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千越点头，“我拆出了望远镜的凸透镜片拿在手里，可不管如何转换角度，光线都没能聚焦。”
  这是上辈子小学生都知道的原理，拿一个放大镜放在阳光下，聚焦的光线能把纸烤出一个小焦洞来。如今的模拟舱技术虽然足够先进，但它到底没有造出一个真正的黄矮星，将数据精细到计划外进程中一束光的程度。
  到这里时，她就完全确认了。
  一切都是假的。
  “细节需精进。”翟烨梁慎重点头：“多谢。”
  看他这样子，以后怕是会紧盯测验者的每一个动作，一旦不对就立刻打补丁。
  于千越在心里为以后参加联合舰队聘任测验的选手们点了根蜡。
  “发现真相之后，就哪哪儿都看着不对了。”于千越说道。
  翟烨梁：……
  别的选手来沉浸其中毫无破绽的测验，在她这儿全是窟窿？
  “继续。”翟烨梁道。
  “比如说为了给我难度，你们把其他人降智了，像陆合湛就不至于发现不了副官有问题。”
  “正常来说我如果要求盛连云去拷副官，他两秒就把事儿办了。”
  “还有，齐汝歌不会自作主张上去送死。”
  “还有于勋锐……”
  “知道了。”翟烨梁算是明白了。
  在她这儿，每个人也都不对劲。但模拟毕竟不是真人，而且在一片混铱誮乱，所有人慌张的前提下，发现这些不对劲的前提是先能做到将认知上升到整个世界之上。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给她收尸？”
  翟烨梁指的是给齐汝歌尸体盖上衣服这件事。
  “就算是模拟的，女孩子这样上镜也不好看。”于千越理直气壮。
  翟烨梁闭嘴了。
  感情她说‘你们过分了’，是指把齐汝歌弄成了那种形象。
  于千越当然不止是说这个。
  看到队友的尸体，任谁也会受冲击，不过，她已经当场反击过了，两两抵消吧。
  两人一路来到会议厅。
  荷枪实弹的警卫分布在厅门两侧，个个儿形象高大端整。
  见于千越过来，为首士官进去通报后，很快出来引他们进入。
  坐在长圆桌尽头，被一群人守在中央的人一身军装，两鬓已有银丝，抬头看过来时，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让于千越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这是真正被无数场战争淬炼洗礼过的气场，不似翟烨梁那般外露锋芒，更像是一把藏于鞘中的神兵，令人下意识敬仰。
  “元上将。”于千越主动打招呼。
  “千越小选手坐。”元上将眉宇稍松，稍一抬手，翟烨梁就主动上前为于千越拉开椅子。
  于千越在这位上将右手边落座，翟烨梁则站到上将身后守护队列中。
  “千越小选手，”元上将微笑面对于千越，威严的面上浮现欣慰笑意：“你的出现，对我们意义重大。”
  没想到上来就被这么肯定的于千越沉默了下，才回答：“多谢夸奖？”
  “你知道我为何说意义重大？”元上将和蔼问道。
  于千越老实道：“我以为您是客气话。”
  翟烨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不，这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元上将目光锐利。
  元上将身后，一名副官上前一步：“上将，我来为千越选手解释吧。”
  元上将微微颔首。
  “一切要从二十多年前，帝国皇室基因被窃，一股隐秘势力初现端倪时说起。”副官开始讲述：“当时，帝国最小的皇子八个月大，他身边优中选优的近侍官出了问题。近侍官定期抽取小皇子一管血液，针孔经高效伤药涂抹后迅速恢复，从外看不出任何痕迹。
  皇室只以为他生来孱弱，直到对方贪得无厌，窃取了小皇子的骨髓，这才在定期检测中被察觉。那时，事情已不知持续了多久。”
  于千越听陆合湛提过这件事，不过没有这么多细节。
  而现在，就像在听一则久远的故事，她很是感兴趣。
  “在同一时期内，联邦军区发现，贵族后代中出现很大一部分等级不稳固者。他们明明有a级资质，但真正上了战场却无力支撑战争强度。他们甚至承受不了高压训练，却在阶级拥簇下身居要职，给不少场战役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
  “帝国的消息传来后，军区立刻警惕，暗中查验底下军官基因，果然发现有一部分a级贵族后裔基因序列不稳定。
  当时军区的第一反应，就是作为培养精英战士的中坚力量——贵族阶层，也遭遇了与帝国同样的事。
  军区挨家走访基因异常的贵族世家，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不仅如此，不久后，军区迎来了对方如同挑衅般的回应——作为贵族伯爵世家的于家，在联邦管辖的星域内被不明势力袭击，其他人完好无损，只有你失踪了。”
  “而你的资质，可称得上是准s级，测评出结果当天就已被递到军区案头。”
  于千越点头，“已经有很多人这么告诉过我了。”
  “当时，虽没能在第一时间查出那股势力，但在对各贵族世家的走访调查中，我们逐渐察觉到联邦超乎寻常的复杂形势，特别是袭爵制度的巨大漏洞。
  那时，贵族大量优秀资质者浑水摸鱼，袭爵后贪图富贵毫不作为。即便没有那股隐秘势力，他们作为联邦的中坚阶层，也逐渐在物欲中沉沦。
  军方试图提出取消袭爵制度，但因联邦议会中有诸多贵族出身的高层，而遭到强烈反对，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收紧晋升制度，将‘胜绩’标准提升至真正的‘实绩’标准。”
  副官道：“超乎想象的隐秘势力，联邦腐朽的贵族阶级，被阴谋笼罩的帝国皇室，种种迹象让军区下定决心，与帝国成立联合舰队，重新整合组建实力。”
  于千越眸光微闪。
  这件事于千越也听盛连云提到过——曾经贵族很是猖獗，为了达到规定胜绩标准，随便到小星球扫荡一圈低级星兽，就能自我标榜是‘大胜而归’了。
  后来联邦重拳出击，将规则改为‘一级战役’方可计数。
  如今听起来是三言两语带过，但想象得到，这种动摇贵族利益的改革，在当时定然经历过极其艰难的博弈。
  “为清除积弊，二十年来，联邦军区与帝国只在两国平民阶层之间挑选资质出众者，加以严酷训练，使其成长为绝对超脱于贵族后裔的后备将才。”
  于千越懂了：“训练过程，类似于我近期经历过的一切？”
  翟烨梁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
  仿佛说的事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不错。”副官说道：“我们用二十年来证实普通人能激发出潜力亦无穷，只要训练得当，初始基因绝不代表一切。”
  “事实上宇宙爆炸重组初期，人类的第一批能力者也不是基因自带来的，而是被环境刺激进化而出。现在，只不过是人为促进、重走一遍这条路。”
  于千越隐有所悟，试探着推测：“但暗中培植的方式太慢，贵族又势大，所以逃生直播……是你们有意试探推进洗牌进程的尝试？”
  “千越选手很聪明。此次举办逃生直播，背后的确有联邦军区、帝国内阁的身影。”副官说道：“你这次受袭后，翟少将及时封锁消息，也钓出了最不幸的隐藏内幕——多年来，那股藏匿极深的势力之所以无法被挖出来，是因为他们早与贵族暗中勾结，相辅相成。”
  这次逃生的邀请目标跨越a级到c级，甚至加上了于千越这个e级。
  军区希望能有初始品阶并不那么优异的选手异军突起，在逃生中脱胎换骨，给所有联邦群众带来新的思考、认知和期望。而后续针对优胜者的训练营计划和成果，则用来再一次突出这种成效。
  于千越，垃圾星长成，没有贵族资源堆砌，e级，坚持与贵族划清界限，二十岁觉醒特异能力，集训营中精神力、体质双双进阶数级。
  有时候群众的思想和信念，是需要有一把火来点燃的。
  于千越懂了。
  很不巧，原书中自己没有穿过来。因此a级资质的贵族阶级在逃生中横着走，没有黑马，更没有异军突起。
  所以，激烈的规则压根没有出现，残酷的试炼更无展示时机。
  原书中的荒星逃生直播，最终就只是一场娱乐性质的热闹综艺。
  因此，元上将第一面就说，自己的出现可谓意义重大。
  不管是二十年前的失踪，还是二十年后的逃生。
  “我看过你的所有表现，你的洞察力、应变力极其敏锐出色。”元上将和蔼道：“经研讨，我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于千越女士，我们正式向你发出[星际联合第七舰队]聘任邀请，授予星际联合舰队‘少尉’头衔。”
  少尉？
  翟烨梁霍然抬头！
  少将之下的职衔有指挥官、尉官、士官、卫兵。
  其中卫兵、士官分一二三等，尉官则分为少尉、中尉、大尉。
  一般来说，通过考核后，潜能优异者可跨过卫兵阶段和二、三级士官阶段，直接成为一级士官，而后至少参与三十场胜利的一级战役，才有可能往上升迁。
  包含翟烨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这么一场一场打出来的。
  可于千越竟然又跳过士官这一阶层，直接空降为‘少尉’？
  前所未有。
  于千越没有在意翟烨梁的震惊，反而饶有兴致的问元上将：“成为少尉，或者继续往上升，在编人员有什么福利吗？”
  翟烨梁仰首望天，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直接让你成为少尉，你还跟上将关心福利待遇？
  元上将笑了。
  “千越，你有实力，有敏锐度，更有野望，我对你的期望，不只是个少尉。而是有一天——看到你建立属于自己的尖锐舰队。”他含笑打趣身后的人：“所以烨梁，人只是暂时存放在你这里。”
  翟烨梁低头，恭敬回应：“是，上将。”
  “至于福利——当晋升为少将，将对星际战役的所获成果拥有一定权限。”元上将亲自解释：“你可以在亲自打下的疆土上，申请建立自己的基地，在遵照法规约束的前提下，拥有这片区域的管理、规划权。”
  他不徐不疾的放出重磅炸弹：“发挥你的能力，只需再加上一点点机遇，你或许，就能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球。”
  第35章
  于千越眸光陡然亮起来。
  在茫茫宇宙中拥有一颗自己的星球, 这对上辈子阅遍山河过往，以步丈量，时常仰望星空的人来说, 是怎样的终极浪漫啊。
  “这个少尉我当了。”于千越果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