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第二百三十八章乱之序幕(下)
  “废物!”
  李显很少当着旁人的面暴粗口,可一旦真这么做了,那就只意味着一件事,李显是真的怒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恼火,而是盛怒,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此际的李显满肚子里全是虚火,事情的起因自然便是那密报里的消息——武承嗣、武三思这些个被流配振洲的武家老少人等已于一个月前神秘失踪!
  对于武家之人,李显绝对是深恶痛绝到了极点,说是必欲处之而后快也绝不为过,这不单是因着前世受尽了诸武子弟之气的缘故,更多的则是为了剪除武后的最可靠之依仗,这也正是当年封禅泰山之际,李显甘冒奇险也要借机除掉武攸宁等武家子弟的根由之所在,至于武承嗣、武三思这两个诸武子弟中的最无耻之徒,李显自是更不想放过,实际上,自打二武被流配振洲时起,李显便已动过了暗杀的念头,也曾派了些人手去试探了一番,奈何却始终找不到诛灭武家的机会,只因二武老小全都被安置在了军营中,名义上是监视居住,实际上却是被武后的人马保护了起来,而那个带兵的将领便是武后的忠狗丘神勣,未免打草惊蛇,李显不得不将暗杀的想法暂时搁置了下来,只是派了人在振洲严密监视武家老小的动向,一旦得知武后宣二武回京的消息,立马便发动雷霆一击,半道劫而杀之!
  道义?那玩意儿在玩政治的人眼中就是个屁罢了,半文钱都不值,在天家这等尔虞我诈的地儿,道义不过是块哄骗外人的遮羞布罢了,谁要是将其当了真,那一准死得飞快,在李显看来,但凡能剪除武后势力的事情,哪怕在小,都是值得去做的大事,更遑论是诛杀二武这等重要的两枚棋子,只要能确保毁尸灭迹,暗杀也不过是种寻常手段罢了,压根儿就没啥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惜这等大好机会却因着监视者的疏忽平白地丧了去,这令李显又如何能不怒由心起的。
  “殿下,究竟出了何事?”
  罗通这些年紧跟在李显的身边,却甚少见到李显动怒如此,此际见情形不对,忙不迭地轻唤了一声。
  “嗯。”
  李显瞄了罗通一眼,也没多话,只是吭了一声,随手一弹将密信弹到了罗通手中。
  “真是群废物!殿下,属下愿去走上一趟!”
  罗通身为秘密行动的总负责人,自是知晓诛灭武氏一族的相关计划,此时一见那信函上所载的消息,火气登时也起了,咒骂了一嗓子之后,自告奋勇地请命道。
  “不必了,武贼老小能得以瞒天过海,其筹谋必密,要想半路图之怕没那么容易,而今朝堂风云将起,洛阳城中必有异动……”时间都已过了一个多月,李显不以为还能找到太多的线索,尤其是在对方明显有防备的情况下,再说了,洛阳城中大乱将起,此等时分李显也不敢分薄了手中的力量,自是毫不犹豫地出言拒绝了罗通的请命,只是话没说完,突地想起了一事,脸色一变,话便嘎然而止了。
  好个狠辣的老贼婆,原来唱的是这么出戏!李显原本只是在恼火手下人的失职,然则一联想起在太子处看到的那本奏折,心中立马便有了明悟,已是隐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毫无疑问,二武老少的失踪自然是武后出手安排的结果,很显然,早在议定太子婚事之际,武后便已作出了相关的安排,早就准备以二武来取代贺兰敏之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至于贺兰敏之么,武后显然也有着废物利用的算计在内,这其中又有着数种的妙用——其一,贺兰敏之这些年因着武后的无节制恩宠之故,很是令一大帮的后党中人都纷纷围着其转,可以说其是后党中的一颗定时炸弹,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上了,势必要令后党大受损伤,可若是由后党中人群起弹劾于其,旁人自是很难拿后党一系官员与贺兰敏之过从甚密来做文章,至少是很难做出一片大文章来;其二么,那便是故意卖出贺兰敏之这个破绽,以吸引太子一方的全力攻击,引蛇出洞之下,寻机破敌,根底便在大理寺这么个要害部门上,原因无他,若是不出意外情况的话,贺兰敏之到了大理寺这么个武后的强力据点中,要圆要扁那可就是武后说了算了的,口供之类的玩意儿想要咋写便咋写,借此机会倒打太子一把显然容易得很;至于其三么,那便是将李显这个打算渔翁得利的家伙也拖进局中,根由便在狄仁杰身上。
  当初武后令侯善业以整顿大理寺之名大肆排斥异己,却独独留下了狄仁杰这么个显眼的英王党,原本李显还以为这是因为狄仁杰善于断案的能力之故,可结合着眼下的局势一分析,这才惊觉事情压根儿就不像自个儿想的那么简单,武后之所以留下狄仁杰不动,并非惜才之故,而是留其以对付李显之用,纵使此番不是出了贺兰敏之的事情,也会有其他事情落在狄仁杰的身上,从而将李显牵扯进漩涡之中——武后压根儿就不需要做太多的手脚,只需在贺兰敏之被弹劾之后,将此案的审理压到狄仁杰的身上,接下来的事情可不就热闹了?无论太子那头怎么动,李显都甭想置身事外,到了那时,作为夹心饼干的李显怕就得伤透脑筋了的,一个应对失宜之下,不但太子要倒霉,李显一样也得跟着吃挂落,武后自然便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从容之境地。
  好险,差点就一脚踏进大坑里去了!一想起太子那头提出的要求,李显的心不由地便是一颤,暗自后怕不已,好在时间还够,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李显素来便是杀伐果决之辈,这一拿定了主意,自是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一扬眉,看了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的罗通,语气平淡而又坚决地吩咐道:“去,请狄公即刻过府一叙。”
  “是,属下遵命!”
  罗通并不清楚李显究竟在想些甚子,可眼瞅着李显面色凝重,自是知晓局势定当颇为棘手,正自忧心不已之际,突闻李显开了口,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要向书房外行去,可还没等其走到门口,就见高邈急匆匆地从屏风处转了出来,不由地便顿住了脚。
  “禀殿下,潞王殿下已到了府门外。”
  高邈对着罗通略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疾步走到李显身前,低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孤这便去相迎。”李显眼珠子微微一转,已是猜到了李贤的来意,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淡淡地吭了一声,而后,眉头微皱地看向了罗通,略一沉吟道:“不必请狄公来了,你且去传一句话,就说孤让他病上一场,请上半个月的假,要快,今日便着人去办妥了,去罢。”
  “是,属下这便去。”
  罗通压根儿就不明白李显如此吩咐的用意何在,然则见李显没有出言解释的意向,却也不敢多问,忙不迭地应答了一声,自去狄府传令不提。
  “七弟,那厮传你去,可是为了阎朝隐的折子一事么?”
  在李贤的心目中,李显是满朝堂里最可以依靠之人,自是不会跟李显多绕弯子,兄弟俩方才在书房里各自落了座,李贤便已直言不讳地发问了起来。
  哟呵,连这位都知道了,得,这事情十有八九假不了了!李显还真是没想到李贤居然也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此消息,不免有些子狐疑,要知道就暗底实力而论,别说李贤了,便是太子在这一方面也远不如李显的势力庞大,可这等消息李显却是兄弟三人里最后一个得知的,心里头不起疑心才是怪事了,只不过疑心归疑心,李显却并不会带到脸上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六哥还真猜对了,正是为了此事。”
  “那厮可是要七弟火中取栗么?此事蹊跷非常,七弟万不可轻易卷入其中,倘若有失,其祸恐非小矣!”李贤一听李显如此坦然地承认了此事,先是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言辞恳切地劝谏了起来。
  “太子哥哥是有这么个想头,小弟却不曾应实了,呵呵,六哥莫急,此事小弟已有了些计较,且容小弟从头说起好了。”李显没打算在此事上对李贤有所隐瞒,这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地详述了一番,便是连自个儿的判断与推算也全都一一道了出来。
  “原来如此,好,狄仁杰这一病倒是恰到好处,也省得七弟身陷进退失据之境,只是为兄以为母后恐计不止此罢,这里头怕是还有文章!”听完了李显的分析,李贤自是大有同感,频频点头不已,只是到了末了,却并没有完全附和李显的见解,而是微皱着眉头,提出了心头的疑虑。
  “七哥所言甚是,依小弟看来,这个局不过只是个明局,算是个试应手罢了,母后真正的目的并非一定要靠此事取胜,大体上是在试探一下太子哥哥那头的决心罢了,至于太子哥哥处,怕也是同样的用心,我等兄弟且先坐看风起云涌好了,其余诸般事宜倒是不妨走一步看一步也好。”李显的算路自非李贤可比,不用李贤来说,李显早已有了对策,面对着李贤的疑惑,李显微微一笑,一派从容地给出了个明确的答案……
  第二百三十九章反客为主(上)
  咸亨二年七月初一,又到了早朝的日子,李显一大早便起了,练了回拳脚刀法,随便用了些白粥,便匆匆乘马车向则天门赶了去,一路倒也顺畅得很,可李显的心却微有些不宁——自前日与太子一会后,李显没有再去见其,只是派人送了封信去,婉言拒绝了李弘的要求,只言或可相机配合行事,其中含含糊糊地提点了一下事情的关窍,通篇信函里闪烁其辞,既能让李弘看得懂要害之处,又不致落人把柄,倒也不怕有人拿此信函做文章,事到如今,可以说该做的准备,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底里的准备,李显都已是做足了的,按理来说,应该无甚可担忧之处了的,只是不知为何,一股子淡淡的不宁总在心中缭绕不已。
  这会是一场关键性的大决战么?李显已在心中问了自个儿好几回了,可却始终不敢就此下个断言,概因大决战是需要勇气的,所要的不只是一般性的血勇之气,必须是那等破釜沉舟的义无反顾之气概,而这恰恰是李弘的短板之一,在李显看来,李弘倒不见得是个太懦弱之辈,尽管给外人的印象偏柔弱了些,实际上却还是有一定胆略的,只是不够坚/挺,没有武后那等杀伐果决的狠辣罢了,而这恰恰正是胜负成败的关键之所在!
  在李显看来,眼下这一局已是太子能获胜的最后机会了,原因很简单,算一算近年来病故的太子一方之重臣便可知根底——诸如刘祥道、赵仁本、卢承庆等等太子的死忠之臣如今都已不在人世,而眼下依附于太子的阎立本等人也都垂垂老矣,再没多少时日可以折腾的了,此时若是不搏,那可就再也无机会去拼了,真等到那帮子北门学士“成长”起来,朝堂大势将再无一丝挽回的余地,不止是太子要倒霉,李显等人能否熬得过去都难说得很,这也正是李显非要在此时挑起太子与武后之争的最核心缘由之所在,而今棋盘已摆开,诸方皆已入局,或明或暗的筹码也都已备齐,是到了开赌的时候了,可对于太子的决心与勇气,李显却很有些子发自内心的担忧,这或许便是心中不宁的由来罢。
  “参见殿下。”
  车到地头,李显方才一落地,早已等候在旁的礼部侍郎林明度领着萧潜、何隆等十数名朝臣迎上了前来,各自躬身行礼问安道。
  “都免了罢。”
  李显待下素来宽和,此际尽自心思重重,可也绝不会给众人脸色看,只是温和地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但却并未交待些甚子,只因眼下这等局面微妙得很,李显本人都尚未看得通透,也没打算立马便淌进浑水中,自也就无须吩咐众人着手备战。
  “七弟。”
  百无聊赖地站在不远处的李贤显然早就注意到了李显的到来,但却不愿自掉身价地去迎接,只是在原地招呼了一声。
  “六哥,早。”
  李贤可以自矜身价,李显却不能在这等公众场合下有所失礼,这便大步走了过去,笑着拱了拱手,寒暄了一句道。
  “七弟,你看那头,嘿,这架势看起来有蹊跷啊,今日这番早朝怕是有热闹可瞧了。”
  自打前番朝争大败于太子之手后,李贤手下重臣全都被贬去了地方,眼下的人手里,够得上早朝资格的居然连一个都没有,整个儿成了孤家寡人,此际见李显身边人才济济,心中不由地便滚过一阵酸意,却又无处释放去,只能是将话题转到了聚集在小广场另一头的那些北门学士身上。
  “古人有云:观棋不语真君子么,你我兄弟且就君子一回好了。”
  李贤眼中那抹异色虽消散得很迅速,可却瞒不过李显的观察,以李显对其的了解,又怎会猜不出李贤的心思之所在,心中暗自好笑不已,却并不点破,只是笑呵呵地回了一句道。
  “呵呵,也是。”
  李贤撇了撇嘴,带着丝酸意地干笑了两声,显然对自个儿眼下处于只能看热闹的处境极为的闹心。
  “上朝,上朝……”
  李贤话音刚落,则天门里便传出了宦官们的喊朝之声。
  “六哥,该上朝了。”
  对于李贤的心理变幻,李显自是心中有数,但却并不想出言劝解,毕竟此事也不是言语能劝解得了的,这一听喊朝声起,自是顺势转开了话题。
  “好,看热闹去!”
  李贤当然不想被人看笑话,情绪自是调整得甚快,哈哈一笑,耸了下肩头,缓步便向正在整队的朝臣们行了过去,李显见状,微微一笑,也无甚多余的动作,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李贤的身后。
  “臣等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一众朝臣们穿过则天门,一路急行赶到了德阳殿,方一进殿,入眼便见高宗与武后早已高坐在了龙床上,众朝臣们自是不敢怠慢,各自按着旧例大礼参拜不迭。
  “众爱卿平身。”
  高宗这些日子因着明崇俨的“治疗”之故,精神头明显比往年强了许多,素来青白的脸上已能见到丝丝的红晕,叫起的声音也洪亮了不老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朝臣们齐声三呼万岁之后,各自站起了身来,飞快地按品阶的高低站好的队列,早朝至此算是正式开始了。
  “启奏陛下,微臣有本章在此,欲弹劾兰台太史令武敏之十大罪!”
  众朝臣们方才刚站好位,没等高宗发话,就见一名身着红袍的文官从队列的末尾抢了出来,高声呼喝了起来。
  “轰……”
  朝臣们听得响动,纷纷瞩目看了过去,却见这冒出来的官员竟是太子亲信心腹监察御史萧明,登时全都轰然喧哗了起来,一时间噪杂的议论声响成了一片。
  反客为主?呵,太子那厮还不算笨,这回怕是真有好戏看了!在李显的各种推演结果中,反客为主乃是太子所能采用的最佳方案,概因如此行去,只要能参得倒贺兰敏之的话,那帮子亲近其的后党中人便极难洗脱干系,即便不能参倒贺兰敏之,也能打武后一党一个措手不及,绝对算是招强硬而又绝妙的手筋。
  “十大罪?甚子十大罪,萧爱卿且将话说清楚了。”
  高宗显然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场戏,狐疑地看了看武后的脸色,又看了看前墀下正襟危坐的太子,见二者皆一无表示,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沉吟地开了金口道。
  “微臣遵旨。”萧明乃是老御史了,胆气状得很,并不因高宗面带不愉而有所胆怯,躬身应答了一声之后,将手中捧着的奏折摊了开来,语气激昂地禀报道:“微臣有本参兰台太史令武敏之,其罪有十,其一,持宠而娇,身为朝廷命官,屡次不经请谕,擅离职守,可谓是佻横多过失;其二,荣国夫人卒,皇后娘娘出珍币建佛庐徼福,敏之乾匿自用,是为贪墨;其三,结党以营私,每与阎朝隐、苗楚客、李適……等朝臣私相聚首,宴饮无算,密议朝局,其行也诡,其罪难赦……臣不忿其行之鄙,冒死以闻,恳请陛下明断,拿下此贼,以正朝纲!”
  贺兰敏之被参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可却从来不曾被参倒过,当然了,以前弹劾其的御史们大多都是就具体事例上参,言语也不似萧明那般尖锐,这么个十大罪一出,满朝文武中被震得目瞪口呆者自是不乏其人,可还没等众臣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右相阎立本怒气勃发地站了出来,梗着脖子,高声附和道:“陛下,老臣以为萧御史所奏之事可谓是骇人听闻之至,我大唐朝堂中竟有如此卑劣之徒,老臣羞与其为伍,老臣恳请陛下下诏彻查此贼!”
  “陛下,阎相所言甚是,臣附议!”
  “似此等恶徒,岂可逍遥法外,当诛!”
  “陛下,臣亦附议,恳请陛下明断!”
  ……
  阎立本乃是太子一党的领袖,他这么一站将出来,以宰相乐彦玮为首的数十名朝臣们自是纷纷跟上,群情激奋之下,满殿尽是喊杀声。
  “武敏之,尔有何话要说的么,嗯?”
  高宗前些年是很宠信贺兰敏之,但那是看在其母、姐的份上,可自打其母、姐死后,情分本就已淡了许多,自贺兰敏之在宫中逼/奸杨氏起,高宗对其的忍耐便已到了个极限,之所以没下狠手,不过是因武后屡次拦着罢了,可已经是不待见其了的,此际见朝臣们群起而攻之,心中对贺兰敏之的恶感自是更浓了几分,这便不去看武后的脸色究竟如何,沉着脸便喝问了起来。
  “陛下,娘娘,微臣冤枉啊,他们血口喷人,您们要为微臣做主啊,微臣实是冤枉的啊!”
  在萧明上本之际,贺兰敏之并不在意,在他看来,甭管朝臣们再怎么闹,只要有武后在,那就谁也拿他没办法,可待得见高宗气色不对,而武后竟然从头到尾保持缄默,心登时便慌了,忙不迭地抢到殿中,一头扑倒在地,惶急地喊起了冤来……
  第二百四十章反客为主(中)
  “冤枉?好一个冤枉,哼,如此说来,都是萧御史冤枉你的喽,嗯?”
  高宗既已起意要除掉贺兰敏之,自是不会理会其的哭天喊地,甚至都不曾去问一下武后的意见,沉着脸,阴森森地哼了一嗓子。
  “陛下,微臣不敢无礼非法,所言所述皆有实证!”
  萧明从太子处领受的可是死命令,自是不想看到贺兰敏之有丝毫脱困的希望,不待其出言辩解,便已从旁插了一句,一口便将话彻底说死。
  “你胡说,血口喷人,某跟你拼了!”
  贺兰敏之说到底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哪怕在朝中为官以有多年了,可丝毫没见其养移体居移气,有的依旧是小市民的耍泼与无赖,这会儿又急又气之下,浑然不管此地乃是御前,跳将起来,气势汹汹地便向着萧明冲杀了过去。
  “住手!”
  “放肆!”
  “快拦住他!”
  ……
  贺兰敏之不愧是千古奇葩,古来少有之狂徒,这一冲之下,着实大出朝臣们的意料之外,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就见贺兰敏之已拽住了萧明的官袍,一顿老拳之下,生生揍得萧明哇哇乱叫不已,一时间肃然的朝堂就此彻底乱了套。
  “混帐,混帐……”
  高宗哪能料得到贺兰敏之居然敢当庭殴打朝臣,先是一愣,而后便被气得眼冒金星,口角哆嗦地咒骂着,只是因着过于激动之故,言语着实含糊得很,音量也不大,混在一片噪杂中,令人无法听清其究竟都在骂些甚子。
  “还愣着作甚,将那狂徒拿下,拖出去,乱杖打杀!”
  自萧明冒出来弹劾贺兰敏之起,武后始终默然无语地端坐着,一派事不关己的超然状,纵使是贺兰敏之哀嚎求救,也不能令武后有所动容,可待得贺兰敏之当庭暴打萧明之际,武后终于不再超然了,而是霍然站了起来,怒视着前墀上不知所措的大小宦官们,冷厉地喝斥道。
  “诺!”
  高和胜一见武后发怒,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领着数名小宦官便冲下了前墀。
  “都住手!”
  想杀人灭口?门都没有!李显人虽朝着斗殴的人群,满脸的诧异状,似乎真被贺兰敏之的鲁莽吓了一大跳,其实内心里却是一片平静,始终用目光的余角观察着前墀上的武后,这一听武后如此下令,李显第一时间便猜出了武后的打算,自是不可能让其如愿,不待高和胜等人奔下前墀,李显身形一动,似缓实快地便到了乱哄哄的人群中,双手一排,使出巧劲,将围将上去的群臣们一一挤到了一旁,大喝一声,手一伸,已夹着贺兰敏之的衣领,手一抖,劲力勃发间,已震得贺兰敏之浑身无力地软塌了下来,顺势一提,已将其提溜在半空。
  李显那一嗓子大吼声如闷雷滚过,直震得群臣们耳膜生疼不已,再一看贺兰敏之百多斤的身子在李显的手中就跟一只小鸡崽似地,连动都动不了一下,全都被震慑得呆立当场,倒是方便了高和胜等人冲到近前,只是看到李显那威风凛凛的样子,自无人敢上前去跟李显要人,一时间场面安静得颇为诡异。
  “殿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