偎初春的风(八)
  ──若取得那女巫骸骨,用于将死之人的汤药之中,便能使之起死回生,甚至长生不老。赵航所图,便是取其用以復活自己枉死的恋人。
  夜间,推杯换盏,灯红酒绿的接风宴终于结束。
  道别剧组人员,穆玟睿将车停到停车场,最后一段路,眾人步行回民宿时,赖悦禎忽然回忆起《逢生》小说里的这句话。
  先前一直跟剧组的人待一块,她没机会把苡茜的怪状与他们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薄南却先开口。
  脸颊染上酒醉后的红,薄南眸底盈着一汪水气,眼神却是清明通透,不见分毫醉意,「我刚刚才确定,那个连宥也是妖怪。」
  「怎么可能!」穆玟睿惊呼,「如果是妖怪,我怎么可能一点感应都没有?」
  薄南马上解释:「似乎有人帮他,将他身上的妖气用更强的力量压下,你们才感应不到。」
  极有可能,先前他们无功而返,就是连宥背后的人作祟,掐灭了所有线索,叫他们察觉不出异状。
  要不是这次有赖悦禎同行,意外发现连宥身上的不对劲,他们怕是根本不会查到他身上,进而找到破案的头绪。
  齐静素来热爱打架斗殴,可这回,她脸色凝重,尽是不安,「能做到这地步,恐怕力量比起我只强不弱,并不好对付。」
  不同于妖怪们的忧虑,赖悦禎满脑子都是薄南那句:「似乎有人帮他。」
  她莫名想到,自己忽然有所感应的阴阳眼,以及自由流动在薄南与连宥身上的光芒与能量。
  为什么自己的眼睛会有反应?
  薄南身上的能量,又是为什么可以自由吸收连宥身上的?
  就像是……原本那些力量,就属于他,只要他想要,就能随时调动。
  头脑一片混乱,赖悦禎将疑虑放在心中,继而把苡茜的事仔细描述,最后不忘补充自己联想到的逢生剧情。
  她说完,旁人还没反应,盛平渊就突然激动询问,「你是说……你看到的是骸骨?」
  还是没能习惯,盛平渊在回到妖怪坟场后阴阳怪气的模样,赖悦禎被他吓了一跳,呆呆地回:「……是呀,我的确是看到一具被金光包围的骸骨。」
  那画面,赖悦禎想,她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居然真的是骸骨……」盛平渊问完话,也不说想到什么,兀自低头,神经兮兮地喃喃自语。
  盛平渊从前也常陷入自己的小世界,只不过陷入的方式以及状态,与现在不甚相同。
  穆玟睿看着,眉头皱拢,最终没打扰他,而是就苡茜其实是骸骨这点陷入沉思。
  已死之人,到底为什么能以那种模式,存活在世上?
  虽然无法判断灵力外洩这点,究竟与连宥有没有关联,可单就他所表现出来的异状,就很有调查下去的必要。
  平时,妖怪们集体出游,大多是吵吵闹闹,你一言我一语,非得在言语上佔到对方便宜才肯罢休。
  今日,倒是难得平静,眾人沿路无语,直至走到民宿前,赖悦禎盯着从一格一格的窗户,丝丝缕缕流泻而出的灯光,忽地灵光一闪,才打破寂静。
  她抽了口气,艰难地说:「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死马当活马医,齐静与穆玟睿表示非常欢迎她发挥脑洞,救救无助可怜的妖怪。
  「你们说过,妖怪坟场的力量来自于妖怪们在殞命前,将自己当作祭品,填入其中成为一部分对吧?」
  也就是,其实妖怪坟场的灵力蕴含量,是每一具骸骨当中的力量相加总合,并非纯粹一个整体。
  状似庞大的灵力团,细细观察便能发觉,内里是由无数个骸骨分别传送力量,所建构而成的庞大能量组织。
  齐静点头,「对呀,妹子你想到什么,不能直说吗?」
  赖悦禎回忆苡茜当时的模样,分明已经不是活人,仍旧浑身散发光芒,不似从前她看过的孤魂野鬼,背景灯光尽是阴森的黑绿两色。
  连接上先前在车上,穆玟睿特意解说过,女巫骸骨能助人起死回生的话,她忍不住猜测,「你们提过,偷灵力的人能有效控制一次要偷多少力量……会不会,他一开始偷得就是妖怪们的遗骸,而不是墓地里的灵力,才能始终保持不被你们发现的状态?」
  每个骸骨包含的力量大小,都是依照妖怪们生前状态而有区别的固定值,一次偷一副,也就少一分力量罢了,自然不会有吸取过度的问题。
  再加上,妖怪们经年累月投身于坟墓之中,草原之上究竟有多少骸骨,根本没人能精算得出。
  要真一次少一具尸体,妖怪们根本是防不胜防,全然看不出差异。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瞠大眼眸,穆玟睿登时大喊,「就是这个!」
  用赖悦禎的逻辑,无论是连宥身上的黑气,还是苡茜为什么会是那种模样……一切的一切,几乎所有疑点都说得过去了。
  连接连宥的话,倘若苡茜早在车祸身亡,人类肉身无法维持,为了要让她復生,他确实有可能跑来盗取墓地里的妖怪骸骨,方便她附身,并藉此力量,维持人还安然活着的假象。
  但毕竟是逆天而行,即便妖怪骸骨当中蕴含力量不可小视,仍旧不足以长期抵抗运行法则的规范。
  连宥必须在力量再度耗尽前,替她更换依附躯壳,才能避免亡魂失去偽装,被鬼差寻到踪跡,直接勾回地府。
  思及此,赖悦禎有些感慨。
  连宥做了再多的好事,也抵不上这一念之差,旋即堕入罪孽深潭之中,怕是永难抽身。
  而苡茜,就算身上带着妖怪遗骸主动献身天地的功德光芒,终归与她还活着这件事一般,一切都是假象。
  那层名为和平的假皮,迟早有被拆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