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病娇 第56节
  楼晏去扶秦绘沅:“母妃,我们回去吧。”
  秦绘沅挣开楼晏搀扶的手,双目瞪着柳银雪,尖声怪气道:“从来不知道我们祁王府本事竟然那般大,害死了皇孙竟然还能得皇后娘娘亲自探望,太后娘娘亲自关照,难怪我们整个祁王府在王妃的打理之下井井有条,半点差错不出,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柳银雪目光淡淡:“母妃说得是,我好歹也是柳太傅亲自教导出来的,您想想当今皇上的英明果断就能明白为何我能如此优秀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大约谁也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直白地夸耀自己的女子,这话若是旁人来说,别人恐怕只会认为是当真不要脸,但说这话的是柳银雪,莫名地就让人觉得很有说服力。
  她的确是才貌双全,少有人能及。
  秦绘沅被柳银雪的话堵得一哽:“小小年纪,你脸皮怎么那般厚?”
  柳银雪从沉鱼的手里拿过蒲扇,慢悠悠地给自己扇风,姿态闲散,表情温软,她温声细语道:“母妃,这世道当真是变了吗?就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方慧敏和楼阮忍俊不禁,楼轩没笑,叶惋惜不敢笑。
  每次柳银雪和秦绘沅斗嘴,叶惋惜都觉得极为惊心动魄,她一面佩服柳银雪一面肖想着自己哪天也能同柳银雪一样,在秦绘沅面前挺起腰杆,直面怼回去。
  然而,她似乎永远都只能想想,因为秦绘沅一个厉眼扫过来,她就怕得要死。
  楼允站在距离柳银雪几步之远的地方,低眉凝视柳银雪顾盼间的神采,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他已经多久没有见到柳银雪这般活气的样子了?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他都已经快忘了,她原本就应该是明艳四射令百花失色的模样。
  秦绘沅气得脸色发青:“柳银雪,你大胆,竟然当面顶嘴!”
  第 74 章
  柳银雪觉得, 秦绘沅大约是王妃当得太久了,还没有从老王爷过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没有反应过来如今的祁王府已经不是以前的祁王府了,还没有汲取足够的教训,以为她和方慧敏还有叶惋惜一样,都是可以任由她搓圆捏扁的。
  她淡淡地笑了笑, 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母妃, 其实你我本无冤无仇,何必非要针锋相对呢?我不是那等可任人欺辱的,您也不是那等可任人拿捏的, 我们婆媳完全可以摒弃以往的那些成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喝茶, 聊聊天, 您慈我孝,岂不是更好?”
  秦绘沅冷笑:“坐下来让你气死我吗?”
  “看母妃您说的, 您仔细想想,以往哪一次不是您先招惹我的?只要母妃您是个好母妃,我柳银雪就是一个好儿媳, ”柳银雪敛衽朝秦绘沅福了福身,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陪母妃在这里吹风了,先行告退。”
  她言罢,由落雁扶着,往青山院走。
  方慧敏凝眉, 柳银雪这是要和秦绘沅和睦相处的意思?她不懂。
  叶惋惜凑到方慧敏的跟前,轻轻地拉方慧敏的衣袖,低声道:“三弟妹,你看四弟妹,至始至终都未曾看四叔一眼,是不是还在生四叔的气?”
  方慧敏朝楼允看过去,叶惋惜说得没错,柳银雪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楼允一眼,但是楼允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柳银雪的身上。
  半寸都未曾移开。
  传言都说楼允爱慕太子妃洛音凡,可是为何,她却觉得楼允爱柳银雪更甚?
  方慧敏道:“二嫂有闲情逸致管他们的事情,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在二伯的身上,你看二伯,得了风寒那么久,却还未见好,昨晚相公说起,都忧心忡忡的。”
  好似为了印证她说的话似的,楼轩刚巧捂嘴咳嗽了声。
  叶惋惜:“……”
  真是没劲,她暗想。
  楼允满脑子都是柳银雪对他的无视,眉心拧得死紧,让他很想大踏步跨到柳银雪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被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问她:“你是瞎了吗?看不到本王的存在?”
  然而,这想法只在他脑海里闪了片刻,就被他打消。
  他不敢。
  他完全能想象,以柳银雪那被惹毛的臭脾气,定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指不定还会冷笑:“我就是瞎了,我宁愿瞎了我也不想看见你。”
  楼允郁闷地回到外书房。
  今儿天气好,柳银雪想在外面晒晒太阳,路过假山水榭的时候,见鱼儿在水里游得欢快,就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她站水榭旁边站了会儿,就有丫鬟送上鱼饲料,柳银雪一边喂鱼,一边心里琢磨着事情。
  沉鱼小声在她耳边道:“奴婢可注意着,您出现后,王爷就一直盯着您瞧,好像您是一锭能发光的金子似的,您说他在瞧什么?”
  “在瞧我准备什么时候一刀宰了他吧。”柳银雪淡声说。
  沉鱼听得心尖一跳:“您不会真有这种想法吧?”
  “王妃只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落雁白了沉鱼一眼,转移话题道:“是吧,王妃,您看这鱼塘里的鱼游得多开心。”
  柳银雪低头望着水里的鱼,浮在水面上游荡的鱼儿活蹦乱跳得很,互相挤来挤去争抢食物,可是除了浮在水面上的,还有沉在水面下上。
  她一把鱼饲料撒下去,那潜藏在水面下一动不动的鱼却猛地跃出水面,一口含走了大半的食物,然后又沉到了水面之下,等待下次抢夺食物的更好的时机。
  柳银雪微微笑了。
  不知为何,沉鱼和落雁忽然觉得那笑容有点渗人。
  沉鱼:“王妃,您笑什么?”
  “只是突然觉得有趣,你们说,如果一个人被自己最深爱的人亲手推入地狱,她会如何?”柳银雪脸上的笑容更盛,那双眼睛却黑得深沉。
  落雁道:“自然会痛不欲生。”
  “所以啊,我还不能走,我得让她痛不欲生,后悔与我为敌,”柳银雪“啧啧”几声,“我身边分明有一把最好用的刀啊,我若不用,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沉鱼落雁听不懂,却也不敢多问。
  柳银雪和楼允一个住在外院,一个住在内院,彼此僵持了十来日,柳银雪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至少坐着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了。
  这日有小厮拿了帖子交给来福,来福转交给楼允:“王爷,张二公子请您去万春楼喝酒。”
  张乾?
  自上次在画舫上各自散去后,他也只在老王爷的葬礼上见过那几个浪荡子,他们消停了这么久,竟然又给他送来了帖子,楼允接了帖子,往书桌上一丢。
  万春楼仍旧人来客往,楼允被掌柜的亲自领到指定的包厢门口,掌柜的为他推开门,张乾几个朝门口望来,一见是他,纷纷起身来迎。
  而在座的几位美人见来了个样貌精致绝伦的公子,皆是目光一亮,然而,那公子面沉如水,眉间自带煞气,有种生人勿进靠近则死的阴翳,美人们只敢远观不敢近视。
  小心地觑一眼那贵公子,再觑一眼。
  “知道您要来,主位都给您留着呢!”张乾朝楼允拱手,又指了指正上手的位置。
  文煜和赵南松见楼允面色阴郁,两人对视一眼,皆心有戚戚焉,楼允来之前,他们还在讨论前些日子太子妃落水的事情以及楼允爱慕太子妃的风流韵事,此时乍一见到楼允本人,他们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了,就怕这位正主一个不高兴直接削了他们的脑袋。
  楼允一来,往主位上一坐,就开始闷头喝酒。
  文煜道:“王爷,您悠着点,您那梨花酿两百两银子一坛,又贵后劲儿又大,您可别在这里喝醉了,喝醉了哥儿几个还得抬您回去。”
  楼允没理会他。
  文煜一通说辞丢进大海,浪花都没起一个,赵南松道:“没看见我们王爷心情不好吗?谁还差你那几百两银子?王爷,您尽管喝,这酒兄弟我请!”
  楼允还是没理会他,只不断地往自己的碗里添酒。
  张乾身边的一个美人万娇娇乃是万春楼新的头牌,美貌身段都是百里挑一,胆儿也是百里挑一地大,几个姑娘中,就她敢直视楼允,一个劲儿地看。
  此时见楼允喝着闷酒,便撑着娇软的身体站起来,步态婀娜地走到楼允的面前,提起酒壶给楼允倒酒:“王爷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奴家陪您如何?”
  楼允抬眸,瞥了她一眼。
  桃花眼锋锐入刀,刀刀削人,让人心生畏惧,看得万娇娇心尖一跳。
  她见过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张乾几个更是他们万春楼的常客,却没想到他们那些个浪荡子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朋友,这男人一看便是个万里挑一的极品。
  若能跟了他,此生她便不愁了。
  万娇娇声音娇软入骨,她柔媚轻笑,对楼允道:“王爷不喜欢奴家给您斟酒吗?”
  楼允眉目冷厉:“你知道本王的王妃是谁吗?”
  万娇娇是头一次见楼允,怎么知道他的王妃是谁,此时楼允提她,她还以为他的王妃是个性情泼辣不好招惹的妒妇,容不得别的女人靠近她的男人半分。
  却听楼允说道:“本王的王妃,肤若凝脂,眸似星辰,低眉如含羞白梅,抬眸似山巅雪莲,不笑若端凝玫瑰,一笑则足以倾国倾城。”
  万娇娇听呆了。
  这世间还有这等女子?
  哦,倒是有的,便是那人间难得几回见的柳银雪。
  “你这等山脚旮旯里来的庸脂俗粉连给本王的王妃提鞋都不配,还敢顶着你那张不知道抹了多少脂粉的脸往本王的面前凑?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滚!”
  最后一个“滚”字收声,万娇娇被吓得心尖一颤,身体忍不住后跌,险些摔倒。
  她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楚楚可怜地望着楼允,满眼皆是对楼允不懂怜香惜玉的控诉。
  张乾可心疼死了,忙上前将万娇娇拉起来:“我们王爷有柳银雪那等王妃,旁人他还看得上谁?你往谁面前凑不好,要往柳银雪的夫君面前凑,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柳银雪的夫君?
  柳银雪是祁王妃,那面前这位便是,祁王?
  都说祁王杀人不眨眼,拔剑便是头点地,万娇娇心下骇然,跪首道:“奴家有眼不识泰山,请祁王恕罪。”
  楼允连眼睛都未抬,压根不想理,他就是来喝酒的。
  “走走走,被妨碍我们祁王喝酒,”张乾将万娇娇拉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又给万娇娇倒了一杯酒,“喝酒,压压惊。”
  万娇娇确实被吓着了,她没想到面前那人会是祁王,因为都说祁王是个面貌丑陋之人,她未曾想到传言竟然那般不可信,倘若祁王都面貌丑陋,这世上只怕就没有英俊的男子了。
  气氛被楼允这么一压,就变得有点低沉。
  文煜问赵南松:“你出门你家媳妇儿管不管你?”
  “怎么不管?”赵南松想到家里的妻子就觉得气闷,“我老子娘知道我好玩儿,专程给我娶了个恶婆娘,成天管上管下的,我尿个尿她都要问我去干什么,烦死人。”
  “哎,一样一样。”赵南松开了口,打开了话匣子,文煜紧接着就道:“我老子娘也是,我今儿早上出门还是偷偷溜走的,否则若是被我那媳妇儿堵住了,我连门都出不来。”
  张乾笑话他:“怎么?你还怕一个女人?”
  “你懂什么?”文煜瞥他一眼,“我那媳妇跟我娘是穿一条裤子的,我媳妇知道了我娘就知道了,到时候我娘命人将我五花大绑,我出来个屁!”
  赵南松嘿嘿地笑:“没想到你那么怕你媳妇儿!”
  文煜翻白眼:“我是怕我媳妇儿吗?我是怕我娘!”
  张乾举杯:“我可不像你们那么怂,我谁都不怕,我说你们就是蠢,你们媳妇儿是你们的媳妇儿还是你们娘的媳妇儿?你们媳妇儿帮着你们娘,你们就不知道想点办法让她站在你们这边,帮着你们瞒着家里的老子娘?”
  赵南松嗤之以鼻:“说得容易。”
  “说不容易的,那是你笨,不知道动脑子!女人嘛,是要哄的,要哄懂不懂?只要你肯下功夫哄她,就算她有再大的气,她也能消气。”张乾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