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秦凤仪自小与方洙一道长大,虽则是经常见面拌个嘴什么的,要是方洙有了身孕,还能这样说。秦凤仪一向直性子,便道,“孙兄,以前都说你家疼媳妇,我都不信。如今可算是信了。孙舅妈这样的年岁,比我娘还老呢,都这样老天拔地的陪着你来,伺候你,就舍不得让媳妇来。唉哟,像你家这么疼媳妇的,可是不多见。”
  孙举人笑,“也是姑妈舍不得阿洙妹妹。”
  原本秦凤仪还想留孙举人吃饭呢,一见这等样人,还把事情往自己姑妈身上推,秦凤仪便没什么心情了,借口还要温书,孙举人一向有眼力,自然告辞。
  秦太太还说呢,“怎么没留孙举人吃饭。”
  “吃什么饭,这叫什么东西!这来京城,不带阿洙妹妹,倒带着他那势利老娘!我才看不上这类人呢。”秦凤仪道,“娘你少跟这家子人打交道!先时阿灏说,这孙家自从中了举人,就不大愿意阿洙妹妹的亲事,我还觉着不大信。如今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太太道,“你多想了,先时孙太太就来过,说是阿洙身子不舒坦,她才来的。兴许是阿洙有了身子也说不定。”
  “娘你真是什么人都往好里想,要是阿洙妹妹有身孕,这样的喜事,高兴还来不及,谁家会瞒着。”秦凤仪道,“你没见阿沅,说到小秀儿有身子的事,笑得像个呆瓜。你看孙家,像这样的?”
  “这也是人家的事,这要万一孙举人中了,你们同榜进士,又是同乡,岂不是在朝多个朋友。”
  “这样的朋友,白送我都不稀罕!”
  秦凤仪就是这样爱憎分明的性子,秦太太想着儿子还小,只得随儿子去了。
  待得过年,秦凤仪去方家拜年,还与方悦说呢,“真是个老好人,洙妹妹又没来,你家还用得着看洙妹妹的面子?”
  方悦叹道,“他们母子都上门了,说尚在寻住处,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好把人往外推。”
  大过年的,说这样的人也败兴。秦凤仪笑,“阿悦师侄,我可是买你买了一百两,你买我没?”
  方悦忽略“师侄”二字,笑,“不及你财力,我买自己买了五十两。”
  “你这眼光,也就如此了。”秦凤仪过去给方阁老拜年,问起方阁老可有买自己,方阁老道,“买啦!你跟阿悦,一人一百两!”
  “果然是我的师傅,就是有眼光!”再问大师兄,“师兄,你买没?”
  方大老爷连声道,“师兄不赌博,师兄不赌博!”
  此次过年,就是要各处走动,秦凤仪还特意进去给两位师嫂拜过年,方大太太方四太太皆慕其名久矣,见秦凤仪一身大红绣金槿花长袍,腰间勒着同样的织金腰带,越发显得身高腿长,尤其衣领袖口皆出了上好的风毛,更添了三分贵气,再有秦凤仪那张举世无双的脸,以至于秦凤仪说起自己的三鼎榜关扑的事情来,方大太太这一向节俭过日子的,也不管秦师兄关扑的事靠不靠谱,大手笔的与公公比肩,买了秦师弟一百两。方四太太到底存些理智,买了五十两,让秦凤仪意外的是,方家的小师侄女们个个有眼光,都一道买了他。把方悦闹得哭笑不得,道,“三妹四妹,你们怎么不买大哥?”
  方三姑娘道,“大哥又没让我们买。”
  方四姑娘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现在外头女娘们都在买小师叔,我们做师侄女的,当然不能输给外头的人啦。”
  秦凤仪道,“侄女们这眼光就是不凡啊!”一人一对金钗,算是见面礼了。还有一人一个大红包,过年的压岁钱。
  两位小姑娘很喜欢这位貌美的小师叔,还道,“师叔你有空只管过来,我们跟师叔说说话。”
  秦凤仪乐不颠的应了。
  秦凤仪一个年拜下来发现,买自己的多是女娘们哪。
  秦凤仪不禁感慨:这是个女娘眼光好过男人们的年代啊!
  于是,今年过年的关键词是:你买我没?
  第81章 会试
  秦凤仪过年时也就初一初二出门拜年走动, 余者时间依旧在温书,打磨文章。会试前一天,他还在看书呢。
  会试之事, 也就是春闱, 基本上, 收拾考箱,准备会试九天的用度,都是李镜与秦太太商量着置办的。秦太太有秋闱经验, 李镜以前帮他哥准备过春闱,也是有经验人士。俩人给秦凤仪准备起东西来, 更是尽心。大到要带进贡院的被褥, 小到会试时用的笔墨,更有这几天的吃食, 都得预备好。李镜还特意让秦凤仪把用炉子生火的技能又熟练了一回, 无他,这会试还得考生自己带着炉炭, 备着吃食,介时吃啥, 都自己做。每届会试都有那等四体不勤的考生, 把自己烧了烫了的,都是事故。秦凤仪已有秋闱经验,甭看秦凤仪自小是家里小宝贝一样的长大,秦老爷秦太太哪里让他做过半点儿粗活,可他动手能力强, 像这种给炉子生火的事,秦凤仪道,“就是去年秋闱,我也是一学就会。厨房的李大娘还夸我聪明来着,我用炉子煮粥煮得可好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揽月都不如我煮的好。”秦凤仪笑,“媳妇,有空我煮给你吃。”
  李镜不理这话,问他,“去年秋闱都带了些什么吃食?”
  秦凤仪道,“我带着燕盏进去,一早一晚,都是用冰糖熬燕窝粥。还有杏仁茶、火腿、酱肉、年糕、麦饼、大米,都要带些的,不然,要是吃不好,哪里能考得好。我晚上还得吃夜宵,要不,肚子会饿的。”
  李镜便放心了,“这就好。只是凡事仔细,水火无情,用的时候还得小心。”还是叮嘱一句。
  “我晓得。”秦凤仪道,“多给我裁几块帕子,哎,要说秋闱春闱的倒没啥,就是里头每天只得一桶水的用度,只能洗洗脸漱漱口罢了,洗澡是再不够的。”
  李镜听这话颇是无语,道,“就忍这几天吧。”
  “嗯!”秦凤仪安慰他媳妇,“放心吧,我现在文思如涌,真担心万一我得了状元,要是阿悦师侄伤心可怎么办呢。”
  李镜当即道,“千万不要与他客气,只管让他伤心去吧!”李镜原不是大话之人,但与秦凤仪相处时间长了,似乎也染上了一些秦凤仪的性子。何况,眼下便是会试,李镜只有鼓励的!
  秦凤仪认真点头,“也只得如此了!”
  会试那日,三更就要去贡院外排队。时间太早,李镜不方便去送,秦老爷秦太太一宿没睡,熬到两更就把儿子叫起来,会试时要带的东西,昨日已是收拾好,秦太太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待儿子吃过早饭,穿戴好,夫妻二人亲自去送儿子到贡院。
  秦太太还问,“给你求的灵符可带着了。”
  秦凤仪伸伸脖子,指给他娘看,他脖子里绕了七八根红线,除了一只小玉虎外,都是他娘给他求的灵符。亏得这灵符不灵,不然,得坠得脖子疼。
  秦太太见灵符都在,心放下一半去。待儿子这里吃好,夫妻二人便送儿子去贡院排队。其实,便是早早的排了队,也是五更才得以进考场。不过,春闱前,李镜就与秦家说了,要早些来排队,天字号的考间最好。秦家夫妻自然牢牢记在心里,还特意谴人与方悦说了一声。方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自然更知此道理。故而,方悦来得也很早,只是身后带着个叫秦凤仪不大喜欢的举人孙举人。
  秦凤仪招呼他们过来,让他俩排自己前头,一会儿贡院开门好挨个好考间。
  方悦看秦凤仪眼睛微红,时不时打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困倦样,道,“定是没睡醒。”
  “你睡醒了?”
  “我昨儿睡得早。”
  秦凤仪困倦得很,脑袋一点一点的磕睡,“没事,我进了考间先睡一觉。”却是未料今科因考生太多,而且,是陛下主考,礼部卢尚书为副主考,陛下就说了,考生多,这进考查验可得仔细着些。就是礼部,也颇是小心,要知道,今年是陛下四十大寿,倘真酿出什么科弊案,那卢尚书也就干到头了。故而,非但进场查得严,待领了考间号牌,都不是各举子进各自考间,而是分批领到大澡堂来,也不知怎么临时沏的池子,为了查验身上是否私带东西,让各考生先洗个澡再进考间。
  嘿!
  这可真是!
  秦凤仪没见过这个啊,不过,方悦孙举人一样没见过!不过,秦凤仪一向大方,也不似有些个举子扭捏,他三两下就脱光了,往池里一跳,觉着水还是温的,与方悦孙举人道,“还傻愣着干嘛,再不洗,水可就冷了。看着凉,还考个鸟状元!”
  方悦孙举人一想,也是这个理。他俩还好,与秦凤仪还算熟,尤其方悦,看着秦凤仪这张举世无双的俊脸好几年,尽管秦凤仪身上亦是白嫩的仿佛会发光,饶是方悦也心下默念好几声佛才能平静,孙举人更是不自在,不过,到底春闱更要紧,孙举人连忙扭过头去,自己也开始脱衣裳。秦凤仪扑腾两下就出来了,结果,边儿上一看,好几个正扭过头擦鼻血呢。
  秦凤仪拢一拢头发,与边儿上的官兵道,“有没有止血的药,看他们这血,怎么擦不完了。”
  官兵也很是不镇定,还好有个小头目强忍着道,“公子你赶紧把衣裳穿上,他们鼻血也就止了。”唉哟,这就是那神仙公子吧,咋长得这般妖孽哩。
  秦凤仪也怕冷,二月天的清晨,他先穿上裤子,一面问那几个流鼻血的,“你们不会是断袖吧?我可不是啊!也不要太思慕我,你们思慕也是注定没结局的。我这春闱后就要成亲了。”
  那几人又羞又气,还有一人恼羞成怒,“没见过男人长成你这样的。”
  “要不才让你见见哪。”秦凤仪笑嘻嘻地。
  那人鼻血一就只不住,结果,给秦凤仪这么一笑,更是止不住了,怒道,“妖邪之相,不祥!”
  秦凤仪斜斜的一个飞眼飞过去,那人鼻血又是一阵汹涌,秦凤仪披上袍子,哈哈大笑,收拾好自己,就拎着考箱,扛着被子卷往考间去了。
  他原有些困,这样搁水扑腾了一回,反是精神了。待得到了考试时辰,发下考卷,主考官说了题目,秦凤仪便开始答题了。
  因为会试极是要紧,秦凤仪尽管也早早把题目答好,却是并没有提前交卷。他是见天的在考间里做好吃的,也不是说多么丰富,就是秦凤仪可能真有些烹调天分,像他隔壁的方悦,基本上就是顿顿面茶果腹,方悦连生炉子都勉强,家里给预备的上等银霜炭,他都能弄出一考间的烟来,也不晓得怎么生得火,闹得监考的大人都担心是不是失火了。
  故而,方悦都是把水煮开,泼面茶吃。这个时候,能吃饱就成。
  秦凤仪不是,他一早一晚都要吃燕窝粥,除此之外,还会煮酱肉粥,热酱肉火烧、待他将题目答好,有闲情逸情,还烧了个火腿豆腐汤,香得很。
  秦凤仪在考间里其实过得不错,他手巧,又一向不是个会委屈了自己的。
  只是,外头的人就难免牵挂。尤其赶上今科考生尤其多,便是李镜这惯来不信鬼神的,也每天到祖母的小禅房里给菩萨上三柱香,求菩萨保佑阿凤哥科举顺利。
  李镜倒不全是为了二人的亲事,这几年,秦凤仪是怎么用功的,李镜也是看在眼里。也不知怎的,偏生这般运道不佳,赶上这考生最多的年头。李钊就私下与妹妹说过,“阿凤的文章,要是搁在我那一科春闱,八九不离十的。今科春闱,天下举子但凡能爬得动的,都来了。”
  李钊这只是与妹妹私下说,对秦凤仪,一向是夸秦凤仪文章进境快的。这也不是虚言,秦凤仪的文章当然不是非常好,但,秦凤仪是李钊见过的进境最快的人。不说那去庙里苦读一个多月的事,便是秦凤仪在会试前三天给他看的文章,较之去岁秦凤仪刚从庙里回家时,便又有进益。
  可惜秦凤仪念书的时间短,倘他能早两年念书,多些积累准备,怕就没有今日之忧心了。
  九天之后,会试结束,贡院开大门的时侯,已是二月底。
  李镜与秦家夫妻像大多数考生的家长一样,眼巴巴的守在贡院外。方家的人也来了,还有孙舅妈,也亲自到了,见了秦太太还打了招呼,只是,此时大家都没有寒暄的心,都等着一声锣响,贡院那朱红大门沉重又缓慢的自里面打开,然后,无数双带着殷殷期盼的目光不由纷纷看向贡院门口。
  先出来的自然不是本科举子,而是主副监各路考官,当然,陛下身为主考,只在第一日亲监,今日自然未在贡院,各考官以第一副主考官卢尚书为首。其实,陛下不过是兼个主考的名,便评卷之类的事,也要要卢尚书主持的。
  待各路考官出了贡院,由禁卫军钦差大臣护着六千七百余份举子的考卷直奔礼部,接下来,直到会试贡生榜登出前,各批阅官是不能离开礼部的,吃住皆要在里面。
  各位大人走后,之后出来的才是此科举子。
  秦凤仪拉着方悦名列前排,方悦已是面露憔悴,好在,他正当青春,故而精神还不错。精神最好的当属秦凤仪,秦凤仪一身崭新的朱红绣桂枝袍,头束金冠,脚踩皂靴,其人之俊美耀眼,连方悦这样神色尚好的都给他比成了瘟鸡,何况后面大批瘟鸡一般的举子人,给秦凤仪这风采一衬,简直瘟鸡都不如。边儿上成群女娘尖叫不已,秦凤仪哈哈一笑,高声道,“有劳诸位姐姐妹妹过来,今会试毕,大家且散了吧,凤仪好着呢。”
  边儿上还有女娘尖声问,“公子考得如何?”
  秦凤仪笑,“必不负诸位所望。”
  秦凤仪觉着自己很低调很谦虚啦,但他仍然升格为今科举子中人缘最差中的头名,大批举子简直烦透秦凤仪。至于嘛,考完了还这么骚包臭美勾搭女娘,简直不是好人!还有这些女娘们,你们是不瞎了眼,咱们虽不及这秦骚包,但也是当今才子好不好!男人,要看内涵!
  但,大批女娘可是不这样想,秦凤仪一说话,不一定听得清秦凤仪在说啥,但一个个的都激动的了不得。
  秦凤仪也是个神人,虽然诸多女娘倾慕他,不过,秦凤仪也很会管理这些女娘们的情绪,女娘们也只是过来看看他,并不会多做纠缠。故而,看神仙公子上了车,虽仍有女娘的香车尾随其后,依依不舍,但,大家不过是多看几眼罢了。
  秦凤仪上车时那满面春风的样儿,直叫李镜两眼冒火,要不是秦太太在,李镜非教训秦凤仪两句不可。
  第82章 中了!!!
  话说李镜也不是没有接过考生, 像她哥李钊上科春闱,李镜也过来接了,但, 秦凤仪这种状态的考生, 李镜还是头一遭见。
  尤其秦凤仪上了车还拿个扇子骚包的摇啊摇的, 再加上那一脸招风引蝶的得瑟样,李镜没好气,“你不冷啊!”
  秦凤仪哈哈笑两声, 笑嘻嘻的收了扇子,很是欠扁的问, “媳妇, 是不是吃醋了?”
  饶是当着秦太太,李镜也沉了脸道, “你再这样不尊重, 我可真生气了。”
  秦太太也说,“阿凤, 我跟阿镜,还有你爹, 一大早就来等着你了。快说, 考得如何?”秦太太很会转移话题。
  秦凤仪颇是自信,“没问题!”
  李镜也顾不得教训秦凤仪,细问他考试的题目,如何答的。秦凤仪都一一说了,道, “娘,咱们先别回家,先去师傅那里。我这回写的文章可好了,我都记着哪,这就去默给先生看。”
  秦太太自然高兴,“好。我和阿镜也去找方家大太太说会儿话,她可是个难得的和气人。”
  李镜见秦凤仪这般自信,也为他高兴,道,“别人关这九天,都是恹恹的,我还担心你来着。要知道你在里头这般自在,我早不担心了。”
  秦凤仪又想摇扇子,想到刚挨了媳妇的训,就没打开,只是晃了晃,道,“我不是与你说了嘛,我都准备好了。其实,我前天就把题目都答好了,只是这不是会试么,我就多检查了两天,与他们一道出来的。不然,要按我的速度,我早出来了。”
  李镜就喜欢看秦凤仪这般自信模样。
  秦家的马车直接去了方家,方悦回家后还是先回自己屋里收拾后,方去的祖父那里。此时,秦凤仪已将自己考的文章默好了,方阁老正拿着看呢,方阁老微笑颌首,“写得不错。”
  “我也觉着,比我考前做是那篇觉着更顺些。”秦凤仪眉开眼笑,“师傅,那我就先回了。”
  方阁老点头,“去吧,回去好生歇一歇,今就不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