍的最末端登上机舱。李知禾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飞机起飞时,林昭把水瓶拧开递给她,轻声说:“快喝,免得耳朵疼。”
  李知禾小小声地说:“我又不是小朋友。”话虽然这么说,但李知禾还是老老实实地喝了几口水。
  “你要不要睡会儿?”林昭还记得李知禾爱睡觉,他把她搂进怀里,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说:“我抱着你睡。”
  林昭身上有让李知禾很着迷的味道,充满了皂香和阳光,或许还混着他与阳光截然相反的体香,总之矛盾得很独一无二。她躺了一会儿,不太睡得着,便坐起来,正好看见林昭若有所思地盯着舷窗发愣。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昭哑声说:“要是能快点开学就好了。”
  “我也是。”李知禾捏了捏林昭的手。
  下飞机前,他们说好要在取行李的转盘前分开。
  李知禾推来推车,脖子伸得老长:“我的小黑寿司和小白寿司怎么还没出来?”
  “不来就不来吧,我给你买新衣服。”林昭开始说车轱辘话了。
  李知禾抱着林昭不撒手,澄清道:“我不是急着走,我是怕行李箱被拿错。”
  他们已经身处熟悉的城市,按理说,周边的无数双眼睛里可能会有那么一两道属于熟人,两人都心知肚明——躲避战役应该就此打响了。
  但他们还是情难自持地躲在角落偷偷接了一次吻。
  林昭把李知禾的行李提到推车上。李知禾隔着一段距离对林昭说:“那我走了。”
  “好。”林昭说。
  他站在原地,看着李知禾转身离开。穿过出口,她和早就等待已久的父母团聚,李明东接过她手里的推车,周丽蓉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叁人嘴里都不断在说着什么,气氛很热络。
  等到他们走远,彻底看不见人影时。林昭带着他的行李,迈开站得有些发酸的腿脚,离开机场。
  *
  李知禾一上车,周丽蓉就不停念叨道:“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学校的伙食肯定吃不惯吧?我就知道,你有时候忙着画画也不好好吃饭,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李知禾是去上大学,不是闹饥荒。出于对母亲的了解,她只是默默腹诽,从后面抱住周丽蓉,鬼哭狼嚎道:“妈,我好想吃你做的饭,想得天天觉都睡不着。”
  周丽蓉嘴角微微上扬,差点没绷住,说:“要不要这么夸张,你妈又不傻。”
  “没有夸张。”李知禾强调道:“真的特别特别想,你的厨艺出去开餐馆都绰绰有余。”
  回到家,李明东向她投来一个盟友的眼神,说:“你寒假把她哄开心了,让她转移战火,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你打什么小算盘呢?”李知禾把李明东押解到卧室,质问道:“你又动歪心思了?”
  “没……”李明东被李知禾拿捏得死死的,反抗道:“我就是想钓鱼,钓鱼!你妈天天管着我不让我去。”
  李知禾怀疑地打量了一圈李明东,说:“那就好。”
  她把行李箱拉回卧室,换好衣服出来,周丽蓉已经摆好了一桌菜。
  “你那个同学呢,怎么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周丽蓉解下围裙。
  “什么?”李知禾还惦记着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说辞。
  “你不是说有个大学同学也是我们市的,跟你一块儿回来吗?”周丽蓉又忙着进厨房拿筷子。
  “啊,对对,”李知禾猛然惊醒,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她出来的时候去洗手间了。排好长的队,我想快点见到你们,就先出来了。”
  “哦,”周丽蓉说:“那你该邀请她坐我们的车,我们送她一段也行。”
  “她住得很远,下了飞机之后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回家。而且她爸爸也来接她了。”
  “有同乡结伴回来还是不错的,我一开始就不赞成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你爸还说我慈母多败儿。”周丽蓉坐下来,问李知禾:“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平时也要多走动走动。”
  “她叫李林。”李知禾闷头吃饭,她平时最爱吃的饭菜此刻都变得味同嚼蜡了。
  “妈,你别问东问西了,让我享受一下美食行不行?”李知禾皱起眉头说。
  周丽蓉很吃她这一套,辛辛苦苦花心思做好的饭菜有人捧场是她最乐意看到的,“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好好吃。”
  吃完饭,李知禾回到卧室。关上门,她拿出手机,看见林昭给她发来了信息:到家了吗?
  李知禾坐到书桌前,很认真地回:到了一会儿了,刚才在吃饭。你到了吗?
  她退出聊天框,在设置里面把新消息提示改成了不显示信息内容。
  林昭回得很快:刚到。
  顶部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李知禾等了两秒,林昭又发过来一条: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李知禾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她说: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李知禾开始了寄魂于手机的日子。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洗澡,她都手机不离身。
  李知禾猜想林昭的状态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因为他也总是回复得很快。
  李知禾问他:你一个人在果园无不无聊?
  林昭说:不无聊,其实还有点忙。我跟几个同学一起接了外快,帮游戏公司做服务器维护,年前就能结束。然后我还在考驾照,去年寒假考完了科目一和科目二,过两天就要考科目叁了。
  李知禾惊叹于林昭的假期生活如此充实。她说:那你加油,工作和考试都是。
  林昭的两项事务齐头并进,似乎都开展得很顺利,和她的信息往来也没断过。
  随着年关临近,李知禾开始随家人去各个亲戚和世交家里吃团年饭。她还学会了打麻将,在大姑的强烈要求下,李知禾出面挽救了叁缺一的棘手局面,陪几个姑姑和伯母打了一下午麻将。虽然最后输得很惨。
  吃完晚饭,李知禾一家从大姑家离开。坐在车里,李知禾总算有空给林昭发信息:我终于自由了,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林昭还没有回复她。李知禾又发:对不起啦,消失了大半天,我被迫加入她们的牌桌了。
  李知禾洗完澡回房,林昭还没回复。她打开书桌上的ipad,随便选了首歌,把音量调到最大,走到窗台边拨通了林昭的电话。
  “怎么打电话过来了?”林昭那边很安静,听得出他很惊喜。
  “你怎么不回我?”李知禾本来没觉得委屈,可一听见林昭的声音,语气不自觉地埋怨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没有,我知道你这几天都忙着走亲戚没空理我。我刚才在跟他们开视频会,没看手机,对不起。”林昭说:“你今天是去哪个亲戚家里?”
  “大姑家,你之前去过的,还记得吗?”李知禾说。
  “哦……”林昭当然记得,“你上次还和那个什么霖哥哥去了密室,密室好玩吗?”
  “不好玩,因为不是和你一起去。”李知禾能听见林昭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你知道吗,霖哥哥都结婚了。叁月份才办完婚礼。”
  “是吗,那你错过婚礼了。”林昭说。
  “错过就错过吧,不重要。”李知禾倚在窗框边,风吹进来很冷,可她忽然感受不到了,“林昭,我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李知禾已经计划了好几天,本来打算给林昭一个惊喜,但她现在忍不住想讲。
  “什么好消息?”
  “就是——”李知禾故意拖长音调,把悬念留在最后:“我打算年后过来找你。我妈以为我有个同学住在隔壁的地级市,我想以找这个同学玩几天为由出门,其实就是来投奔你。”
  林昭“啊”了一声,说:“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他们执意要送你过来?”
  “不会不会,我这几天已经在探口风了,我爸妈准备过完年和同事一起去水库钓鱼。”李知禾说。
  林昭轻笑道:“我本来打算忙完这一阵过来找你的,我可以住酒店。”
  “你来了,我还是没有正当理由出门。而且我们在这附近活动太危险了。”李知禾说:“还是我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