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说破
  顾掬尘接过他拧干的布巾。抬头,见步拂花已换下昨夜那套玄衣绣暗纹的袍服,着了一身苍穹湛蓝深衣。他莹白如雪肌肤,身躯修挺如竹,淡雅若远山,只静静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绝美古卷。
  见她接过了布巾,步拂花轻移步履,坐在了她的对面。他如墨发丝在春寒料峭的风中轻扬,俊美无双容颜斜睨着她,修长的身姿斜靠在对面天青石椅上,襟袍半敞。
  顾掬尘只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大清早的如此美色惑她,意欲何为?
  洗簌毕,两人沉默用饭食。不过是两碗清粥,几碟子小菜。顾掬尘却吃得十分香甜,直觉是正吃着难得的上品珍馐般。也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外,能有这些吃食本就十分不易了。
  顾掬尘几次抬头,她很想斥问他昨晚为何那般清浮浪荡?可是她张了几次口,始终没敢问出口。她身上有伤,对面的家伙要是恼羞成怒,再次象昨晚那样对她该怎么办?
  何况这一大早,就家伙就衣冠不整的坐在她的对面,是在勾引她吧?呃,不对。她是男子啊男子。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昨天那个吻也一定是长公主的药惹得祸,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平日里,这家伙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乱的。总是一副端雅肃穆,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季步拂花也是不愿多露一丝肌肤与人看的,今晨却?顾掬尘不禁又向对面半敞衣襟的步拂花,磨了磨牙。她大眼眯了眯,又安慰自己不看白不看,自己纠结什么?
  顾掬尘不想再想下去。她向来神经大条,少有小女儿的心思。此番只因着半敞个胸怀,就前思后想左纠右结的想了这许多,实在是几辈子头一遭了。
  若不是昨日步拂花那个霸道的吻,没准她还能平不改色的调笑他几句。此时却是多看他一眼也有些不自在了。
  呃,算了,那个吻的事还是不要质问她了,还是等养好伤再说。又或者当作是被狗咬了一口?
  她乜了他一眼。十分心大的想,以他的容色,自己就算是被强吻了也不算吃亏吧?
  可是就算是如此,这家伙不经他同意就那样,难道不该向她道歉吗?
  她再次抬头看了步拂花一眼。坐在对面石桌上的人也看了她一眼。两人的视线的空中胶着。首先移开目光的居然是顾掬尘。
  卧槽,他的眼神告诉她,这家伙,根本就没什么愧疚。
  他的眼神平静温柔,带着让她有些慌乱的宠溺,却没有歉意。
  顾掬尘低头喝了一大口粥,然后就呛住了,猛地咳了起来。
  步拂花见了,抬步起身,舒缓袍袖,俯身于她身旁,轻轻帮她拍着背。背上的手本是微凉。顾掬尘却觉得那手烫人之极,不烫热了那手下的肌肤,还一路跑到了她的胸口,烫烧了她的心。
  他俯身低头,呼吸清浅。顾掬尘能闻到他身上清清凉凉的气息。
  步拂花低眸,看见她麦色面颊透出一抹嫣红,如漪落天空不舍眷念。
  “怎吃得这般急?又没人与人争抢,放心。那心,那粥还有很多。阿尘可以慢慢吃。怎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吃个饭也不让人省心。好了些吧。”
  “咳,咳,好了。”
  “喝些水。”
  顾掬尘不敢抬眼看他,那人身姿若临水照柳,气定神闲。好象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纠结。接过那手递过来的水,这回倒是喝得慢得斯理。
  步拂花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潋滟双眸一转,说起了旁的事,“我给李夜行留了口信。他今晨过来跟我说了些消息。我的人已将追踪之人引开。还有红魅儿已离开了山庄。那庄里所有人已于今日寅时离开。那几百人分多个方向散开。还有一队暗卫在跟着他们。”
  “红魅儿离开山庄了?”
  步拂花瞟过,见她乌黑瞳仁神情透着冰冷,安慰道:“虽然红魅儿离开了。但她受伤不轻,至少这几天,她不会有所行动。我的暗卫会随时注意动向的。”
  顾掬尘不置可否,叹息道:“红魅儿这么快撤离此地,一定与我有关。只是不知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哎,此事却是我错人。打草惊蛇,蛇却不知所踪。”
  “此事已过,莫要再提。此时你我皆受内伤,便是要做什么,也待养好了伤再说。阿尘你我便在在此处静养几日再出去。”
  顾掬尘疑惑,“在此处养伤?”
  “呃,此处山洞一处地热温泉,对疗治内伤有奇效。”
  顾掬尘诧异抬头。看见对面之人古井深潭般的眼眸望向她时突然深潭生漪,寂然生光。顾掬尘立时不敢再与之对视,低下头,眼光左右游移,轻道:“居然还有温泉?难为你能寻得此等所在。”
  “呃,确实是我之幸。”
  顾掬尘低着头,是以没看到步拂花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的神情。
  步拂花此人姿容妖魅绝世,一双桃花眼更是波光潋滟,清美绝伦。然此人似是十分不喜自己这副过于惑人的容颜。他先入佛门受佛戒浸盈三年,让他那双潋滟双眉多了清冷的佛意。三年后他再入红尘,却也弃满腹经伦不用,入了修罗战场,当的是御前统领。前两年还曾上阵杀敌,手染鲜血,行的却是修罗事。他便让那双眸子中又多了沉肃杀伐意。
  如今他这样一双复杂多变的双眸注视着顾掬尘,眼中情意连自己也不知有多浓。
  然顾掬尘却感觉到了那潋滟双眸的灼热。顾掬尘心中警铃大响,轰鸣振响她大条的神经,她心提了起来。
  顾掬尘身形滞了滞,声音淡淡放下了碗,“吃完了。多谢昭明大哥。”她语气郑重客气刻意间要透出疏离。
  步拂花潋滟双眸闪了闪,注视着顾掬尘,也转了语气,用一种淡淡的矜贵语气说道:“我领你到那处温泉。”
  顾掬尘点头起身,拿起放在床边的衣服。那是一套男子衣袍,顾掬尘只扫了一眼,就知应是步拂花的衣服。那些衣服也是一套绣暗纹的玄衣。那暗纹层叠伸展正是昨天步拂花穿的一般样子。
  她穿惯了男装,也不在意,“多谢了。”
  步拂花突然飘身进前,离阿尘只寸许。顾掬尘惊得后退两步,不知这家伙又发什么疯,拿眼瞪向对面之人。
  步拂花突然绽开了笑颜,这笑如雪莲盛放,可这莲瓣上却露着冰碴子,:“阿尘,你再再对我说声谢谢试试……”他趋身上前,几乎将顾掬尘全笼罩在怀里,气息在她的耳畔似近似离。
  顾掬尘睁大了双眼,此人是谁?为什么一个端方君子会变成这样?她这是被威胁了?
  “你,你,……昭明大哥,你想做?我可是男子。”顾掬尘心中气极,莫名又些怕对面之人,壮着胆子问出的话,还有些打颤。
  步拂花有些好笑的看着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男子的女子,无奈道:“解了吧?”
  “解……解……解什么?”
  “裹胸,你的裹胸。阿尘,解了吧。你受了伤,对身体不好。”步拂花再靠近一步,几乎要贴上顾掬尘的面颊。
  轰的一声,顾掬尘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她瞪大的眼里清晰印出步拂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张光华天成的脸在洞中闪动着寒润的光。
  她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问道:“你,你……你说什么?”
  步拂花翘起了嘴角,清笑出声,“你说我在说什么?阿尘,莫不是想让我帮你解了?”
  顾掬尘不可置信的看着步拂花,“你,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顾掬尘气极,拿了衣服,转身就走。
  步拂花再笑,愉悦笑声在洞中荡起阵阵回音。
  顾掬尘凶狠瞪他,惹得步拂花再次大笑。
  顾掬尘走得更急了些,只觉脸畔有火在烧。洞里风呼啸,周遭明暗不定,她当风急行,衣袍翻掀,清瘦身形在洞里晃得飘若游龙般似真还幻,可未免透出慌张和狼狈。
  步拂花心神一荡,难得心中意气风发。在这群山如抱,身有内伤之时,他却心生无限欢喜。
  不过他还未令他的阿尘认可他。
  任她宛若姣龙,他依有自信能让自己入她的心。
  顾掬尘有伤在身,又不能动用内力,看似在急走,实际走得并不快。
  步拂花见顾掬尘身形有些微晃,便上前扶着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
  “走慢些,阿尘。”步拂花贴近顾掬尘耳畔,轻声道,“阿尘,何时如此慌乱过?”
  顾掬尘转身看她,借着洞内不知何处而来的阳光,看到他笑如小溪流水,清粼粼刺眼,“我何曾慌乱?”
  步拂花抬眼,声音低低,“是是是,阿尘不曾慌乱。是吾看错了。”
  顾掬尘点头,恨声道:“确是你眼神不好。”
  步拂花更是一阵清笑。
  顾掬尘再不想理他了,只低头沉默走路。
  知道就知道了吧。或许是平日里露出了女儿态吧。还好,是花和尚发现的,他是不可能去举报自己的。想了想,这样的话,她也就没有这样心慌了。
  顾掬尘闭了闭眼,平复了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