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上位(重生) 第66节
  她激怒了文凤真,几乎竭尽了她的勇气。
  出乎意料之外,暴怒并没有降临。
  半晌,文凤真不言不语,极白的侧颜一点点沉静下来,一片沉默寂静中,极强的窒息感。
  他凤眸底笼罩上一层更深的夜色,深湖无澜,唇角抿直。
  整个人像雕塑一般静止不动,腕珠也停止了转动。
  又过了很久,他眸光一转,手下的腕珠重新转动。
  “喀哒喀哒……”
  佛珠碰撞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揣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次愈发急促,愈来愈快。
  “原来如此。”
  文凤真牵起嘴角,眸光一遍遍扫过厅堂众人的脸。
  老祖宗关切的目光迎来。
  原来奶奶也早就知道这件事,她筹备的婚事是为了辽袖与宋搬山。
  文至仪紧张地攥紧了帕子,一动不敢动。
  如今知道怕了,她也是知情的吧,帮着辽袖瞒着自己。
  最终,文凤真的眸光落在宋搬山的脸上,他站得清直,这样理直气壮,仿佛跟她天造地设一対。
  宋搬山静静一笑,虽然并不欢迎他,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温和开口。
  “月底订亲宴,殿下若想来,我们自会招待周到,这第一封订亲请帖,您还是第一个收到的。”
  他笑盈盈的脸,让文凤真的腕珠转动得越来越快,只想碾烂他那张脸。
  文凤真面不改色,整个人冷得像冰块儿砌成。
  他忽然站起身,黑色云纹鞋履走过几步,走到辽袖身旁,文凤真睨了她单薄的身躯一眼,眼帘微垂。
  “辽姑娘,这就是你要送的?”
  他的目光剐落在她手上那封刺眼的请帖,红得浓艳,喜庆极了,落了一声嗤笑。
  辽袖的手指几乎痉挛,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文凤真没有接过那封请帖,眼底忽生玩味,漫不经心的笑意。
  “本王不感兴趣。”
  他说着就要走,辽袖猛然回头,不行……他不能走。
  她心知文凤真现在面上气定神闲,实则已经惊涛骇浪。
  他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因为懵了,为了伪装得天衣无缝,所以要走。
  如果等他离开,回过神来,他一定会想出更可怕的法子。
  她必须在这里解决一切,快刀斩乱麻。
  辽袖睁着清晰的瞳仁,虽然被他吓得脸色苍白,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缩,充满了惊慌无措,依然喊出这一声,她没有退路了。
  “殿下,你不能走。”
  文凤真脚步一顿,脊梁一僵,却没有转回身。
  冯祥顾不得主仆有别,他只知道殿下不能再受刺激了,只有他无比清楚殿下已经到了边缘
  冯祥哭丧着脸,赶紧喊出声:“辽姐儿,您累了,老奴送您去休息,殿下他还有事要做……”
  陆稚玉饮了口茶,不经意道:“这里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么。”
  老祖宗担忧地唤了声:“凤真,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很差,知道你因为她娘亲的事,一向不喜欢她,这孩子自小无父无母,心底温善,在府里也从未犯错,如今终于觅得一门好婚事,难道你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过好日子么。”
  “实话不瞒你,我早就想将辽袖收作淮王府的义女,你就把她当作你的义妹吧,多一个妹妹又有什么不好呢?”
  文至仪小声地说:“是呀,哥哥,难道你不觉得宋公子与辽姐儿特别般配吗,这门婚事说出去,只怕人人艳羡,而且我也很想辽姐儿当我的妹妹。”
  文凤真慢慢回望一眼,眼底是大雪天,暴雪不知何时才停。
  他的奶奶,他的妹妹全都劝他放下,荒谬至极。
  仿佛整个堂子,只有他一个恶人。
  他翘起嘴角,一丝轻慢的笑意。
  “义妹?”
  文凤真抿出一丝杀气腾腾的殷红,轻轻开启,冷笑着咬字,不寒而栗。
  “想都别想。”
  辽袖挡在他面前,望着眼前眉眼冷峻的男人,他目光锋利,似乎要将她所有的勇气吞噬干净。
  文凤真今日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给众人颜面。
  她的手指紧攥衣襟,急促的呼吸逐渐平静。
  他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殿下,您说过要报答我的恩情,我已经想好了这个心愿,东川初见,您说希望我心愿成真,那么也请您答应我今日的心愿!”
  文凤真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了寒意,盯着她,瞳仁添了暗色,轻慢地“哦”了一声。
  辽袖恐惧感稍有消弭,面庞恢复血色。
  她第一次主动走到他身边,紧绷的后背舒缓下来,轻轻的,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
  “我的心愿,希望殿下永远离我十步之外。”
  这句话尚未说完,“哗啦”一声,文凤真雪白腕子上缠绕的佛珠瞬间被扯断,绷撒得到处都是。
  当当啷啷,险些溅落到辽袖脸上。
  佛珠滚落在众人脚下,骨碌骨碌挡在了门槛前。
  佛珠断了,她送给他控制戾气的佛珠,摔得哪儿都是。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
  辽袖究竟対文凤真说了什么?
  文凤真微微一笑,袖袍下,雪白指尖狠狠嵌进掌心,溢出鲜血。
  他扫了一圈,面上仍是从容优雅,天衣无缝的笑意:”好,你们,好得很。”
  他转身离开,走得极快,冯祥懵了,跌跌撞撞跟在后头,一把泪一把汗,差点跟不上。
  战战兢兢躲在墙后头的进禄,险些被他一袖袍带得摔倒。
  “殿下……出什么事了。”进禄连滚带爬,心虚至极。
  文凤真一面走,面色仍是如常,让人窥不出情绪,只是更白了一分。
  他被她狠狠摆了一道。
  她说要给他一个东西,结果是一封请帖,她要跟宋搬山成婚了。
  她说她的心愿只有一个:希望他永远离她十步之外。
  他的奶奶要让她做义妹。
  就连宋搬山这种人都可以看他笑话了,笑话?绝无可能,文凤真只有看别人笑话的份儿。
  是他一时被她迷了心窍。
  死士云针竟然没有发现辽袖的异常,还是说辽袖足够机敏,事事都避开了云针。
  王府里奶奶和妹妹都瞒着他,还有两个刁奴从中作祟。
  当然,最大的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他屡屡做些绮丽的梦,一睁眼就是她的笑容,所以犯下致命的疏漏。
  他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她要成婚的人呢?
  该死,该死!
  冯祥拦跪在他面前,不住告饶,哭腔颤抖得不成形:“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饶是善于揣摩的冯祥,此刻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文凤真居高临下,凤眸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们一眼。
  袖袍下,鲜血淋漓的指尖松开,面无波澜,淡定开口,甚至携了笑意。
  “不是非她不可。”
  云淡风轻,仿佛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奴担心死了。”
  冯祥从满脸泪水中挤出笑意,顿时笑了笑。心下略安了些,还好,还好,没有大事,殿下看起来很正常的。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镇定自若,从容优雅,殿下永远不会让情绪掌控自己。
  冯祥再度抬头,瞳仁皱缩,喉咙涌出一声:“殿下!”
  天光下,文凤真走了几步,在墙角处,骤然躬身,扶住墙,喉头一股甜腥抑制不住地涌上来,猛然呕了一滩血!
  浑身剧烈颤抖,修长分明的指节紧紧扣进墙缝,指头嵌进了石头渣子,渗出血珠,“啪嗒啪嗒”蜿蜒而下,十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雪白手帕上,血液颜色将红梅浸染凝重。
  他的瞳仁死死盯着前方,一丝不晃,视线逐渐模糊。
  只听见背后冯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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