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不是无聊……”他挽着小挎包的带子挽在指尖上,心情有些低落,既是心疼她吃的苦头,但却又说不出口:
  “走了。”
  他等了半天,这会儿还没有要与她分开的意思,江瑟看了他一眼,他低垂着头,目光有些暗淡的样子,整个人的气势都低迷了。
  “怎么了?”
  两人进了车库,江瑟取了已经有些松散的头发放了下来,伸手去抓了抓,转头就看到裴奕还在看她。
  他的眼神痴痴的,看得她有些头皮发麻。
  裴奕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问道:
  “你还要再来吗?我看他们对你并不好。”
  她一来排演,哪怕并不是要最终抢了剧院里这些人的角色,但没有到开演的那一刻,谁都不敢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因此在温刚安排她试演《风雪夜归人》中的角色时,许多被她顶替试演的人难免都对她生出几分排斥之心来,休息的过程中,剧院里的人坐到了一边,她自个儿拿着剧本坐另一边,将她排斥得十分明显。
  他在台下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火烧火燎的,一时间心里发狠,想要让她来当女主角,把这些人都踹出剧院中,一方面又担忧她会气自己的自作主张。
  下午看她排演这几个小时,看得他心中跌宕起伏。
  “我接了上嘉公司一部戏,侯西岭编剧的《北平盛事》,但是我以前并没有演过戏,所以演技不好,侯老师专门请了常老师教教我。”
  他话里的担忧江瑟听出来了,不由解释道:
  “常老师安排我在剧院里学习一段时间,也是锻炼我,我当然会再来的。”
  她伸手要将头发重新挽起来,包里手机铃声却响起来了。
  江瑟将手一放,那头发又重新散落下来,披在她肩头。
  她转头去找自己的包,裴奕将她的包递了过来,她才想起先前从剧院里出来时,包就被他提过去了。
  将手机取出来后,他看到江瑟拿的老式手机,手便握得更紧了。
  电话是《第九十九封情书》剧组打过来的,《九十九封情书》是在一月上映,剧组打电话过来是提醒她,电影宣传期可能会提前,大约在十一月底至十二月之间,可能会请她配合宣传。
  她歪着头十分认真的与人对话,车厢里并不大,她身上的香味儿仿佛无孔不入的侵占裴奕的嗅觉。
  他看着她白嫩的侧脸,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半眯着,睫毛又卷又长,一眨一眨的。
  几缕头发垂落在她胸前,他心跳越来越急促,‘咚咚咚’,几乎压过她细声细气的讲话声了。
  裴奕壮着胆子,颤巍巍的举起手来,去勾她那一缕落下来的头发,她并没有闪躲。
  他指尖碰到有些冰凉的头发丝儿的时候,他一双腿都绷紧了。
  这一刻裴奕的心情是十分的复杂。
  他知道江瑟是谁,江瑟心中对于他是谁,也是心知肚明的。
  自己在碰触她的时候,她并没有闪躲,证明在她的心里,对于自己是并没有防备与抗拒的。
  可以前的他却并不敢这样做,甚至试都没试过。
  如果以前的他也能胆大一些,兴许冯南早就已经是他的了。
  他将手收了回来,足尖直抖,光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亲密动作,已经令他再三回味了。
  她挂了电话,没有发现裴奕的小动作,只是觉得他神情有些不大对劲儿,将手机放回包里之后,问了他一句:
  “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结结巴巴想去发动车辆,但手却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按准车上的按钮,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不敢去看她。
  江瑟又抓了两下头发,他低垂着头问:
  “打电话的人找你有事?”
  才半年时间,她身边却突然多了好多他不知道的人和事,这令他升起一股危机感来。
  娱乐圈里并不好混,她以前是很温婉秀气的模样,很讨人喜欢,如今更是漂亮,很容易引起别人觊觎的。
  “嗯。我之前参演的一部电影要上映了,剧组的人提醒我到时帮着宣传。”
  江瑟说完这话,将头往座椅上一靠,转头看他:“晚上有事吗?我请你吃饭?”
  中午是他请客,又等了自己半天时间,虽说他先前说要追她,令她觉得有点儿头疼,但总的来说两人曾经那么熟悉,江瑟重生之后还能与他有一起吃饭的机会还是很开心的。
  裴奕当然不会拒绝和她一起吃饭,但想到她如今赚钱也不容易,便忍痛拒绝:
  “好像也不是很饿。”
  话一说出口,他又有些后悔:“要不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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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心事
  如果是以前,裴奕说请她吃饭,江瑟倒不会拒绝,可如今重生之后,两人明显没什么关系,她偏头想了想,就摇了摇头:
  “不用了。”
  裴奕后悔先前说出口的话,却又一时间想不到弥补的办法,只可怜兮兮望着她看,这模样将江瑟逗笑了:
  “要不转转,稍后我自己回学校得了。”
  裴奕并没有住在学校,她的课程安排在了周二,明天一整天都没课,准备等下直接回出租屋,背一会剧本得了。
  大剧院这一边傍晚之后来往的人多,但车开了出去之后,下面便紧邻公园。
  这一种类似约会的方式令裴奕心跳加速,停好车过来的时候,江瑟已经双手放在大衣兜中,在公园入口处等他了。
  她穿了粉色的大衣,头发很长,垂到腰侧,站在公园门口左右张望,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使来往的人都不由转头看她。
  “其实你先前说到的侯西岭,我知道。”他走了过去,两人外形登对,吸引了不少人注视的目光,裴奕嫌烦,领了她往人少又偏僻的地方走:
  “我有个朋友,她最喜欢侯西岭的著作。”
  他脚下是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路面被过往的行人踩得很光滑了,他低头说这话的时候,用脚尖去勾描那石头的形状,声音有些低落:
  “其实侯西岭的书,有几本我都会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软,令江瑟心脏微微一刺,说不出的难受。
  “只为了她有时能与我谈起侯西岭的时候,是使她不会感到无聊的时候。”他抬起头,江瑟的目光不敢直视他有些灼热的视线,本能别开了脸,去望远处。
  “那种感觉,好像我已经背完了长辈交待的内容,等着抽查的时候。”他的神情里带着些狂热,小声的问:
  “瑟瑟,你懂不懂?”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手机,听到他喃喃自语的话,可能她根本不会想到裴奕对她怀着这种念头。
  毕竟她比裴奕大了五岁之多。
  可是看到他手机时候的震撼,远没有此时他几句轻飘飘的话来得对她的刺激大。
  她从来都不知道,裴奕会做这么多事,会因为想与她说话,就去学侯西岭的著作。
  侯西岭封笔几年了?他的书哪怕是以前的冯南喜欢,记得其中的情节,却也不敢说能完完整整背出来的。
  更何况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江瑟都不知道他怎么坚持下来的。
  “可惜的是,”裴奕深深看了她一眼,“当初我没能与她谈到侯西岭,却跟你说了。”
  “……别人家里已经升起了炊火,周青松回到家时,庆妞还在床上躺着……”他背起了侯西岭著作之一的《前年的秋天》,江瑟突然捉紧大衣就往前走。
  “别走,别走。”他伸手来拉她,眼里闪着笑意:“别走。”
  江瑟觉得心头乱糟糟的,她此时知道得越多,在裴奕面前就越发无措。
  以往他那些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所作所为,此时仿佛在她面前被揭开了冰山一角,却已经足够令她有些慌了。
  “我不想听这些,你不要再说了。”她轻声的要求,裴奕就不停的点头:
  “嗯,不说了。”
  她想要说就说,她不想要说的时候,他就不说,哪怕这会儿他恨不能将自己满腔心事都掏给她看到。
  从小他任性妄为,要什么便有什么,唯独最想要的东西,费尽了心思至今也没有如愿以偿的得到。
  爷爷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他有得天独厚的出身,有宠爱他,纵着他的家人,闯了祸总有人收拾善后,可偏偏在她面前,却总害怕说错话惹她不开心了。
  他这样一说,江瑟便觉得更想叹气了。
  她话原本就少,公园里这一遭走了之后,她就更安静了,裴奕送她回去的时候,脸上强露笑意的模样,令江瑟看了都有些替他难受。
  他还停在小区门口,一直没走,直到聂淡的电话打来,他许久才将电话接了。
  聂淡是约他出去玩的,他并没有答应,电话另一端聂淡跳着脚骂他重色轻友,他将电话挂了,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在这附近买套房子下来,搬这边来住。
  从裴奕说了要追她之后,江瑟就发现他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渐渐多了。
  学校里好像已经有人发现不对劲儿了,就连宿舍里几个姑娘都在旁敲侧击的问江瑟是不是谈恋爱了。
  历史系的系花名花有主的事儿很快在第一学府学校论坛里传了开来,网上不少人都痛心疾首的。
  相比起旁人的急切,江瑟倒是无动于衷。
  她的生日在十一月二十五,没有两天时间了,她最近一直抽空去剧院练习,傍晚从排练台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常玉壶正双手环胸,与一个中年男人正小声的说笑着。
  看到江瑟的时候,常玉壶与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你进步了很多。”江瑟最近在剧院里练习的时候,期间常玉壶也来了几次,对她的表现也是赞不绝口。
  她并没有因为常玉壶不在,便偷懒不来,反倒每次过来都很勤奋的练习。
  江瑟的进步常玉壶也是看在眼里,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勤劳的学生,哪怕常玉壶先前只是受侯西岭所托,这会儿对江瑟倒真动了几分爱惜之心了。
  “相较于先前的拘束,如今你的表演已经灵活了许多。”她练习将近一个月,身上的变化非常的明显:“我听老侯说,《北平盛事》在一月准备开机了,大剧院你就暂时可以不用来了。”
  “舞台剧需要演员肢体语言表现‘外放’,使观众大饱眼福,被你肢体语言带入情景戏中。而电影更多则希望演员表演‘内敛’,将细微的表情变化及心理表达,透过镜头转达进观众眼里,通过你的表演,引起观众的共鸣。”常玉壶笑着看了一眼江瑟:“现在要你把握好这个度很难,短短一个月时间的练习,虽说舞台剧能锻炼你,但这里却不是速成班,不能令你一下就成为一个优秀出色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