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所见所闻
  董昱满面失望的离开了。
  在寒山书院中,若是秦游这个山长想执意去做一件事情,那么只有廖文之这个院长可以阻拦。
  而廖文之这个院长要是认准了一件事,也只有秦游这个山长可以试图进行劝说。
  当两个人达成一致的话,那么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董昱夸着一张脸离开了,准备去密林外面亲自和那些世家豪门解释解释。
  到了书院门口,董昱想了想,又叫了上了一群越王府的护卫随性。
  自从和秦游接触的多了后,他是越来越有安全意识防患了。
  来到了密林外,董昱是满面的愁容。
  人更多了,看那些轿子就知道,都是京中有名有姓的人家。
  见到了董昱出来了,不少人下了轿子,满脸堆笑的快步迎了过去。
  原本调整好了表情的董昱,眉头突然紧紧拧了起来。
  这些下了轿子的人,多是一些府中管家、总管事之类的。
  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董昱面色阴晴不定。
  若是以前在国子监中,就是那些大户中的管家、管事,他都会尽力结交,毕竟这些人在京中行走,大多数的时候都代表着府中的主子。
  可董昱今天却极为不舒服。
  他突然之间有些了解廖文之和秦游了。
  安置流民时,近百名寒门子弟入了学,可入学时,哪个不是至亲陪同,手里拎着不甚值钱的鸡蛋、腊肉、甚至是家里的全部积蓄。
  学子入学后,那些学子们的至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感恩戴德,额头磕在地上,头破血流者大有人在。
  当时流民们还住在露天密林中,身无长物,可后来被秦游安排了差事,盖了房子,赚取了银钱后,第一时间就是补上束脩六礼,也就是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等六礼。
  再看这些人,坐在轿子中,脸上带着伪善的笑容,那些笑容,与之前那些流民相比,是那么的刺目。
  高门大户的管家管事们迎了上来,不少人都和董昱相熟,嘘寒问暖了半天,从怀里抽出了数额不等的银票。
  望着这些银票,董昱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书院中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了。
  因为其他先生在乎的只有六礼,而他,在乎的是名望,是钱财,是京中的人脉。
  微微闭上了眼睛,董昱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不喜欢眼前这些人刺目的笑容,也不愿意再在书院中格格不入。
  微微一拱手,董昱朗声道:“诸位,请听董某一言。”
  周围的人闭上了嘴,笑吟吟的望着他。
  “寒山书院…”
  环视了一圈,董昱风轻云淡的说道:“书院内,皆是寒门弟子,非是为诸位府中的公子少爷们所创办的,院规有载,百工子弟,可入,家境殷实者不可入,寒门弟子,可入,家中为官者,不可入,流民子弟,可入,世家之后,不可入!”
  嗡的一声,人群炸了起来。
  “董司业,我家二公子可是国子监的监生,便是在京中也薄有才名…”
  “我乃刑部侍郎周府管事,董司业,若是收了我家小少爷,日后必有厚报…”
  “笑话,为何寒门弟子可入,我等府中的小贵人不可入,董昱,莫不是你瞧不起我等…”
  “我家老爷乃是闵州周家,董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脩礼要收多少,你开口便是…”
  待这些人说完后,董昱微微一笑,随即一甩长袖。
  “告辞。”
  告辞二字出了口,董昱不再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一群管家、管事们一看这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破口大骂有之、气急败坏语出威胁有之、吵闹不休。
  不少人想要追上去,可一群越王府护卫面无表情的将手掌按在了刀把上。
  凤七摇头晃脑的走了出来,冷笑着说道:“兄弟们,三少爷可是说了,谁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擅闯书院,乱刀砍死也无碍。”
  一群人愤怒的看向凤七,发了几声狠,只能钻回轿中打道回府。
  望着这群人气急败坏离开的模样,凤七哈哈一笑,学着秦游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昨天的我,你爱理不理,今天的我,你们这群狗日的高攀不起。”
  说完后,凤七挠了挠后脑勺:“不对,应该面含轻蔑,三少爷说这话的时候极为欠打,我怎地学不出那欠打的模样?”
  “昨天的老子,汝爱理不理…,不不不,是昨天的吾…”
  凤七和魔怔了似的,自言自语的走回了书院,似是因不能将秦游欠揍的模样学的惟妙惟肖而苦恼不已。
  待回到了书院后,凤七放弃了模仿秦游的想法,因为他悟通了一个道理。
  秦游并不是因为说什么话而欠打,而是长的那模样就欠打,这是天生自带的,旁人学不来。
  前面走的董昱突然止住了步,转过身看向了凤七。
  “凤七兄弟,董某能否问你一些事情。”
  凤七斜着眼睛:“放!”
  这个“放”字也是他和秦游说的,觉得很有气势。
  “世子殿下他本就是天潢贵胄,据我所知,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可他…可他为何愿意安置流民,愿意为寒门弟子创办着寒山书院?”
  “不知道。”
  凤七说完后迈步向前走,给了董昱一个后脑勺。
  董昱摇头苦笑。
  关于这件事他一直想不通。
  廖文之创办寒山书院,乃是一生之夙愿。
  纵观廖文之的一生,可谓是颠沛流离见惯了人间冷暖。
  可秦游却不一样,便是中州大乱的时候也是在老家无忧无虑的混吃等死,烽烟战火从未波及到他,后来又来了京城,可谓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从不知人间疾苦的秦游,又为何会可怜那些苦命人?
  越是接触秦游,董昱越觉得困惑。
  所听,与所见,完全是两个极端。
  董昱想不通,站在原地许久,最终摇了摇头,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
  谁知前头的凤七也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搓了搓牙花子:“我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关于我家三少爷的事。”
  “何事?”
  “我家三少爷见到那些流民第一日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
  凤七回忆了一下,又开始学着秦游的模样故作深沉了。
  “我家三少爷指着郊外那些简易的木棚说,那里根本不是人生活的地方。”
  董昱面露困惑。
  凤七继续说道:“随即三少爷又说,可那里却生活着人。”
  董昱闻言一愣。
  那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可那里,却生活着人。
  心里默念了几句后,董昱面露动容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