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龙椅(重生) 第48节
  窈姐姐……
  是昏过去了,还是……?
  宋鸣珂试着挣扎起身,但四肢百骸如被定住了一般,她无望地听到花丛作动,看那人一手提着裤带,面带笑意,步步逼近。
  她真希望,死在那一刻。
  “别怕……”宋显扬兽眼如猎豹瞄准小猎物,死死盯住她。
  明明是晚春时节,宋鸣珂只觉自己半身坠入冰湖,半身却是火辣辣。
  就在他行至她跟前,手指扯开她禙子的粉绫带时,一魁梧身影从旁跃出,展臂拦住了他。
  …………
  宋鸣珂猛然从梦中惊坐而醒,大口喘气,再看这寝殿中一灯如豆,入目奢华,她掩面而泣,引来外间的缝菊。
  “陛下!”她头发垂肩,身上披着外衣,光着脚,显然是已睡下,听到宋鸣珂饮泣声,才急忙起身奔来。
  “我……我做噩梦了!”
  她哭得停不下来,口口声声说是梦,但她心里清楚,那是上辈子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只因她悲恸万分,死前与重生后,相关细节数尽隐匿在心底最深处。
  此夜,见到舒窈的名字,或许宋既明所赠的春宫图也起到了一丁点儿推动作用,导致前世不堪回首的悲剧重现梦境中。
  她紧紧抓住缝菊的手,深感头痛欲裂,呼吸不畅。
  泪水如檐上春雨,滴滴坠在寝衣上,点出一串如花瓣凋零的泪渍。
  这数年目睹宋显扬一蹶不振的颓然,心慈手软的她有过一丝恻隐,只想着,如若宋显琛安然无恙,她便清剿赵氏一脉的势力,想方设法将其削爵削职,留这位异母哥哥一条小命,让他平淡度余生。
  但梦醒后,她咬紧下唇,泪目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狠戾之光。
  第四十二章 ...
  盛夏炎蒸,马车三面垂着提花刺绣纱幔,隐约可见宋鸣珂正襟危坐,满脸肃然。
  “陛下,”霍睿言青袍如云后春山拢雾,他骑马走在马车之侧,温声道,“天气太热,陛下如感不适,请速传元医官来诊治。”
  宋鸣珂眉头深锁,闷声道:“不必了。”
  自梦见前世往事,她心头浓云未消,脸上弥漫瘆人寒气,寡言少语,教周遭之人摸不着头脑。
  霍锐承插口:“估计还有个把时辰的路程,若陛下乏了,咱们找处阴凉地儿歇歇,如何?”
  “嗯。”宋鸣珂板着脸,算是允准了。
  霍家兄弟对望一眼,均不晓得她为何事生闷气,不敢多问,只好小心翼翼伺候。
  又行了里许,一条两丈宽的蜿蜒小河斜跨在前,流水淙淙,清澈见底,正适合饮马。
  三百多名宗亲贵族、两千多随行丫鬟仆从、四千禁卫军依次停靠在官道旁,暂且歇息。
  宋鸣珂一夜没睡好,外加路途颠簸,闷在胸腹间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得她张嘴作呕。
  恰逢晋王宋显章、宁王宋显维分别停马在数丈外,见她脸色不大对,快步前来问安。
  落下的定王宋显扬,唯有尾随在后,意思意思,行了个礼。
  宋鸣珂斜目睨了他一眼,难掩厌恶愤恨。
  她一声不吭,由刘盛、余桐二人搀扶下了马车。
  宋显扬自问安分守己许久,平白无故受她白眼,心中怒火顿生,又没法发作,在原地杵了片晌,一掀嘴角,缓缓退开。
  宋鸣珂对上前作揖的乐平郡王略一颔首,自顾带晋王宁王到林子散步。
  宋显扬看在眼里,怒气更盛,咬牙道:“他几个意思!”
  乐平郡王拍了拍他肩头:“莫恼莫恼,少年有火气,没地发泄,逮谁瞪谁罢了。”
  “怎不见他瞪你?”
  “大概是我生得其貌不扬,不值得他一瞪,”乐平郡王咧嘴而笑,“走吧,到我那儿去,内人腌渍了青梅脆,正好消暑。”
  宋显扬闲在京中两年多,常去乐平郡王府作客,甚至留宿。
  记起乐平郡王妃的手艺,他微带迟疑,脑海中闪过似是而非的残存片段,莫名涨红了脸。
  他随手理了理亲王袍,与乐平郡王步往家眷马车。
  …………
  宋鸣珂没走多远,一宽体胖的锦袍男子气喘吁吁追来,一身骚气满满的蓝缎袍子,腰悬金玉带,却是安王世子宋既明。
  霍睿言忆及此人给宋鸣珂送了一整盒春宫图,无名火起,碍于身份地位有差距,仍需摆出恭谨之态。
  “陛下陛下!”宋既明一张嘴便露出两排大白牙,“您上次挑选的歌姬舞姬,兄弟我一个不落给您带来了!”
  霍睿言疑心自己听错了,这小丫头……挑歌姬舞姬做什么?
  宋鸣珂有片晌呆滞,随后笑道:“既明堂兄有心了。”
  宋既明见她不为所动,悄声补充:“都是完好的!陛下相中的,我可不会动。”
  他话音虽轻,但霍家兄弟离得近,耳力又好,自是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霎时脸色微变。
  宋既明对二人呵呵而笑:“你俩有兴趣?别慌别慌,少不了你们的份儿!燕瘦环肥,任君挑选……”
  “这……”霍锐承推辞道,“不劳世子爷费心。”
  “咱们谁跟谁啊?亲戚的亲戚便是亲戚啊!”宋既明故作相熟,左手搭上了霍锐承,右手拍了拍霍睿言的肩,“我都帮你们俩挑了一遍!”
  霍家兄弟目瞪口呆。
  霍睿言不自觉避开他的爪子,尽力按耐一脸嫌恶之色。
  “大霍哥儿雄姿飒爽,适合温柔贤淑娇娇弱弱的;小霍老弟文气得很!是时候来点火辣刺激的!保你欲罢不能!”
  霍睿言只想打人!
  更要命的是宋鸣珂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啊!既明堂兄真有见地。”
  如此一来,霍家兄弟想否认,也没法反驳皇帝的意见。
  一旁的晋王与宁王忍俊不禁,宋既明又扭头道:“你俩还小!再等个三五年吧!”
  众人漫步绿林间,宋鸣珂身穿暗绯龙袍,在青青翠色中缓行,尤为扎眼。
  她深吸清新空气,面色比先前红润了几分。
  面对沿途宗亲与朝臣的纷纷礼迎,她随意摆手:“人在途中,无需计较虚礼。”
  宁王拉了霍锐承扯着剑法问题,晋王忙于看风景,宋既明忙于看美人。
  霍睿言挤到宋鸣珂身边,悄声道:“陛下心情不痛快?何以沉默少语?”
  “倒不是不痛快,就是闷得慌!”
  她小嘴微微一撅,无意间流露的小女儿情态,既有霸道倔强,又隐隐透出几分骄纵,教霍睿言心念一动。
  他正欲劝慰一番,不料宋鸣珂视线直直落在前方,凝于某处,如被吸附。
  循她目光望去,绿荫之下,十余名年轻女子结伴而行。
  她们当中或珠翠堆满,或穿红着绿,或拈花簪髻,笑语盈盈,暗香浮动。
  众女眷显然注意到小皇帝一瞬不移的注视,惊羞交集,忙迎上行礼。
  大家犹自记得,去年春日,保翠山行宫内,小皇帝对如云美女不屑一顾,今儿吹的什么风?
  但走近之后,她们皆意识到,小皇帝明亮的眸子如有惊喜,自始至终,只落在那名柳色褙子的少女身上。
  她容色温婉脱俗,鸦发半挑,略施脂粉,一对碧玉耳坠子轻轻摇晃,被小皇帝盯得脸颊绯红。
  一时间,各种狐惑、好奇、嫉妒、艳羡的眼色数尽集中投往这少女。
  小皇帝眼神如有实质,大胆、热切、充满欢愉,沿她婉约秀眉、清澄眼眸、秀气挺鼻、粉嫩嘴唇上滑过……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下一刻,便要扑上去抱住她一般。
  少女羞怯得紧紧抿唇,好半晌挤出细若蚊飞之声:“陛下……臣、臣女……”
  霍睿言觉察有人装着不经意偷瞄他,他不好意思朝女眷们扫视,见宋鸣珂兴奋得忘乎所以,正想提醒她注意男女有别,只见她粲然一笑,柔声道:“你姓舒,排行第五,对吧?”
  “啊?回陛下,臣女正是……”少女拘谨得语无伦次,白玉般的手将裙带拧得皱巴巴的。
  “别紧张,我……”宋鸣珂的喜悦由唇边漾至眼角眉梢,“我路过,打个招呼。这次夏苗,小娘子要玩得尽兴呀!”
  她鲜少在外人前说“我”,且后面那句话也来得没头没脑。
  舒家小娘子一怔,点头如捣蒜:“谢陛下。”
  宋鸣珂对其余女眷略微颔首,转身走了几步,又再度回眸,冲舒小娘子浅浅一笑。
  满心欢喜,不言而喻。
  在场的人全都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这……小皇帝动春心了?
  为何对象是这名不经传的舒小娘子?
  站在一侧纵观全过程的饶蔓如,美艳脸上如被乌云笼罩。
  …………
  外人对宋鸣珂的异举,大多理解为,她有意纳舒家小娘子为妃。
  但知晓她秘密的霍睿言则猜出,事情没那么简单。
  记忆当中,不论是小公主宋鸣珂,还是现今的小皇帝,与舒家本无多大交集。
  舒之瑜作为工部左侍郎,官职与政职皆中规中矩,谈不上出挑;他家女儿众多,这排行第五的幺女更是极少露面,何以一下子就惹来宋鸣珂的强烈关注?
  霍睿言挠破头也猜不透,靠向宋鸣珂悄声问:“陛下,为何对那位小娘子如此重视?”
  宋鸣珂神秘一笑:“这是秘密。”
  宋既明插话:“哈哈!小霍老弟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呀?一年少英俊的君王,对一窈窕淑女示好,自是要收入囊中,好好疼惜啊……”
  “……”宋鸣珂抬手扶额,面露尴尬,干笑数声,矢口否认,“倒也不是!朕还得替两位表兄掌掌眼!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