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第69节
  最开始陪她自习那天,他感觉她想牵他的手,可是他把放在左手的矿泉水瓶换到右手,明晃晃地给她把左手空出来,她在那儿纠结半天,还是没来牵他。
  他就会有一点动摇,想。
  是不是他的错觉,其实温盏是没打算那样做的。
  如果温盏没有肢体接触的企图,岂不是衬得他很像一个禽兽。
  因为他的想象远不止跟纪司宴说的那些,他有点恶劣,在脑子里想过很多遍,要把她摆放成什么姿势。
  是不是确实太早了……
  商行舟一整晚都在想,反正他也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干脆忍到她结婚年龄再一步到位算了。
  温盏停下脚步。
  她拽着商行舟,执拗又有点天真地,眼睛亮晶晶,抬头看他:“那你想亲吗?”
  这要问。
  商行舟吊儿郎当地,漫不经心回过头,故意懒洋洋:“想啊。”
  就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
  寂静雪夜,无人的长街,漫天飞扬的,细碎的雪花中。
  温盏握着他的手,踮起脚尖,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下压,轻轻啄一啄他的唇角。
  商行舟愣住。
  轻盈的,羽毛一样的触感。
  热气一触即离。
  他完全没回过劲儿,等几秒种后回过神,温盏已经放下脚尖,站回了原地。
  四下只有雪落的声音。
  她没放开他的手,一直牵着,围巾和帽子将脸颊大半都挡住,露出来的鼻尖白皙小巧,紧张得微微泛红。
  “这,这是我的极限了。”温盏被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忽然觉得非常羞耻,想退后,又不想放开他的手。
  她低下头,感觉整个人都害羞得发烫,嗫嚅着碎碎念:“你等我做一做心理建设,我再跟你……亲……”
  三分钟。
  她话没说完,商行舟忽然俯身,抱住她。
  少年的气息铺天盖地,余光外深夜的雪、遥远的街灯,忽然都像电影中拉长的灯带一样,看不清楚了。
  “温盏。”
  她感觉他抱着她,很珍惜地碰了碰她的头发。
  然后声音低低地,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哑声道:“等你再长大一点点,我们就去把证领了吧。”
  -
  「长大点?为什么,我长得还不够大吗。」
  「不过,好像确实还不到可以结婚的年纪喔。」
  「如果跟商行舟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跟他贴贴。乌乌,我没出息,我只想跟他贴贴。」
  ……
  写到这儿,温盏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放下笔,羞耻地用书盖住脸。
  结婚的话,就……不止是可以贴贴了吧。
  啊啊啊。
  她忽然有点郁闷。
  她感觉商行舟说那句话的时候,可能都没想那么多,但是……
  她心里的小鹿,已经发疯一个多星期了。
  “思蘅说得对。”温盏咬着笔,在漫画的空白处写日期,“男人是学习道路上的绊脚石。”
  “温盏。”卧室门“笃笃”两声响,杨珂动了动门把,发现没锁,问道,“我进来了?”
  温盏赶紧从阳台的秋千椅上跳下来,扬声喊:“你进来吧妈妈。”
  杨珂风风火火走进来,一抬眼就看到她穿着软唧唧的荷叶边睡裙,赤着脚,正一脸茫然地拿着漫画踩在阳台的地毯上。
  头发没梳,落在肩膀肩膀上,有点毛。
  室内暖气很足,她手臂和脚踝都裸露在外,看起来白皙瘦弱。
  杨珂一下子就有点急:“不是,你怎么还站这儿,我刚才不是就让你换衣服?你明天要出门,行李也不收拾,打算让谁给你收?”
  “不是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温盏看了眼挂钟,跟奶奶他们约定的晚饭时间是下午六点啊,不是说五点出门,现在才四点……
  她也没再多说,把漫画收进书柜,解释,“行李我原本想晚上再回来收的。”
  “行了,你快点。”杨珂没什么心情听,“赶紧把衣服换了,我跟你爸楼下等你。”
  她说完,不等温盏回应。
  转身关上门,风风火火地又走了。
  房门“砰”一声响,室内恢复寂静,灯光安静地落。
  许久,温盏摸摸鼻子。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商行舟发消息:「我好讨厌家庭聚餐,乌乌。等我老了,所有小辈都不许来看我。」
  等了几秒,他没回。
  温盏放下手机,脱掉睡裙,踩着地毯跳到衣柜前换衣服。
  大年初五,温盏的叔叔,约一家亲戚在外面吃饭。
  她那比赛的决赛恰巧定在了初六,正好今晚吃完,明天去上海。
  杨珂本来不太放心她一个人跑那么远,听到跟她一起去的人叫费元嘉,立马皱眉:“我怎么好像听过这个男孩,他爸妈是不是都是r大计算机系的教授?”
  温盏当时戳着盘子里的土豆泥,不是很高兴:“可能是吧。”
  “什么叫可能,你们是同学,你跟人连着参加两场比赛了,连人爹妈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杨珂不喜欢模糊的形容,一到这种觉得温盏人情世故有问题的时候,她会立刻撕开二十四孝好儿媳的面具,果断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你等会儿,我给那边打个电话。”
  然后,前后十分钟。
  杨珂就得出结论:“我确认了,我确实是认识他爸妈。上海的比赛,费元嘉他妈妈会跟着一起去,我跟他妈妈说了,让她帮你订酒店,看着点儿你。你记得嘴甜一点——对了,送她妈妈的礼物我给你买好了,送你同学那份,你自己去挑。”
  温盏当时想——
  真的,她可能这辈子都干不了这种事。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估计是只能让她自生自灭……养不了,算了,不生了。
  温盏思绪乱飞着,换好衣服,拿着手机下楼。
  商行舟还是没回她消息。
  司机开车送一家三口去往吃饭的地方,抵达酒店时暮色四合,大多数亲戚都已经到了,温奶奶和上次那小表弟都在。
  大过年的,小表弟被打扮得可可爱爱,脸有点婴儿肥,坐在奶奶怀里,像一个年画娃娃。
  大老远看见温盏,立马就把手里的花生糖扔了,大喊:“姐姐!姐姐!”
  温盏走过去,笑着攥住他的手指。
  她还没开口,小表弟眼睛亮晶晶的,先喊:“新年大吉姐姐!”
  温盏两眼笑成桥:“你嘴这么甜,过年吃了多少糖?”
  小表弟立马可怜巴巴:“没有吃,我一直在等姐姐给我买糖。”
  逗得一圈儿人哈哈大笑,温盏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准备的红包,挨个发给小辈。
  哎,但是。
  她艰难地结束这一轮亲戚的寒暄,在桌上坐下,又忍不住想。
  如果小孩生下来就是她小表弟这样的社牛,不需要教……那也挺好的,可以生一个。
  大人们餐前闲聊,温盏跟几个年龄相仿的表姊妹没什么话说,打过招呼之后,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划拉手机。
  她并不是那种完全不追星不化妆的山顶洞人,但如果要她时刻赶在吃瓜第一线,每个季度都关注大牌新的包包,那完全不可能。
  当然就也没法加入她们,真情实感地讨论“我们哥哥”。
  手机微震,商行舟消息回过来。
  他回的是文字,但好像带笑一样:「那等老了,我们搬到山顶上去住。」
  温盏心脏漏跳一拍,回他:「去海边行不行,我想住到有水的地方。」
  「喜欢海?」
  「嗯,北城都没有海。」
  北城只有北海,中海,和南海。但也仅仅名字是这样了,根本就都不是海。
  商行舟轻笑:「行,听我们小温的。」
  温盏舔舔唇:「你知不知道,有个工作,叫,荒海守塔人。」
  「然后?」
  「我一度很想去做这个工作,看起来很私密,没有任何人能联系上我,我还可以每天高空看海。」
  商行舟:……
  他笑起来:「行,那我们做一对荒海夫妻。」
  开始上菜,杨珂拉开温盏身边的椅子坐下,叫她把手机收起来:“温盏,收一收你的通讯工具。”
  温盏小声:“喔。”
  但并没有动。
  商行舟正问到她新年几天在做什么,他今年一个人过年,没去找妈妈,也没去找商锐。
  温盏家亲戚朋友太多了,前几天一直在到处走动,不是要去别人家,就是别人来自己家,要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