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 第114节
  钱老板跟我握手,有些诧异的说:“苗大师,这就是你师侄呀?小伙子你有二十了么?”
  “二十一了。”
  钱老板向苗老头感叹道:“真是年轻呀!英雄出少年!”
  苗老头笑了笑,对我说:“吴鬼,钱老板一直信佛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动他来试一试小雅的本事,你把小雅叫出来吧,钱老板不是外人,他有事跟小雅谈。”
  我进房间,小雅一身宽松的白色连衣裤,正跪坐在摆满黄符和法器的床上念经,腰杆挺的笔直,双手却微微颤抖着,脸蛋和脖颈泛着大片红晕,显然她听到第一位客户登门,有些紧张。
  我低声安慰她:“别怕,我第一次给人看风水也很紧张,还是我师叔陪我一起去的,我既担心给人家看不好,又担心哪里说错了让我师叔不满意,可最后还不是一帆风顺?你别总想着要赚他们钱,就当成你们寨子里的人,来求你驱邪就好了,拽一点,越拽越唬人。”
  小雅点点头,穿上布鞋跟在我身后去了外间。
  为了让小雅看起来有点苗族巫师的感觉,我和冯栏绞尽脑汁给她打扮一番。
  可见了面,钱老板还是诧异于小雅的青春靓丽,虽然没说什么,态度却随意起来,我介绍小雅是苗族的巴代扎,他东拉西扯问小雅是哪里的苗族,得知云南后,又说自己经常去云南,风景很不错,民族特色也很有意思云云。
  最后还是苗老头把话题拉回来,他说:“小雅,钱老板是信佛的,每年都要去五台山小住几天,听大师讲讲佛经,这次找到咱们,是有个一直没有解决的麻烦事,他年近五十,却始终没有孩子,医院也查不出他们两口子哪有毛病,所以想请你给他夫人做一个求子的法事。”
  小雅没有回答,她盯着钱老板的脸,目光渐渐向下,最后在腰间停住,问道:“你是不是有腰疼的毛病?并且每次行房事,腰都疼的特别厉害。”
  钱老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这腰疼了六年了,而且不是亲热时疼得厉害,是疼到根本没心思亲热,我俩都两年……”
  话说一半,钱老板住口,神情尴尬的笑了笑,他老婆则满脸通红,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还想鼓动钱老板继续说,好让我知道他俩两年怎么着了,难不成两年没亲热过?那还做鸡毛的求子法事,万一做完法事他老婆怀孕,他还不得哭死?
  小雅却说:“有个小男孩一直跟着你,他不让你生孩子。”
  闻言,钱老板私下扭头,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惊恐的说:“什么小男孩?你该不会说鬼吧?”
  小雅点点头,说道:“你脱了上衣给我看看。”
  钱老板不疑有他,立刻脱下外套,t恤,赤膊之后,转过身指着自己的老腰,问道:“你是不是要看这个?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中医么?”
  钱老板那满是肥膘的后腰上,有一条好像胎记的红色瘢痕,并且瘢痕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小水疱,连在一起,好像一条皮带挂在他腰上。
  小雅还没说话,苗老头先用大拇指摁两下,说道:“小钱,你这应该是带状疱疹呀,怎么不治?”
  钱老板苦着脸说:“咋没治?一直去医院看来着,又打针又抹药,就是治不好!”
  “那你咋不找我呢?带状疱疹也叫盘蛇疮,一旦在你腰上盘成一圈,你就病入膏肓,离死不远了!”
  钱老板吓一跳:“没这么严重吧?也不是治不好,是总复发,每次抹点药,休养几天,疹子就下去了,但要不了多久,又会发出来。”
  苗老头摆摆手说:“病在体内,外敷的药膏不管用,完了我给你开两副中药,再让吴鬼领你找小冯子,灌两道符水就能好。”
  咋说到看病的事上了?
  我咳嗽两声:“钱老板,咱先听听小雅的主意,她要看你的腰,应该有话要说的。”
  小雅接话道:“我可以治好你的盘蛇疮,但病根是跟着你的小男孩,你的盘蛇疮就是被他掐出来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法会3
  钱老板还在纠结那小男孩是不是鬼的问题。
  小雅再次点头,让钱老板继续说他生不出孩子的事。
  钱老板顾不得羞涩,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每次和我老婆亲热都觉得腰疼,两个肾拧巴起来,往死里疼得那种,要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感觉是被掐的疼,难道那小鬼把手伸进我肚子里,掐我肾了?我真的被鬼跟了?你怎么知道的?它跟着我来,你看见了?”
  说着话,钱老板满脸惊恐的四下张望。
  小雅说:“现在是白天,他不敢出现,但他经常在你旁边掐你的腰,有一股阴气缠着你,所以我能看到,你想想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腰疼,那段时间又做了什么可能惹到鬼的事情?”
  钱老板沉思几分钟,茫然摇头:“疼是早就有了,特别疼是三年前开始,但不记得做什么了……曼丽你先出去一下。”
  钱老板的老婆不多问,起身出门。
  钱老板道:“小雅法师,我拿你当法师,我就不避讳,跟你直说了,我生意忙,免不了去一些灯红酒绿的场所应酬,但我只和其他女人亲热的时候就没事,唯独和我老婆不行,你说那小男孩是不是跟她有关系?”
  “也许吧,但那小男孩一直跟着你,最有可能的还是跟你有关,我可以给你做个还傩愿的法事,看看能否将它送走。”
  还傩愿的意思与有应公的还愿不同,傩神是苗族人信奉的掌管瘟疫灾祸之神,苗族人家有个大病小灾,都认为是傩神降罪或者索要贡品,所以还傩愿的意义不是还愿,而是祈求傩神免除灾罪,有驱邪治病,洗刷罪孽的效果,也有一点点转运效果,因为身上没有业障纠缠,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霉运,但效果不如转运法事来的直接。
  小雅隔着衣服看出钱老板得了带状疱疹,钱老板已经信服她了,询问还傩愿的意思后,立刻要做一个,还不忘记稍带上他老婆:“给曼丽也做一个吧,我和她亲热就腰疼,应该还是她的问题。”
  小雅一天最多做三次法事,已经定好了后两位客户,只能让钱老板再约个时间。
  钱老板同意后,带他去里间卧房,小雅从罐子里掏出腥臭的青紫色药膏,在他后背和前胸画了巫咒经文,那药膏是事先法好的,药效只能持续一白天,一到子时就会失效,但做起来不麻烦,之所以不等客户来了现做,是药膏的成分太恶心,都是小雅用培育好的蛊虫加上草药捣烂制成的,包括她刺经咒的药水也是这些原材料,这要让客户亲眼看见,绝对跑的比狗都快。
  画好巫咒后,钱老板盘腿坐在床尾,双手各托一个木雕神像,床前的条案上摆着泥钵,钵里是纸钱元宝之类的,小雅带上巫傩面具,跪在钱老板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开始念咒。
  刚开始钱老板还睁大眼,紧张兮兮的盯着我,几句咒语之后,好像有人戳了他一锥子,他疼得咧嘴挤眼一下,那双眼再没张开,随后便开始大呼小叫:“哎呀呀,疼,哎呦呦呦呦,疼……”
  没一会,他就满头大汗,前后摇摆起来,小雅冲我点点头,我将那泥钵中,献给傩神的纸扎品点燃。
  不多时,钱老板好像陷入昏迷的状态,打了几个呼噜,又开始哼哼唧唧,随后便带着哭腔,含糊不清的念叨:“老婆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抛弃你和小贝,是我有了钱就变坏了,都怪我……老张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也不想拖欠你们的工程款,可他吗徐秘书不给我钱,我能有什么办法……”
  听这意思,钱老板和小赵一样,在咒语的力量下开始向傩神忏悔,可他刚念叨几句,突然变了一副稚嫩嗓音,哭喊道:“姐姐你不要赶我走,我要跟着爸爸,我不要离开他!”
  钱老板不停扭动,想要摆脱小雅,可小雅的手好像粘在他肩膀上,无法挣脱,随着他口中的童声哭喊后,小雅念咒的声音又急又大。
  最终,那小鬼还是无法抗衡小雅的法力。
  钱老板哭泣道:“姐姐我走了,你替我照顾爸爸,一定不能让他再生小弟弟。”
  话音刚落,他胸前的纸人脱落,掉进燃烧的泥钵之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砰”。
  火焰熄灭,小雅收功,摘了面具后,见她额头冒汗,脸色苍白,却朝我挤个甜美的笑容,满意道:“好了,缠着钱老板的阴灵是他的儿子,他不能生孩子,和腰上的盘蛇疮都是他儿子搞出来的,现在已经被我送走了!”
  苗老头惊讶道:“小钱不是生不出么?什么时候有个儿子?”
  我说:“你们认识好久都不知道么?他刚才已经承认了呀,那个叫小贝的应该就是他儿子吧,也可能是女儿,他不能生是被鬼打灾了,以前应该没问题。”
  钱老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们让他在屋里休息,苗老头觉得那小贝的事,可能连钱老板的老婆都不知情,便没有喊那名叫曼丽的女人进来。
  十多分钟后,钱老板从屋里出来,伸个懒腰问道:“我睡了多久?”
  我说:“十五分钟。”
  钱老板笑道:“这么一小会呀?感觉跟做了马杀鸡,熟睡三天三夜一样轻松,还做了个很美好的梦,哈哈,舒坦!”
  我随口问他:“什么美梦呀?”
  “梦见我儿子了,哎,我儿子的事连苗大师都不知道,我以前离过一次婚,还有个儿子,判给前妻了!这事怪我,是我有了钱就花心,整天在外面鬼混,渐渐开始嫌弃我前妻,不是嫌她人老珠黄,是她的腿有残疾,是个瘸子!她父亲是我师父,以前带我跑大车来着,当年没钱嘛,为了混口饭吃只能娶她,后来有了钱,身边不缺漂亮女孩,可有些场合只能领妻子,偏偏她是个瘸子,我实在领不出去呀!
  再后来她发现我和曼丽的事,她想委屈求全,可我不想委屈自己,就和她离婚了,这些年她为了报复我,一直不让我见儿子,还领着儿子去她表姐家住,我很内疚当初抛弃他们母子,也特别想见见儿子,再听他喊我一声爸!可她家人不让我见,我也没脸见……”
  说到这里,钱老板唏嘘两声,随即却红光满面的看着小雅,说道:“但小雅法师给我捣鼓了一下,我突然想开了,既然已经犯下错误,不能因为内疚就不顾自己的责任,儿子有我一份,我必须要把他接回来照顾,至于我前妻,可以用钱弥补她,如果她愿意,也可以回来,我有能力给他们一份优渥的生活,苗大师,小吴师傅,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和苗老头对视一眼,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钱老板想的那么美妙。
  我问:“你多久没见儿子了?”
  “四年了!四年前我闯到她家想把儿子抢走,被她爸赶跑,然后她就带着儿子去了湖南表姐家。”
  “那这四年里,你没有跟他们联系过么?”
  “没有呀!不过你放心,我能联系到!”
  我沉吟道:“那个,钱老板啊,我觉得还是别联系了……”
  苗老头突然打断我:“小钱,法事已经做完了,咱走吧,叫上你哥,一起去圆觉堂坐坐!”
  第二百四十三章 法会4
  钱老板还想谈一下法事费用的事,苗老头说一句,你还能赖我的账?死活将他拖走。
  送走二人后,我问小雅:“缠着钱老板的小鬼,是他和前妻的儿子么?”
  小雅说不知道。
  我没有再问。
  如果钱老板没有两个儿子的话,那他心心念念想要接回来的儿子,恐怕已经死了。
  小雅施法之后有些疲惫,下午和傍晚还有两位客户要来,我让她去卧室休息,便给冯栏打电话,告之第一单生意的情况。
  施法的效果达到我们预期的那样,钱老板还傩愿之后,确实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但要说结果,恐怕不那么美妙,一旦钱老板得知自己儿子已死,他非但没有心情替我们宣传,恐怕连这场法事都会记恨。
  花八千买了个噩耗!
  电话里,我对冯栏说了自己的担心。
  他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这一趟不成功,咱就想办法再搞下一趟,钱没有那么好赚的,随随便便就让你闯出名头,满世界跑的都是大师和高人了!”
  冯栏虽然在安慰,可他这样一说,我反而有了一丝挫败感,突然后悔拉着小雅搞这么一出,前后花了十多万,搭上苗老头和冯栏两个人的名气,要是不成功,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了。
  冯栏出主意说:“既然还傩愿的反应比较大,接下来的客户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你都想尽办法给他们还傩愿,不管结果好坏,总之让他们知道小雅确实有法力,先记住小雅这个人,剩下的以后再说……对了,你在对面再开一间房,遇到几个人过去的客户,把他们隔开,免得还傩愿时那点破事抖搂出来,闹的人尽皆知。”
  还是冯栏考虑的周到,我问他:“要不你过来吧?我有点撑不住场面。”
  “你以为我不想?是你家那糟老头不让我过去,人家给我打电话说了,小冯啊,咱俩的客户分开,前六天我先帮吴鬼盯着吧,你好好休息,等我撑不住了再换你来!这老头年纪大,心眼却小,生怕我勾搭他的人呢!摊上这么个糟老头,你就一个人撑着吧!”
  挂机后,我给苗老头打电话请示再开房间的事,他不接,我只好联系刘姐,下午两点,苗老头回电话说,中午陪钱老板兄弟俩喝酒,没听见电话响,他已经跟钱老板的哥哥说了孩子的事,他们准备去一趟湖南,剩下的客户由刘姐带过来,要我用心招呼。
  至于钱老板儿子的结果,是两天后苗老头找我有事时,顺口提了几句。
  他找我有啥事?
  “你联系一下小冯子,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找他有点事。”
  苗老头有冯栏的电话,他徒弟也有,之所以让我联系冯栏,没别的原因,摆谱呗!
  我问起钱老板的事。
  苗老头叹息道:“哎,孩子确实没了,三年前离家出走,被车撞死的!这小钱的前妻离婚之后有点精神失常,夜里总失眠,要喝安眠药才能睡着,她带着孩子到了湖南半年后,一天夜里吞了半瓶子安眠药,不知道是自杀还是发疯,反正人没了!孩子的事,他前妻家不想谈,不过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孩子他姥姥造的孽,可能跟孩子说几句你爸要和狐狸精生孩子,不要你了,以后你也不许认他之类的话,搞得孩子整天哭着要爸爸,大半夜离家出走,碰见个酒驾的混蛋,把孩子碾死了。”
  至于他们找冯栏的原因,是钱老板痛失爱子,想到孩子缠了他三年,他浑然未觉,更觉得愧疚,所以想找法师把儿子弄回来见一见,苗老头推荐了冯栏。
  就是这么一档子事,大人造的孽,报应却落在孩子头上,而钱老板每次和老婆亲热都觉得肾疼,就是他儿子不让他再生,藏在旁边掐他肾。
  而他出去鬼混时为什么不肾疼?
  我和小雅琢磨好久,最有可能的答案,钱老板鬼混时做了防护措施,不会播种,所以他儿子不掐他。
  不得不说,这孩子挺早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