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剑出人头落
  感觉到几丝微风拂过了潜伏之外之人的耳畔,书房内几处暗影如鬼魅轻飘。门外的黑衣人知道书房内那几个绝顶高手依然离开了此间几丈有余了。
  黑衣人手中铜管一变,在紧闭的书房门前倒饬了几息,房门稍然而开。
  屋内灯影下,髹具人的眼神森然看向那正举着皮鞭抽打身下男童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前的吏部尚书刘笳。他此刻的眼神兴奋,眼眶更是因得这过度兴奋而充血化成了鲜红,仿若择人而噬的恶狼。
  被置于红漆沉香木大书案上摆放着的小书童,此时已是一身鞭痕,满身鲜血,身体卷缩成了一团。片刻之前还是个粉雕玉琢的他,此刻已是遍体鳞伤。
  书房内举鞭和受刑之人皆是不着寸缕。此刻的刘笳,再也不是那个在朝堂上举上斯文,谈吐风雅,应变机敏的朝廷一品大员了。血色烛光撕破了他道貌岸然的伪装,显现了他原本的狰狞模样。
  刘笳一身苍白松弛的肌肤,眼中的淫恶盈溢,正举着那带血的刑鞭,一鞭一鞭抽打着那个可怜的书童。此间无不显示此人心底之扭曲,行为之变态。
  黑衣人眼神微眯,杀意弥漫。此间情形也不过是黑衣人一瞟之间所见。
  他无稍有迟疑,反手抽出腰间三尺剑,寒光一闪,血溅,人头落。
  没有太多的动作。只不过一瞬,十分的干脆利落,刘笳竟是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就倒地身亡。正是满腹阴谋瞬成空,眼前繁华尽虚化。
  倒是他鞭下的书童,发出了一声比刚才更为凄厉的惨叫。
  刘笳今夜本是极度惊慌的。自己与亲姐的事让一个外人知道,此事对他太不利。他绞尽脑汁,搜索枯肠却还是没有想出万全的法子。心中惶恐愤怒不法舒缓,只想马上将满腹惊惧转架他人,而最好的人选,自然是那些他圈养的不谙世事的童子。掌握他人的恐惧,掌握他人生死,是这般让他欢快。
  此时他就在享受这般人间极乐。看着手下的那一具天下最纯真的孩童身躯向他展现着人类最极致的绝望,最极致的惶恐,最极致的愤怒,那可真是太美了。
  那么清澈如宝石的眼中流露出对他的恐惧啊,只有他人让他恐惧。
  然而这种惊恐就立时传染了,布上了他那双混浊的双眼。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在灵氛那双宝石般清澈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头颅,一颗绝然撇下身体,孤独掉落的头颅。
  惊恐与痛楚瞬间而来,又绝然而去。光明不再,黑暗来临。在意识彻底消失在人间之时,刘笳知道他被人杀死了。
  一剑削首。
  灵氛发出此生最惊慌的惨叫声。按理如此高分贝的惊叫就叫应该引来大批的护卫了。可是守在一旁的那几个暗卫动也未动,不但未动,似乎是被这样的噪音所扰,他们居然皆下意识的离得更远了些。
  手中软剑收起,人头落地。黑衣人只淡淡瞟了看那颗人头,闪身站在一旁,等待暗藏刘俯的的人的行动。
  “走水啊。走水啊。”外间有惊惶声音响起。
  浓烟滚滚间,烈焰熊熊。不断有人从房间跑了出来,皆衣冠不整,东奔西窜,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人声暄嚷,嘈杂无比。
  待狼奔豕突的一群人稍跑得一会,就有人组织了一些人开始提水灭火。
  然火势却实在太在,浓烟与水雾、烟尘混迹一起,蒸腾,空气愈发混浊。滚滚烟尘向着四周悠悠散开来。那书房外的高手也被那浓烟熏得有些许窒息。
  凉风起天末,烈焰破云来。
  那几个绝顶看了看那腾入夜空的浓烟,辜摸着起火处离此处书房甚远。着火处是后院的几间杂物房。看着虽然火势甚猛,对此处的书房却并无危险。离此还有几处水榭,亭如,此火必是不会烧到此处的。
  至于向主公回禀这等小事,他们更是想也未想过。在刘俯待得时间稍长一些失,无人不知主公在与书童谑玩之时,是决对不许有人在一侧的,更恼有人打搅。
  趁着那几个绝顶高手稍人分神,那黑衣人趁机从书房轻略而出。急行飞掠在城里绕过了好几圈,确这没什么人再跟迹出来。他在从向着目的地急行而去。
  待得他进了庄园,脱掉身上已染血的黑衣,拿下自己的黑色的髹面具。烛光下,他长眉入鬃,眼若朗月,唇若朱红,肤白如玉,身姿高桃,却正是顾掬尘。
  顾掬尘甫一入了书房,赶紧入了隔壁的浴室。
  身上的血腥气立时化和斗净的水汽中,消失不见。肩膀处传来了阵阵痛楚。
  顾掬尘心中的重荷终于轻了些。
  自上次在镇国公俯上差点被背后的暗箭射死这后,她便颇觉世事无常。任尔千般算计,也敌不过这天意难测。
  顾掬尘不想再等了。她自家知自家事,自己一并不是精于谋算之人。这些人这所以能顺利走到如今的局面。一人是陈柬在背后帮她的千百谋算,二人有敢于步拂花帮她在朝廷左右周旋。而她自己最擅长的还是直来直往的血溅五步抽尸踏骸的快意恩仇。
  她还记得前世那一天,那一天正是她的生日。家人都聚在一起,为了庆贺生辰。她与二哥为照例的吵闹不休,大哥照旧的无奈摇头,大嫂照旧的嘴角含笑。母亲照旧训戒了她几句。父亲照旧的面无表情。一切都如先前一般的平淡而温馨。
  然而当万千黑甲卫仿若地狱阎罗将镇国公俯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之后,一切便如梦幻泡影般碎裂。
  那一天,长空雪乱飘,鳞甲闪寒光,寒侵鞍马铁索凉。
  那一天,镇国公阖俯六百多人,全部铁镣加身。
  那一天领批甲卫的汹汹而来的就是刘笳。
  她管不了此人是否受人指使,她只需知道曾经此人对她的家人施加过伤害即可。前世种种已然无从调查。她更不可能为了弄清前世种种而放任镇国公俯再陷入前世境地。不过她有做人的底限。她只需知道刘笳今世亦有取死之道即可。
  只要看着那一个个从刘俯后侧门抬出的那些幼小的尸体之时,此人就是她顾掬尘必杀之人了。
  待得洗尽一身的血气,顾掬尘便安然觉入了梦乡,在梦中她再次回到了前世那个喜乐随心的镇国公俯,她的家人皆在。她的欢愉也在。在梦中她手提着刘笳的人头笑出了眼泪。
  一夜好眠。
  她却不知,在她走后,他身后却还有另一个身影甩随她而出,正是特意赶来为她疗伤的大师兄沈谨余。
  他为她手刃了两个发现她形迹的潜伏暗卫,为她抹去了下药的痕迹,为她清理了五六处不小心泪落的血迹,过才与他一起到了御河山庄的客房。
  窗外残花酝酿蜂儿蜜,细雨调和燕子泥。正是一派春和日丽的绿意春晓景。
  这些天,她受了一箭,发了几回高烧。清醒后,又心思沉重。就觉得自己这三世人生,于气运方面十分欠缺。两世都是横死之命,也不知这一世是否亦是如此。于是对于前世诛杀自己的满门的仇人更为深恨。报仇之心越发的急切。这般心境下,睡眠自是不安稳。
  此番终于杀了一个人,心思松懈之下,竟似睡不足般。用罢早膳,她迳直爬上的榻,接着睡了。
  一时只觉床前脚步连动,有不少人来到了她的睡榻前。有柔软微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有熟悉母亲的唠叨声,有父亲的特意压低的劝慰声入了她耳中。还有小弟的怯怯询问病情的声音。
  哦,是了,今天还没有给父母请安。为了她此番受伤,父母不远千里从陈州赶了过来。这些天都要过来询问她的箭伤。
  顾掬尘想睁开眼睛,无奈眼皮沉重,她费力了半天,也没有撑开眼皮。有微涩的流入了她的口中。彼时她正觉口渴肺热之时,便也欣然张嘴。温热的液体流下,只觉冰凉的身体,立时有暖流缓缓浸润了全身。好暖好困啊,她于是想。放任自己悠然睡去。
  顾掬尘本通医术。自己此番如此嗜睡,隐知不是好事。只是历来医者不自医,她亦无心力思索这些。
  站在榻旁的沈谨余望着榻上阖目而睡的小师妹,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小师妹不但要在读书上费神思虑,还有诸多生意杂事要费神。更加上师妹似乎还有另一番筹算需要谋算。于此惮精遏虑,小师妹又在长身体时期,又如何能受得了。
  原来不知小师妹的另一番谋划是为何事,现在却是窥得了一丝。小师妹她似乎在暗中调查京中的一些权贵。
  他本是担心,她的伤并就未彻底好。那夜巧见了小师妹着了夜行衣悄然而出。他怕是小师妹受了旁人欺辱。这才尾随了小师妹。直没想到,师妹却胆大至此,居然独自去刺杀朝廷重臣。此番若不是他帮她扫清理了几人,再加上那刘笳的怪癖,怕是小师妹就要折在那里的。本想清晨就过来细细询问她意欲何为,更必定好生训斥她一回。却不想,这厢小师妹却又病了来。
  他细细为她诊过脉后,知她是这几年的神思过疲,一旦稍有放松后身体便进入了深度睡眠的自我修复。这却是好事。
  虽然还是有些许不妥,但对于他这样的医者而言,不过是小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