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明明程辞安刚刚还说傅容介不算个好人,转眼就忘了么?
  还是因为傅容介待朋友太和善,让他以为自己就能逃过?
  看程辞安怔忪,贺堇将人丢回去,还有,最后纠正你一点
  你不是讨厌他,你是讨厌懦弱无能的你自己。
  厌恶不顺的、不可更改的命运,但又无能为力,仿佛只有把责任推到其他人头上,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贺堇说完就走,没给程辞安回应的机会。
  他重新压低帽檐,离开了林木参天清幽僻静的公园。
  刚坐上车驶向公司时,贺堇就接到了傅容介的来电。
  他顺势接了,另一只手从颈后衣领内剥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录音器。
  四四方方的黑色磨砂表面黏着层干涸的胶。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嗓音,语气里有担心顾虑的成分,老乔说你又请了假。你去哪了?
  贺堇?
  被叫着名字的人现在很烦躁。
  因为他又想起程辞安说的话。
  说学弟暗恋了他很久。
  他依旧不确定真假。
  虽然傅容介和他说过,即使没有酒吧醉酒那一晚,也会追他。
  贺堇蹙着眉将录音器塞进口袋,不得不暂时先放过这个问题,如实道:我去见了程辞安。
  傅容介的声音慌急了一些,你们现在在哪儿?
  刚分开。贺堇想了想,低嘲道,他现在估计正准备回去继续收拾东西搬家,听说要出去玩一段时间。
  此时此刻。
  傅容介手掌撑在吧台边沿。
  良久,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他扫了眼手机消息栏不断跳出来的信息。
  他托了调查的人不停向他发送有关程辞安过往的大小事。
  小到陈芝麻烂谷子的和家里的一些争端,大到程家公司去年下半年破产、今年上半年程辞安同当初一起从工作室煽动走的两个朋友创立了电商品牌,但几个月就倒了的事。
  那人还在继续发送。
  最新的一条是
  他这半年情绪一直不稳定,时常很极端,去过几次医院。
  傅容介听到电话另一头贺堇在唤他,扯回了神思。
  他要出去玩是吗傅容介低眸扫了眼小腿上的伤,语调忽然极淡,会让人轻易想起草叶上冻结的冷霜。
  那就让他瘸着腿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长,就更迟了
  第62章 贺堇甜的时候实在很要命。
  贺堇慢半拍地发觉到傅容介的态度。
  恐怕和他一样, 昨天事发后就怀疑到了程辞安身上。
  傅容介也必定比他更了解程辞安,对方下手的缘由应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倒显得自己单独去和人对峙有一丝过于着急。
  果然。
  傅容介说完那句分辨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就缓和了语气, 你昨晚一直在查这件事?
  贺堇抿唇:
  他不可能做到坐视不管。
  傅容介沉默片刻,才说:下次这种事先和我商量。你单独去见他, 难保他不会害你。
  贺堇拿指背弹了下手机,我也不是毫无准备来的,我录了音,他也默认了自己动了手。
  他顿了顿, 继续说:音频,要交给警方吗?
  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但他紧接着,听到傅容介发沉的冰冷嗓音。
  我们还是尊重他的意愿。让他自己在瘸腿和留案底当中二选一吧。
  .
  贺堇并不知道在那之后傅容介是如何和程辞安交涉的。
  只知道自己手里的音频并没有被拿去。
  傅容介动手的速度十分快, 贺堇第二天就得知了程辞安昨日被揍得狼狈的消息。
  这人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他之前做了一件怎样的蠢事,连夜逃出了帝都。
  事情发展地过□□速, 贺堇反应过来时, 已经重新步入正常的工作节奏中。
  闲暇之余, 他剪辑了录音,将程辞安默认是自己下手的部分发给了本人, 好威慑他不敢再回到帝都。
  这样的解决方法倒也有一定的好处。
  比如当事人亲手处理算礼尚往来互解心结, 比如不用走流程、解决得快,比如私密的录音不必被其他人听到
  等过去两三天, 周围有关程辞安的痕迹彻底消失, 连公司里都不再有人议论时, 贺堇有种仿佛回到刚来微度时的感觉。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那时候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八卦他的恋情, 那时候部门的人要多出几个
  傅容介伤好回来当天, 就开会商讨了公司制度调整的问题, 并开除了一些人。
  常年浑水摸鱼和带动公司不良风气的少数老员工首当其冲, 新员工里姚湛冯晖也在其列。
  贺堇怀疑,傅容介刚新官上任时就有落实这些的想法。
  原先的微度人多口杂且制度不便于管理和工作交接,因此效率问题时常出现。
  要想公司发展起来,这一步自然必不可少。
  先熟悉具体情况再集中处理,也很符合学弟的性格。
  也因为这一系列大动作,公司里没人再对程辞安被辞退的事抱有疑问。
  或者说,也顾不上疑问。
  不仅仅源于陡然加快了的工作节奏和工作效率,也源于两天前公司群聊里的一件事。
  稍显得不那么正式、偶尔会聊私务的一个公司大群里,微度刚上任不满两个月的老板于周二下午回复了三天前的一条群聊消息。
  我猜傅总肯定有对象!
  由于领导都在群内,只有个别莽夫敢避重就轻地带入一点绯闻主题。
  没人敢直接当面问。
  当时还在家里养伤的傅容介引用了这条消息,回复
  ected]贺堇
  群里登时就疯了。
  窥屏的人纷纷冒出来,也跟着@贺堇。
  一长串艾特看下来,当事人眼花到差点要认不出自己的名字。
  就在众人狂欢、并且开始留心起两人昵称的奥妙时,贺堇溜上来回复了个爱心,跑了。
  傅容介:[爱心]
  傅容介:大家好好工作,远离他人的私生活。
  群里飞快刷上一溜的收到,但背地里已经在各八卦小群里聊疯了。
  我就知道!他们果然是一对!
  上次线上团建他俩连线我截图了,我就说怎么气氛粉粉的,傅总这张的眼睛里分明有星星![图片].JPG
  原先不时能看到的酸溜溜乱猜测的言论此时半个字都见不着。
  贺堇才看几条,正准备往下翻,页面忽然一变。
  他整个人蓦地一愣。
  他被移出群聊了。
  群主终于意识到他也在群里了吗?
  啊
  贺堇捂着脑袋。
  这个八卦群似乎是有领导家属不得入内的规定来着。
  虽然他不八卦,但不得不承认,这会使他在繁忙的工作日里少了许多乐趣。
  直接导致这件事发生的元凶却还浑然不觉地给他发消息。
  今晚能一起睡了吗?
  贺堇在心底默默帮他把锅扣好了,呵呵两声。
  不能。
  与此同时。
  小宋已经在十人磕cp小群里刷了一长串十分癫狂的表情包。
  其他群成员也没好到哪去。
  正主突然官宣,这是嫌我磕的不够狠吗![嘴角疯狂上扬].JPG
  咱磕的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
  好好奇他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学还是工作后,谁追的谁,谁主动的多
  他们两个完全看不出来啊,没法猜,不过我都可以!!
  贺堇当天下班十分准时,半点不多待。
  淹没在同事好奇并祝福的晶亮目光中,脸皮得够厚才能抗的住。
  贺堇自认自己功力尚浅。
  因此,接下来的一两天内,他都将自己埋进安排满当的工作里,好显得自己泰然自若应付自如。
  好在大多数同事十分友善且体贴,好奇劲过了,就依旧如往常一样相处。
  而公开恋情的好处也逐渐显露出来。
  譬如,在傅容介回来后,开一些会碰面的会议时,贺堇不必再刻意躲开视线。
  刚在一起时,贺堇并没有这一项烦恼,但热恋期间,哪怕是不经意的对视,也难免显得旖旎和黏乎。
  而现在,在座的人心知肚明,贺堇反而要轻松不少。
  再譬如,上下班一同来一同走,比先前光明正大的多。
  比如眼下。
  贺堇拿了瓶没喝完的柠檬水走到公司大楼门口打卡下班,眼角余光里出现傅容介的身影。
  他踌躇了一秒,选择退到一边等着人。
  傅容介沓沓而来,和他说了两句话,又接过他手里的水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动作自然无比,贺堇也没觉出有什么问题。
  大概在傅容介离开身侧往车库去的时候,贺堇立在廊柱边,听到被风携裹着拂过耳边的一些话。
  啊啊啊!间接接吻了这属于是!
  贺堇循着声音来源往斜后方望去。
  是同事小宋和另一个眼生一些的女孩子。
  小宋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捂着唇慌张地拉着朋友躲远了。
  贺堇:
  他现在想得比较开。
  脑子里有一瞬甚至划过直接接吻都可以,间接接吻有什么好激动的这类念头。
  小宋从躲着的一张宽大宣传立牌后探出头,眼瞧着贺堇走到路边迈入那辆眼熟的宾利,才长出了一口气。
  咱就是说,好配啊方方在她身后喃喃。
  近距离磕了cp的小宋连连点头。
  并不是所有恋侣都会让人歆羡。
  其中一部分甚至会让人产生厌烦、敬而远之的情绪。
  但这对,意外的,哪怕被秀一脸也不会觉得不舒服,只觉得双方人都很好,能在一起简直命中注定,完全升不起别的想法。
  就像墙角盛放的蔷薇和春日的风,无人会觉得他们不相配。
  贺堇并不太清楚自己日常接触的同事对自己的恋情抱有怎样的看法。
  他近几日有一直悬而未解的烦心事,使得他在和学弟相处时总有些别扭。
  贺堇朝车窗外瞥扫过晕着红光的落日,心思却全然不在景上。
  好一会儿,他的神思才被扯回现实。
  因为傅容介突然问了句话。
  嗯?贺堇轻缓地眨了一下眼。
  傅容介只得再重复一遍,今晚能一起睡了么?我伤好的差不多了。
  先前贺堇提的怕压到他这个理由就不再适用。
  贺堇撇开视线,你不是还要训练?
  后天就比赛了,时间紧迫。
  车流愈行愈挤,傅容介减慢了速度,目光短暂地落在身侧人轻微滑动的喉结上,这不冲突。
  这几天即使难得有独处的空暇,贺堇也像在躲着他。
  他不免会怀疑,贺堇是不是还在因为他受伤而生气,或者依旧对在公司公开恋情有不满。
  贺堇找着理由,你先好好准备比赛,现在是得休息好养精蓄锐的关键时刻。
  麻烦再给他一点时间消化一下。
  关于暗恋的事。
  程辞安之前说的话,他其实倾向于相信。
  那时的程辞安没有骗他的必要,毕竟这种谎言很好戳破。
  但学弟现在快要比赛,他不大想在这时候去求证这件事。
  干脆先趁着这段时间先观察,试图找出一点傅容介曾经暗恋过的迹象。
  但目前来说,还没什么收获。
  傅容介缄默片刻,敛下唇角。
  一些类于好不容易拐回窝里的对象居然不让碰的酸楚与苦涩一点一点涌上来。
  只是他仍然能藏的很好。
  傅容介看起来像接受了他的说法,改换了别的话题。
  贺俞现在怎么样了?
  贺堇语调散漫,活蹦乱跳的,好全了。
  杨睦似乎来找过贺俞一次,被撵回去了。
  我听说贺堇接着道,兰琮明天手术。
  嗯。傅容介轻应一声,像早已知晓。
  贺堇寻思着问:他现在是一个人在医院?
  他记得傅容介和他说过,兰琮父亲一心只忙事业,并不怎么管家里,兰琮和继母的关系又很一般,加上继母前两年给兰琮生了个小妹妹,现在心思全扑在牙牙学语的女儿身上,照顾兰琮的心思就更淡了。
  而将兰琮抚养长大的奶奶早于几年前去世。
  兰琮自小到大的人缘不算差,但因为过于出色的样貌和脾气导致知心朋友并不多,暑假这个时间点又基本都在外地备考或旅游。
  恐怕他身边还真没人陪他。
  听到傅容介肯定的回应,贺堇支着下颌的手指揉了揉耳垂,要不要帮他请个术后的护工?
  傅容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他自己花钱住了vip病房,有护士照料。
  又道:我知道他上次对你说的话不好听,虽然我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你提醒他去医院对他而言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不需要再额外为他操心。他要酬谢你才对。
  贺堇挑眉。
  他一贯不喜欢计较这些。
  知晓身边认识的人患病,他提醒一声只是举手之劳,又不费什么事儿。
  你不担心他?贺堇问。
  好歹是癌症手术。
  风险很小,不用顾虑。傅容介仍旧目视前方,声音却清晰可辨的紧了一些。
  贺堇看了他两眼,搁下手,说:其实我已经和萧明策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