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0章 我还是我吗?
  新海中心医院的地下建筑极为复杂,内部空间很大,到处都能看到扭曲的字迹。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地面上扔着满是污迹的病号服和各种垃圾,通道交叉口处偶尔还能看到禁止入内的牌子,只不过木牌已经腐烂,上面还有指甲挖出的狰狞痕迹。
  “为什么一个人都看不到?难道是小孙干的?可小孙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清场啊!”
  陈歌在地下通道走出很远,看到了一间间没有上锁的病室,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整座医院里所有的门好像都没有上锁,全都可以直接推开查看。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要小心‘门’。”
  医院里气氛愈发古怪,那种压抑的感觉逐渐变得强烈,就仿佛他们所在的这栋建筑正在不断坠入深渊,而建筑里面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再往前走就是隔离病区了,所有被抓进医院的人,不管是医生还是病人,都要先被送到隔离病区。”血容眼球转动,瞳孔里满是血丝。
  “那你当初应该也被送进过隔离病区,你还记得隔离病区里有什么吗?”陈歌怀疑医院的杀招就在隔离病区当中。
  “隔离病区主要是用来观察病人的,帮助他认知自己,等他病情稍微稳定之后,就会被放出。”血容没有回答隔离病区里有什么,只是介绍了一下隔离病区的作用。
  “一个正常人怎么重新认知自己?一个本来就没有生病的人,他病情怎么稍微稳定?”陈歌眉头皱起:“隔离病区里到底有什么?”
  陈歌没有告诉血容,他发现小孙就在隔离病区当中。
  “我真的忘记了,离开隔离病区之后,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在隔离病区发生的事情。”血容不像是在撒谎:“我只知道自己从隔离病区离开后,开始认同医院的理念,并且自愿留下来工作。”
  “你忘记了?”陈歌回想冥胎场景的最后阶段,他在埋藏冥胎记忆的大楼里也没有看到和隔离病区有关的东西,冥胎的记忆直接是从搬进病室开始的。
  按照血容所说,新人被带到医院,首先要被送入隔离病区,并不是安排病室。
  “冥胎也忘记了自己在隔离病区的遭遇吗?”
  陈歌继续往前走,周围没有一丝光亮,也看不到一点人气,他心里慢慢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诅咒医院的地下建筑就和自己恐怖屋的地下场景一样,那种氛围极其相似,阴森、恐怖,不断制造着噩梦,吞吸着各种负面情绪。
  “总觉得黑色手机和诅咒医院都想要打造同样的东西,但是他们选择的方式完全不同。”
  来到走廊尽头,陈歌面前是通往地下更深处的楼梯,在楼道拐角的墙壁上歪歪斜斜写着隔离病区四个字。
  手指上婚戒传来的信息愈发明确,陈歌高度警戒,慢慢进入地下二层。
  “这里就是隔离病区?”
  陈歌朝着楼道两边的病房看去,屋子里堆满了各种旧衣服和旧鞋子,有的款式甚至早已绝版,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我在吃仁所在的老医院仓库里也看过类似的场景,那个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子。”当时那一幕对陈歌冲击挺大的,每一双鞋子似乎都代表着一个人,进入库房后,他感觉货架上仿佛蹲着一个个死人一样。
  沿着走廊往前,连续几间库房都塞满了旧衣服。
  “诅咒医院二十年来到底‘治疗’了多少人?”
  陈歌暂时没发现隔离病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只是看到墙壁上病态的文字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就算不去仔细看,那些东西也会印入脑海。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已经到了刺痛鼻腔的地步,更让陈歌警惕的是,就算是如此浓重的消毒水味也遮不住空气中隐约传来的臭味。
  那种臭味他非常熟悉,他曾在冥胎门后闻到过,这是一种只有他才能闻到的臭味。
  小心翼翼进入隔离病区最深处,陈歌最终停在了一扇门旁边。
  这里是医院地下四层,是臭味最浓郁的地方,也是婚戒感应最强烈的地方。
  小孙似乎就在那扇门的后面。
  “整所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为什么偏偏把小孙留在门后,难道小孙已经暴露了?还是说不止小孙,诅咒医院所有的鬼怪都在这扇门后面?”
  诅咒医院的情况太过诡异,陈歌不敢大意,他思考片刻,在推门之前,心中默默念出了张雅的名字。
  身后的影子荡起涟漪,张雅也没有发现这座医院里有任何异常,她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的气息,这似乎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废弃医院。
  有凶神压场,陈歌胆子大了很多,他示意血容过去将隔离病区最深处的这扇门打开。
  血容本身是红衣中比较厉害的存在,实力很强,遇到危险能够自保,另外她本身随时都处在发狂的边缘,无法完全听从陈歌的指挥,所以就算出现了意外,也不会对恐怖屋整体战力造成太大的影响。
  陈歌考虑了方方面面才让血容去推门,血容没有拒绝,她脑海里关于隔离病区的记忆是一片空白,那残缺的部分她也想要补齐。
  满是伤口的手指落在了门板上,血容缓缓用力,她刚将那扇门推开了一条细缝,陈歌身后的影子就如同一片黑色汪洋般开始扩散!
  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沸腾到了顶点,一只苍白的手刺穿了现实和虚幻,拖拽着无边血潮撞向那扇门!
  与此同时,血容面前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一条刻满了黑色人脸的手臂挡住了张雅的血潮,紧接着又有一条血红色的手臂从门内伸出,抓住了陈歌的肩膀!
  “两位凶神!”
  黑发死死缠住了陈歌的身体,他成为了三位凶神博弈的焦点。
  体表温度瞬间将至最低,陈歌的身体扭曲变形,在他快要被三位凶神生生撕裂的时候,黑发完全包裹住了陈歌,张雅从背后抱着他主动撞进了门内!
  背包里张雅的日记化为飞灰,一行行文字刻印在了陈歌身上。
  同一时间闫大年的漫画册里血色也开始消退,所有图案全部消失,一个个厉鬼和红衣被卷入门里,而闫大年作为漫画册的主人,他在漫画册消失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拿着一杆缠满了胶带的圆珠笔疯狂勾画着什么。
  在他被吸入门内之前,他最后画的那幅画也出现在了陈歌的后背上。
  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撕裂、重组,陈歌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大脑中无数记忆被碾碎,一幕幕不属于他的痛苦回忆开始浮现。
  “这是个病态的世界,你其实自己也明白!”
  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医院地下四层已经重复恢复正常,死寂、压抑、阴森,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
  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陈歌试了好几次才找到焦点。
  身体很痛,疼痛感是从各处传来的,最疼的地方是脑袋。
  陈歌无法完全控制身体,目光勉强移动,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
  阳光从安装了铁网的窗户照射进屋内,暖暖的,很舒服。
  病房不算大,屋内还有其他人,陈歌隐约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c反应蛋白、同型半胱氨酸、男性激素、头颅ct、垂体ct、全胸片、神经传导速度未见明显异常……”
  “上次昏迷前曾做过一次检查,神智清晰、心肺听诊未见明显异常、神经系统未引出阳性体征、四肢活动自如。”
  “应该有好转的,但治疗以后病情又突然加重。”
  “病人是偏执型精神分裂,并伴随严重的妄想症……”
  寻着声音,陈歌慢慢扭动脖颈,朝自己身边看去。
  两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交谈,其中一位年轻医生发现陈歌醒了以后,立刻闭嘴,拿着手中的文件走了出去。
  另外一位中年医生则来到了陈歌床边:“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
  陈歌艰难的抬起头,当他看到那中年医生的脸时,他微张的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又忘记了吗?”中年医生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我叫高铭,高低的高,铭记的铭,你叫我高医生就行。”
  “高医生?”陈歌嘴里缓缓说出了这几个字,他嗓子完全哑了,连说话都很费劲。
  “看来你已经清醒了。”高医生解开了捆住陈歌手脚的束缚带:“昨晚你犯病的时候,把我和护工都折腾的够呛。”
  “我?犯病?”陈歌只要稍微回想一下,头就传来剧痛,仿佛被一把刀子直接扎进了大脑里。
  “吃了药好好休息下,等你情况彻底稳定,我再申请把你调到普通病区。”高医生说完喂陈歌吃了两粒白色的药片,吞下药物后,陈歌感觉自己头没有那么痛了。
  看着陈歌咽下药片,高医生才准备离开。
  “等一下,高医生。”困意上涌,但陈歌还是喊住了高医生:“这是什么地方?”
  “新海中心医院。”
  “是谁把我送来的?”
  “好好睡一觉吧,那些事情不要再想了,会刺激你的病情。”高医生说完便离开了。
  病房里变得安静,偶尔能听见窗外的鸟叫声。
  暖暖的阳光透过铁丝网照在陈歌身上,他用尽力气尝试,但还是没办法坐起来。
  “头好疼……”
  大脑有些迟钝,只要一思考就会传来剧痛,陈歌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推开,一位年轻的女护士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看到女护士那张脸的时候,陈歌几乎是脱口而出:“徐婉?”
  听到陈歌的声音,女护士似乎有些惊讶,她将饭菜放在床头柜上,坐在陈歌身边:“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不枉这半年我一直悉心照顾你。”
  女护士性格很好,她长相可爱,声音也很好听。
  “半年?你照顾了我半年?”陈歌眉头皱起,大脑仿佛针扎一样疼。
  见陈歌如此痛苦,女护士赶忙站起身:“你病情还没稳定,千万别胡思乱想。”
  “告诉我,能不能告诉我……”疼痛让陈歌面容扭曲,但他还是紧紧咬着牙,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我不能再刺激你,你不要乱想,我这就去叫医生!”徐婉转身就要走,但是她的衣角却被陈歌抓住。
  回过头,徐婉看到陈歌那双痛苦的眼睛。
  “是谁把我送来的?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婉没有忍心离开,她坐在床边握住了陈歌青筋暴起的手臂:“你要是能冷静下来,我就告诉你,这也是对你负责。”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歌强迫自己不去思考,那疼痛感慢慢消失了。
  面部表情逐渐恢复正常,陈歌像一只受伤的流浪狗,他眼中满是挣扎过后的疲惫和痛苦。
  “现在可以说了吧?”
  “大半年前,你开车送父母去医院,在路上出了车祸,最后只有你被抢救了回来。”徐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观察着陈歌的状态,见陈歌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然后才敢继续往下说:“你脑部被重创,昏迷了很久,好不容易清醒了,但是却换上了严重的妄想症。”
  “妄想症?”
  “是的,你不愿意承认父母已经离开,总是逃避现实,活在自己编织的记忆里。”徐婉有些心疼的看着陈歌:“你时而狂躁,时而会大闹,偶尔清醒的时候就会给我们描述一个人、鬼共存的世界,你还总说要去寻找自己的父母,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找到他们。”
  “那不是故事,不是编造的。”不用思考,陈歌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也不想打碎你自己编织的梦,但活在梦里,你只能永远和痛苦为伴,无法解脱。”徐婉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也明白有些东西是虚假的,就比如你在自己的故事一直都没有真正找到父母,还有你因为车祸的原因,潜意识中害怕开车,所以你在自己编造的故事里很少会自己开车去某个地方。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在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