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万千所期皆是空(一)
  寒昱驻了步,如被人盗了天大的秘密一般,脸色一变再变,满面波澜无法收复。
  上回渝白见天浴雪主动投入寒昱怀抱,寒昱不避不拒。这回见寒昱用公主抱抱着天浴雪回来,渝白惊讶的下巴都快挂不住要掉下来似的。
  他明显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眼珠子差点破裂,结结巴巴道:“渝……渝白什么也没……没看见。”
  话虽如此说,可见了终归是见了。
  寒昱彷如心底被掏空的神色,让渝白见了都心疼。
  殿下何等倨傲,居然因他知了他的心思神色不能自若到这般田地?
  渝白懂得了一个道理:身负多大荣耀,就有多少无可奈何。殿下看似无比辉煌,实则活得还不如凡人,欢喜都不能坦白。
  此时的渝白聪明绝顶,看出这位高高在上的天界第一神君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就对天浴雪动了情念,埋藏很深,今日才被他这个笨蛋看出来。
  他自知自己见了不该见的,虽寒昱不会杀他封口,但他愚者见愚,还是不免担心寒昱会对他施别的法术,是以出言保证以示忠心:“殿下放心,渝白守口如瓶誓死不提。”
  闻言,寒昱松了口气,虽知渝白这厮不会泄露出去,但还是因渝白的出言保证心里踏实了不少,继续抱着天浴雪前往月室。
  渝白向来没心没肺,成天过的很满足,不知为何今夜得知寒昱对天浴雪动了情念后,变得知道操起心来。
  一百年前,他知天浴雪对寒昱动了情念,那时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寒昱懂得顾全大局,处事明断。天浴雪就算动了天大的情念,寒昱也不会放在心上,被她所牵。
  而今他真不敢相信寒昱也对天浴雪动了情念,而且那情念动得还不浅。
  殿下高高在上,六界未来的帝君,可莫为了天浴雪毁了无上前途啊。
  渝白不操心的时候呆瓜一个,操起心来还操得不是一般二般的心,是整个六界安危的心。
  渝白回到自己的窝居拍着他的小心脏,生怕自己操心过头,心脏受不了挂了。
  寒昱把天浴雪抱进月室刚放在榻上,手还未抽离,天浴雪忽然眼睛朦胧睁开,扑闪扑闪看着他,静然一笑。
  问:“每回浴雪酒醉殿下都是这般将我抱回来的吗?”
  她似万般遗憾自己之前没有及时醒来,没看见他抱她的情景而可惜,在此时想想问问他,求实慰遗憾。
  寒昱沉默不言,把手从她身下抽离欲离开时,她拽住了他的衣袖,话语紧随而来,听似酒醉胡言又似清醒无比:“殿下这般疼爱浴雪,可是欢喜浴雪?”
  问完,她目不转睛望着他,满目期盼。
  她的这个眼神极度认真,令寒昱的心乱了又乱,明知这是她的心心扉,却假装看成是她此刻醉酒胡言,并未责备她什么,而是强制平定下自己的心来口是心非,答:“疼爱,有,欢喜,从未。”
  他的语气很轻却听着格外沉重。
  衣袖从天浴雪手中滑落,女子眼眶的泪如海水高涨,过满溢出来。
  她翻了个身,因几次三番都得不到寒昱确切的答案,亦或者这个答案令她心碎得很,背对着他默默抽涕起来。
  目睹天浴雪哭,对寒昱来说好比惩罚他自己。他心如刀绞般的疼,气血似在逆行,他即刻化光离开月室进了幻境,终终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扑~”寒昱手捂胸口,半蹲在地,神色好生痛苦。
  刀剑可伤人损身,不曾想这情念更伤人,甚至伤人于无形。
  许久,待心中痛楚减轻些许,他和上回一样在幻境中的湖畔前静静站着,忘了时间。
  他可哀可叹自己身为天界第一神君,爱一个人不能明目张胆,护一个人都要遮遮掩掩,就连伤心都要躲进幻境中,怕人看见。
  孤寂万年,他从不注重自己的得与失,一心守护六界安危,心坚定不移,可看见天浴雪落泪,他真不忍心。
  他不负六界不负众生,却终究要负了她的这份情。
  天浴雪伴哭入眠,天明时分醒后的她见枕头湿了一块,却对昨夜酒醉之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自己的右边脸疼乎乎的,像被谁打了似的。
  想了很久,她都没想起因果。
  有贪睡至清晨时分她出了月室,想起自己回回酒醉归来都在月室睡着,可想而知,昨夜她又劳烦寒昱跑路接她回来的。
  她去正殿欲寻寒昱给他致个谢,结果正殿没见他人影。她私以为寒昱会不会在泡寒池,便前往寒池寻他,不想寒池里也不见他本人。
  “殿下,殿下……”天浴雪来至后院呼喊起来。
  寒昱在幻境中听见天浴雪唤他,即刻出境,下一秒便现身在她面前:“何事?”
  在天浴雪清醒的情况下,寒昱的嗓音伪装的格外清冷,面部表情也是清清淡淡,不被任何所牵。
  天浴雪见寒昱唇角有血,顿时紧张到失语,明亮的眸子隐隐起了层潮汐,挪步到他跟前捏起自己的衣袖在他唇角擦拭。
  她移步至寒昱面前时,寒昱更多的是疑惑她靠近他要做甚?为何用这种满目疼惜的目光看着他,却忘了自己昨夜吐血被她发现。
  而她前来只为给他擦掉唇角的血渍。
  眼前的女子全神贯注在他的唇角上,如昨夜她给他擦去指尖的血神色一致,专心致志。
  离得近了,寒昱愈发觉得眼前的人儿百看不厌,她的这副专注神色让他好想占据永生永世,只给他一人。
  不知为何,寒昱心不由己的伸手抓住了天浴雪的晧腕,当天浴雪神色一顿看向他时,他才发现自己已不能自控到这步田地。
  而后,他脸色沉暗神色纠结,陷入一阵凌乱之后,松开了天浴雪的皓腕,说出的话违心违意:“本殿说过多次,不得靠近本殿,你怎屡屡不听。”
  寒昱神色恢复严厉,天浴雪眸中的潮汐更深了些,将手收回凄凉回道:“浴雪已情不自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