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嗯,有些人,只适宜做棋子。”
  斯蒂芬直言不讳的态度让埃里耶颇为意外,但他知道,对方如今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清白的,审问他会非常困难。
  “斯蒂芬,那两个入室劫杀高文的俄国人说,你曾经讲过,即便你没在这桩凶案中分得一分一厘的赃款,你也是最后的赢家。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至今都没想通过。”埃里耶深吸一口气,道,“但是,您这番豪言倒是激励我了,我最看不得罪犯在侦探面前自称胜者。如果说你们都是艺术家,那么侦探就是艺术品鉴定人,你们的作品完不完美,还得我们说了算。”
  “没错。”斯蒂芬抹了抹嘴角,浮起一个蛊惑的笑,“那到时还望您多多指点。”
  “要吃点咸点心哇?”艾媚从书房内探出头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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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琪芸身上,旭仔闻到一股久违的气息,妩媚的,缠人的,贫瘠的,似进入尾调的香水,有诀别感。他紧紧抱住她,欲从她体内挖掘一点温良。孰料她终是平淡如水,乳房平平地贴在胸前,身材鱼一般修长,只在臀部微微滑出一个橄榄型弧度。
  “我可一直当你对女人没那兴致呢,原来竟能厉害成这样啊……”她在他下面呻吟,他望住她的面孔,像观察某个稀奇物种。
  “来,再来。”她抱住他,用力往自己内部刺探起来,“你若能再来一次,我就服你。”
  他有些激动起来,器官在她体内抽搐伸张,但脑子里却在推开她:“我不需要你服我。”
  话毕,他竟真的从她身上抽离出来,旋即走进浴室,全然不顾她欲求不满的愤慨。于是她跟着站起来,走入浴室,对正在冲洗的他恨恨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了结了?我告诉你,秦亚哲不会放过你的!他已经把施常云和朱芳华都做掉了!”
  他果然愣了一下,遂继续清洗身上的汗液。琪芸在他矮小健壮的躯体上,看见了诸多陌生的东西,譬如情爱、妒意,以及疲惫。她承认自己终究也无法弄明白任何一个男人的想法,这大抵便是她与小胡蝶的区别,后者总有办法让男人围着她转,她却只能出现在银幕上,远距离释放魅力,才能颠倒众生。冯刚曾经私下讲过这样的话:“我第一次看到琪芸,觉得她没什么吸引力,无非是脸盘子娇小,特别上镜罢了。但透过镜头去看她,她的气质姿色是丝毫不输上官珏儿的,真是奇怪。”
  所以琪芸面对真实的男人,总是失些底气,所以想着,或者与旭仔没有肌肤之亲会好一些?被对方这么样厌弃,着实令她懊恼,尤其是这样今朝不知明朝事的“小赤佬”。
  “侬讲清爽,侬是不是想不认账?侬杀得了侬老板,就杀得了我!侬有本事,现在就杀掉我,大家都好过!”这气话一说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之前对邢志刚的痴,抵不过她对尊严的需求,于是便让他这么样去了;但旭仔实际上有些像她兄长,也是傲慢而纤细的。童年在家乡的时候,会一面吃她做的豆腐,一面眉头紧皱,为这一年的庄稼收成操心。
  这个忧虑的表情,终究决定了她后来的命运。
  此时,睡房外“笃笃”两声轻响,将二人尴尬的僵持气氛登时打散了。娘姨在门外怯生生道:“琪芸小姐,有人寻。”
  “啥人?”她边问边走出浴室,披了件晨褛,将腰带系紧。
  外头过了好一歇才有了回复:“是……是个记者。”
  “先把他名片递进来,我看一看。”
  正说着,旭仔也已穿好衬衫长裤,将一支手枪插在腰后。那支枪自琪芸交予他之后,便像长在他身上的一块肉。他埋头穿鞋的时候,外头娘姨又道:“伊讲伊忘记带来,报个名字可以哇?”
  “不行唉,当我是什么?谁都可以采访的么?也没个预约!”琪芸一面假装动气,一面迅速换上毛衣和长裤,同时与旭仔对望一眼。
  只是这一眼,便将先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伊讲伊预约过的,是秘书忘记掉了。”
  “哪里会有忘记掉的事情?瞎搭糊涂乱讲!”
  琪芸猛地将门打开,正欲对着神色凝重的娘姨一通吼。
  孰料那娘姨却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喉间绽开一个洞,血浆喷溅在琪芸雪白的面孔上……
  琪芸没有尖叫,却是顺势将娘姨一抱,便疾速退后。几声枪响,那娘姨头颅上又开了几个血洞,遂被琪芸推到一边。旭仔此时也已经拔枪向袭击者开火,但对方动作异常灵敏,很快便闪过了,躲在门框外头,只露一支枪管进行还击。火花在地板上不住弹跳,几个空弹壳擦过琪芸的面孔,她已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又是娘姨的,只猫着腰躲在旭仔后头。
  “你从窗口跳出去。”旭仔艰难地回过头来看她。
  “那你呢?”她看出他已受了伤,却不知伤在哪里,只得咬牙移至窗边,将窗子打开。只听得“啵啵”两声闷响,琪芸直觉肩部一阵灼烫,她跳下窗台,重新与旭仔贴在一道。
  两个人这才发现,已经逃不掉了。
  “扑街!”
  旭仔怒骂一声,挣扎着将床垫竖起,迎着睡房口的枪弹前进,后边的杀手也已跳窗进入室内。琪芸抹开眼前的血污,试图看清楚对方,对方的礼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眼睛。
  “东西在哪儿?”
  那人已用枪抵住琪芸的眉心。她肩部的热流尚未褪尽,所以还感觉不到痛楚,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旭仔的小腿上,却摸到一把咸湿的血液。他果然受了伤!
  另一个杀手也已停止射击,走进房内,一声不响地开始翻弄。
  “告诉秦亚哲,东西已经被我卖了!”琪芸恨恨道,她知道自己还在不停流血。
  “卖去了哪里?钱呢?”那个干掉了娘姨的杀手追问,声音里有种别致的铿锵感。
  琪芸不再讲话。
  杀手冷不丁往旭仔另一条健全的腿上开了一枪,旭仔遂大叫了一声,双眸喷出怒火。
  “不……不晓得!”
  杀手点头道:“很好,最好所有人都不晓得。”
  话毕,将枪管再次举向琪芸的眉心。
  “我晓得!你们等一等!我晓得!我带你们去拿!”
  两个杀手与琪芸一样露出错愕的表情,因那口口声声讲“晓得”的年轻女子,站在一片狼藉的睡房门口,双手抱在脑后,神色紧张而兴奋。
  旭仔勉强回头去看,那女人很眼熟,像是从前在百乐门上过班的一个香烟妹。紧接着,从香烟妹身后又钻出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来,同样神色惶恐。
  两个杀手面面相觑,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用枪管将帽檐往上顶了顶,露出一对极富朝气的眉眼,左眼皮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斑。
  “哈哈!”那眼皮上有红斑的杀手突然笑了两声,将枪口指向杜春晓与夏冰。
  夏冰忙将身体挡在前头,虽然已吓得手脚打战,行动还是英勇的:“我……我带你们去!但……但你们要……要放了他们!”
  杀手刚要张口,突然胸口绽开一朵血花,他自己似乎亦有些不相信,抬手抚摸了一下不住流血的伤口,才缓缓倒下。另一个杀手显然有些慌乱,对住夏冰猛烈射击。
  杜春晓忙将夏冰的头颅摁下,二人一起扑倒在地。子弹在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夏冰完全不敢抬头,只在心中念了几百遍的“阿弥陀佛”,直念到一记明快响亮的笑声在上方响起:“哈哈!希望我没有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