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不起吗 第25节
  “可是,”她无心打牌了,话锋一转,“轻不了怎么办?”
  她看向张老:“张爷爷,其实我不只是运气好,我还会算牌。”
  张老笑了:“我们也会算啊。”
  “我的意思是,”孟回说,“你们手上有什么牌,我都知道。”
  这下张老笑不出来了,惊讶地问:“所有牌?”
  孟回点点头,谦虚道:“基本八`九不离十吧。”
  其实很容易算出来的,一副麻将就这么多张牌,她自己手上有一部分,再根据其他三家打出来的牌、留下的牌,加上他们取牌时偶尔不小心暴露了牌面,她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坐她对面的老头“啧”了声:“我不信。”
  “洪七伯。”孟回笑意盈盈地报出了他的牌,“你是不是有三张幺鸡,三四五六七八筒……听六九万?”
  “你这丫头简直神了。”洪七伯大笑着,爽朗地把牌一推。
  张老定睛看去,还真是被她说中了,一牌不差:“敢情我们是被明牌跟你打啊,小丫头尽知道欺负我们老头子!沈寂你快来评评理。”
  沈寂轻咳了声:“张老,愿赌服输。”
  张老知道他的心全偏向了女朋友,不服输地向孟回下战帖:“敢不敢跟我比比琴?”
  孟回俏皮地眨了眨眼,大言不惭道:“如果我跟您比琴,那才是真欺负您。”
  听到她口出狂言,张老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摩拳擦掌:“那我倒要见识一下!”
  孟回暗叹失算,轻揪沈寂袖口,她不想斗琴,只想和他二人世界:“我没有琴。”
  “好说,老头子有的是琴。”
  张老除了对中医颇有研究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乐痴,家里专门设了琴房,平时闲下来就抚两把自娱自乐,收藏的乐器大多是市面绝版,有钱都买不到的。
  为表公允,张老让她先挑乐器。
  孟回挑了一张最好看的古琴,轻拨琴弦试音,张老看她动作就知道是行家里手,不敢掉以轻心,拿出了压箱底的古琴。
  沈寂坐在琴房窗边的太师椅上,张老太太给他端来白毫银针盖碗茶,轻放桌面,朝丈夫的方向努努嘴:“一碰上琴,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沈寂道谢,笑了笑:“张老是性情中人。”
  话音落,琴声起,低音区缓慢地奏出旋律,柔中带韧,沁着丝丝缕缕凉意,他听出这是古琴名曲《梅花三弄》。
  孟回坐姿端正,乌发如瀑,只露出白皙的清丽侧颜,长睫低垂,菱唇轻抿,心无旁骛,游刃有余地拨弄琴弦。
  从她指尖流出的节奏,变得轻盈明快,跳跃式地翩翩起舞,后又转入高音区,大起大落,高亢激烈,冷肃之气扑面而来,连琴桌都跟着轻颤不已,让人心神紧绷,血液沸腾。
  来到尾声部,孟回弯唇一笑,节奏渐慢渐弱,纤细指间风雪停息,唯有寒梅独立,暗香四溢。
  与其说是斗琴,不如说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合奏,水平相当,难分高下。
  一曲终了,张老意犹未尽,提议接下来不限曲目,自由发挥。
  孟回笑着做了个让他先请的手势。
  张老闭目抚琴,沉浸其中,琴声如心境,尝尽人生百味后的高远、淡雅、古朴,富有内涵。
  一道暗藏杀气的琴音猛地刺入,打破安宁,铮铮如铁马冰河入梦,气势磅礴,可吞江河日月,冰面碎裂,掀起惊涛骇浪,绕是张老功力深厚,也被她不落俗套的猛然进攻,扰乱了神思,打乱节奏,好在他很快稳了下来。
  沈寂目光锁在那双纤长的手上,十指迅速拨动,行云流水,错落有致,在一束阳光映照下,几乎快得出现了虚影,明明弹着肃杀之音,可她面容恬静,淡然自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张老停止了弹奏,凝神欣赏。
  孟回放缓速度,旋律渐轻,风平浪静,柔情似水,有着涤荡尘浊的清灵,月盈潮落万物生,仿佛有一朵朵花在她指尖盛放,一只翩跹起舞的翠凤蝶仿佛闻香而来,降落到琴徽上。
  最后,只剩袅袅余音,绕梁不绝。
  在她身侧,开了扇小木窗,正对着花团锦簇的院子,莺飞蝶舞,繁花堆积,姹紫嫣红,都比不过她红唇间溢出的浅浅笑意。
  美得勾人心魄。
  沈寂端在手里的盖碗茶一口没喝,已然凉透了,看她的眼神藏了千丝万缕的情绪,晦暗难测。
  也许她忘记了,十年前的那场车祸,他膝盖受伤,双目失明,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意志消沉,在家里闭门不出,那个春日午后,因为某件很小的事,长久积压的负面情绪爆发,他坐在钢琴前,毫无章法地重击琴键,声声浸透着想和世界同归于尽的悲怆决然。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琴声太乱,他甚至没听到她的脚步声,她就来到了他身边,嗓音有着少女纯真的稚嫩:“钢琴不是这么弹的。”
  接着,她坐到他旁边:“我教你。”
  他知道自己当时状态多糟糕,浑身戾气,棱角嶙峋,但她似乎一点都不怕他。
  女孩子的手和他完全不同,小小只,温暖柔软,握着他冰凉的手指,在琴键上轻敲:“这是我偷偷写的曲子,暂定名《破茧》,还没写词,讲的是一只迷路小蝴蝶回家找妈妈和妹妹的故事,你是第一个听众。”
  弹完曲子,她问他:“好听吗?”
  他没回答,她又问他:“我好渴,你能给我去倒杯水吗?”
  她语气自然得好像根本没发现,他的眼睛看不见。
  他去倒了杯温水回来,她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是他凭空产生的幻觉。
  可是,那个海棠花盛开的午后,他分明看见一缕阳光照进了屋里。
  当年欠她一杯温水,十年后月见岛重逢,他折合利息,还了她612杯咖啡。
  张老太太“哎呀”了声,打断沈寂的思绪:“这算谁赢了呀?”
  “这还用问?”张老笑呵呵地看向孟回,指着栖在琴徽上的蝴蝶说,“起初你的杀气一现,这只流连花丛的小东西被吓得够呛,后来琴音婉转,又把它从围墙外勾了回来,还乖乖趴着了,说明什么?你的音乐拥有抚平伤痕,安慰心灵的力量。后生可畏啊,老头子甘拜下风。”
  孟回回以一笑:“张爷爷承让了。”
  “我在柏林的导师曾评价过,我的音乐太锋芒毕露了,富含攻击性,完全没有中国人骨子里的内敛含蓄,刚刚更多是炫技的成分,不像张爷爷您弹的曲子,由岁月积淀谱就,充满了欲说还休的艺术美感,意境深远,回味无穷,我再学20年都不一定能到达您的境界。”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自己年轻气盛,曲风自当明烈快意,又赞誉了老爷子在琴学上的颇高造诣,两全其美。
  果然,张老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的,豪迈一挥手:“好琴难得,知音更难得,这张古琴送你了。”
  对爱琴的人来说,送琴无疑是忍痛割爱了。
  孟回拿不定主意,看向沈寂,他朝她微微颌首,于是她就收下了古琴:“谢谢张爷爷。”
  她没白白要琴,根据记忆默写了三首失传的古琴谱回赠给张老,激动得他直接从轮椅站了起来,如痴如醉地开始弹奏。
  看得孟回眼都直了,原来他的腿没瘫痪啊。
  在张老家吃完午饭,沈寂就把她和古琴一起带走了,问要去哪里,他说到了就知道。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商业中心的一家服装店,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沈寂径直推开门,让她先进去。
  店内装修以黑白灰为主,加了金色元素,走的艺术风,看起来很高级,孟回瞥了眼logo,是某知名设计师的服装品牌。
  他在信息里说要兑现昨晚的酬金,原来是带她来买衣服,而且是专属闭店服务。
  沈先生还真体贴周到,知道她只有四套衣服翻来覆去地轮流穿。
  有个店长模样的中年女人迎上来:“沈先生。”
  她笑容满面地看向孟回:“这位就是孟小姐吧,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
  孟回对衣服要求不太高:“舒服好看就行。”
  “孟小姐身材这么好,感觉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店长把一本名册翻开,交给她,“上面都是我们工作室的夏季新款,你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新品目录简约别致,孟回凭感觉挑了三套,试下来都挺不错,店长直夸她眼光好:“沈先生是我们工作室的投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带女生过来店里呢。”
  孟回回头,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长腿交叠,正翻看着财经杂志,面上没有半分不耐,随便往那儿一坐就自成一景,并非因为他的衣着多么昂贵,更多的是从内到外散发的清矜气质,卓尔不凡。
  他是投资人,那买衣服的钱岂不等于从左边口袋流进右边口袋?
  难得遇上喜欢的衣服,孟回忍不住心动了:“我还有两套要试。”
  试完后,她直接穿着条浅绿色的裙子坐到他旁边:“沈叔叔,我挑好了。”
  沈寂合上杂志,端详了她两三秒,示意站在旁边的店长:“把那套礼服拿给她试试。”
  “好的,沈先生。”
  就这样,孟回又进了试衣间,穿上他亲自为她挑选的红色礼服长裙,一字肩,露出弧线优美的锁骨,腰间是珠片设计,勾出一截细腰,尽显曼妙曲线,裙摆薄纱层层叠叠,是欲露还遮的性`感。
  红色很挑人,但这条裙子像是为孟回量身定制,衬得她越发肤白似雪,美艳非常。
  店长为她配了双黑金色的绑带细高跟鞋,在脚踝后系了个蝴蝶结。
  孟回在镜子前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店长轻声提醒她:“沈先生还在外面等着。”
  孟回不知怎么忽然有点儿紧张,他会喜欢吗?
  她深呼出一口气,打开门走出去,抬头挺腰,风致亭亭,和男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孟回捕捉到他眸底掠过的惊艳之色,纵然短暂得如昙花一现,仍让她的心有如小鹿乱撞,失了节奏。
  孟回红着脸,缓缓地朝他走去,好似待嫁的新娘,在走向她的新郎。
  沈寂的眸色更加深了几分,和想象中一样,红色确实很适合她。
  孟回许久没穿高跟鞋了,离他还有半米距离时,她不小心踩到了裙摆,整个人失去重心,直直地撞入他怀中。
  几乎同时,玻璃橱窗外,和闺蜜逛街顺便吐槽自家哥哥江献的江姗停住了脚步,惊讶道:“等等,我好像看见了我小叔?!”
  作者有话说:
  回回:要不婚礼就选中式吧?
  寂寂:你应该知道我送你裙子是什么意思?
  随机掉落红包~
  第二十一章
  江姗正想进去一探究竟, 门刚推开,一个眼尖的店员上前,挡在她前面, 训练有素地阻止道:“抱歉,这位小姐,店里暂停对外营业, 为表歉意,您下次光临将享受vip级折扣待遇。”
  江姗侧着伸长了脖子, 被珠宝展台遮挡了大部分视线,从她的角度, 只能看到男人挺拔的半边背影,以及趴在他怀里,一袭红裙的女人。
  其实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小叔了,会不会认错人了?仔细想想,他不太可能陪女人来买衣服,更别说在公共场合跟对方举止亲密了。
  江姗收回了窥探的目光,继续跟闺蜜抱怨:“孟回也太不识好歹了, 区区一个孟家不受宠的二小姐,又没有家族基金和分红, 她能嫁给我哥,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做梦都得笑醒好吧!”
  “就是, 太给脸不要脸了!”闺蜜附和道, “话说她到底怎么藏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