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七零开牧场 第54节
  桌旁放着两份报纸,她无意中瞥见,拿起来看了眼,就再也放不下了。
  那上边是这次白毛风的伤亡数字,比她记忆中少得多,但还是触目惊心,尤其是报纸上的配图,一个老人家抱着冻死的羊哭泣,旁边一个又痩又脏的男孩嘴里啃着窝头,眼睛却盯着老人家怀里的羊。
  报纸上说,老人一家只能吃掉冻死的羊,但因为没有燃料只能吃生肉,拍照的是困在那里的下乡干部,他说自己也吃了生羊肉,第二天就开始拉肚子,更无法抵御寒冷,简直是九死一生。
  这位干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草原的冬天不适宜生存,几乎每年都有暴风雪,灾情或大或小,他提议牧民们在靠近农区的地方建立密集的聚居区,盖能抵御风雪的平房跟牲畜圈舍,冬季圈养牲畜,夏秋季再逐水草游牧。
  萨仁如果没在牧区生活这么长时间,还真会赞同他这些话。
  牧民对草原的感情外人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哪里适宜生存就去哪里,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牧民信仰腾格里,草原是腾格里赐予他们的,让他们养育牲畜,繁衍生息,他们称呼草原为额吉,怎么可能放弃母亲。
  就算有人赞同这提议,到农区居住,等到了夏季还会想着去草原上放牧吗?牲畜还习惯草原的水草吗?人都是有惰性的,真让他们全住进砖瓦房,没准下一步就是退草还耕了。
  到时候草原还是草原吗?
  萨仁叹口气,达愣爷爷要看到这种提议恐怕会气疯,那位住医院都觉得屋顶压得慌的老人更不可能同意。
  可她拿起第二份报纸时眼眶突然就红了,突然就觉得聚居圈养的提议完全可行。
  第二份报纸的头版是冻死在蒙古包外的两个孩子,那里没有聚居,还是像查达以前一样分散得老远。
  白毛风来前这家的大人出去想把牛羊赶进一个避风的山凹里,结果被困在外边了,他们跟牛羊在一起取暖倒是没事。
  这两个孩子大的八岁小的五岁,大人们也是心大,觉得大孩子已经能看小孩子了,也会烧炉子,又叮嘱过他们在蒙古包里不许出来,应该不会有事。
  可统共就两筐牛粪,两个小孩见爸妈一直没回来,就没有节制的烧,哪里抗得了三天。没了燃料,两人抱一起取暖裹上所有被子也能躲过去,谁知道小的要找妈妈,大的就领着出去了,一出去就被白毛风扑到,再没找到包门,等大人找回来,孩子已经在雪下冻僵了。
  萨仁看着那张照片,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虽说是大人的错,可牧民把牲畜当命的,能救肯定要救,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孩子。
  突然一个沙哑地声音说:“报纸上写得不详细,你猜他们找到两个孩子时说了什么?”
  萨仁愣住,抬头一看,居然是雷庭州,要不是他的眼神太容易辨认,萨仁都快认不出来了,眼前的雷庭州又黑又痩,像是换了个人,声音还嘶哑着。
  “你生病了?”萨仁观察着他的脸色,又摇摇头,“不对,你是劳累过度,因为救灾吗?救灾工作不是已经进入尾声,还有什么好忙的?”
  “要忙的太多了。”雷庭州含糊说着,坐到她对面,还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块深蓝色的手绢,伸手递给她。
  萨仁愣住,她就没用过这玩意,忙摆手拒绝,用手指抹去眼泪:“我就是有点伤感,摄影记者太厉害了,拍的照片很有感染力。”
  她说着把两份报纸推过去,雷庭州已经看过报纸了,只问她:“你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还能说什么?肯定会后悔,会互相埋怨,我估计他们两个不可能再过下去了。”
  “是啊,他们确实互相埋怨,是孩子爸爸想把牛羊赶紧转移,这位妈妈就怪他,说那些牛羊都是公家的,孩子却是自己的。”
  这倒是萨仁没想到的,她叹口气:“那又如何,不管是公家的还是自己的,牛羊再怎么也要排在人的后边,他们不把孩子安顿好就跑出去才是大错,不,他们在风雪开始变大时还要往外跑才是大错。”
  雷庭州叹口气:“都存着侥幸心理吧,觉得自己可以把牛羊安顿好再回来。觉得孩子会乖乖在家待着不往外跑。”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萨仁把报纸推开,不想再聊这个沉重的话题。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知道如果牧民们都有自己的牛羊,他们会舍得盖牲畜棚吗?”
  萨仁愣住,不是要到七八年才会有家庭联产承包制吗?这才七六年,已经有苗头了吗?雷庭州从哪听到的?还是说这里的历史跟现实的不同?
  可她记得书里恢复高考的时间是相同的啊。
  不过就算现在可以,她也不觉得在草原上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能对抗雪灾。
  雷庭州见她愣住,就苦笑:“我前两周一直在一线抗灾,牛羊的死我早就不心疼了,可看到好多受伤甚至死亡的牧民都是跑出去管牲畜了,我就想到你让他们盖的畜牧棚,如果家家都有畜牧棚,是不是就不会出这么多事故。”
  萨仁叹口气:“现在说这些没用,还不如说如果没有雪灾,你都不需要去救灾。”
  “我只是可惜,如果所有旗都能复制你们旗的畜牧棚,都能囤积饲料,伤亡是不是会小很多。”
  萨仁是真不想听‘如果’二字了,这让她觉得很挫败,她知道会有雪灾,忙了半天,还是有很多人死了!
  “我真的不想再聊这个话题,邢书记让我写防疫要注意的东西,我还没写完呢。”
  雷庭州忙说:“好,那你忙吧。”
  他起身要走,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停住:“最后一个问题。”
  萨仁无奈地抬头看他:“说!”
  “你是怎么预测出雪灾的?你非常肯定今年会有雪灾,不然你不会张口向严军长要物资,难道你还自学过气象?”
  萨仁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人真的太烦了,她干脆说:“腾格里托梦告诉我的,你没听他们说吗?我是被腾格里选中的神医。”
  雷庭州笑了笑:“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提前知道会有雪灾也救不了所有人,所以这些伤亡都不是你的错。”
  “没人跟你说过你特别烦人吗?简直是个烦人精!我都跟你直说了不想跟你聊了,一直在这里啰嗦,你没事干就回你家睡大觉不好吗,痩得跟个鬼一样还要到处乱晃,还要在这烦人!”
  “萨仁,怎么说话呢?雷中尉是客人,你这什么态度!”
  邢书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听了多少,萨仁叹口气,昨天大家还夸她运气好,哪里好了,太衰了好嘛!
  雷庭州却替她说话:“没事的,邢书记,我跟她是老朋友,只是有点争执。”
  老朋友?邢书记瞥了眼萨仁,看来这小丫头的军方背景很深啊,怪不得敢这么跟雷中尉说话。
  萨仁也没辩驳,她跟雷庭州从春天在草原上遇狼时认识,到现在也算得上老朋友了。
  她也不想问雷庭州来旗里有什么事,直接把已经写好的方案转交给邢书记,就回了畜牧站。
  离畜牧站大门口还有段距离的时候,萨仁就闻见了香味,特别香的炖羊骨味道,看来是开荤了。
  她一到,大家伙纷纷围过来。
  张春惠拉着她的胳膊,兴奋道:“萨仁,我还真以为你辞职了,再也不来畜牧站了。没想到你还想着我们,大老远的给我们弄来了羊肉。”
  “小乐把你们说得那么可怜,她在我家见到羊肉两眼都放光了,肯定要给你们送来。”
  高跃民就说:“不是说得可怜,是真的可怜,我们有两周都是一天吃两个窝头喝雪水冲的菜花汤,唉,我都以为过年都要这么惨了,幸亏天晴了。”
  塞音也特别兴奋:“幸亏过年前雪化开了,不然这个年也没法过。不过就算能过年,咱们也得勒紧腰带,我刚才让大师傅把肉给我们分了,熏了挂起来,留着过年吃,可江站长非要炖肉。”
  江站长端着饭盒从办公室出来:“等旗里发了肉你再挂起来,不是说我把你们压迫的太可怜吗,这不是慰劳慰劳你们嘛。”
  他说着见萨仁听着大家说笑,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就把她拉到办公室:“怎么了?被邢书记骂了?不会吧,他现在供着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骂你?”
  “没骂我,我就是我有点事想跟您说。”
  江站长一听这个您字,就皱眉:“肯定不是好事吧。”
  第70章 人命案
  就听萨仁说:“江站长,我还能坑你吗?肯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做为社会主义建设者跟接班人,我们都要为四个现代化做贡献。”
  江站长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起这么高调是想要干什么?眼前这丫头可是个胆大包天的!
  “萨仁啊,步子不能太大,容易劈叉。”
  萨仁被他紧张的表情逗乐了:“江站长,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我就是想说四个现代化也包括畜牧业现代化,大家一说农业现代化就是兴农,总是忽略畜牧业,畜牧业也属于农业啊。我们做为畜牧站是不是应该把畜牧业现代化做为发展目标?”
  江站长苦笑,实现现代化哪有那么容易:“你就说你想干什么吧。”
  “江站长,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报纸,有记者说为了避免大灾应该在冬天让所有牧民聚居在一起。”
  江站长摆摆手:“不可能做得到。”
  “对,肯定做不到,我觉得要想防御雪灾,最重要的是做好储备跟分配,必须建立有仓储,有物流的现代化牧场,才能抵御灾害。”
  江站长想了想,皱眉说:“你说的仓储是储备牧草跟饲料?物流又是什么?一个牧场还用得着物流?”
  “当然用得着,把牧草运进来,把粪便运出去也叫物流啊。要想合理的分配资源,物流必须跟上。”
  “没资金没设备,你想做什么都难,你们现在弄起的畜牧棚都没个墙,你还想着搞车来?”
  萨仁道:“我只是提出个设想,肯定要一步步来,牧民现在的模式太传统了,还是把牛赶去吃草,把牛赶去饮水,手动挤牛奶,到秋天再打草准备过冬,牧草是可以种可以收的,还可以晒干烘干,哪个季节都可以收割牧草。而且伊林草原上的牧草太矮小,品种也不多,我见过像小麦一样成捆收割的牧草,一年可以收割很多次,如果我们找到这种草的种子种到草原上以后会省很多事,再不用去农区换秸秆了。”
  江站长到底是畜牧专业的,他知道选牧草,种牧草是真的可行。
  “可以试试,你跟邢书记提没提?”
  萨仁摇摇头:“您才是我的直属领导,我的工作应该向您汇报才对。”
  江站长被她气笑了:“你说你干什么跟我汇报过?可我知道了还得替你打掩护。你说的这种模式也不是不行,只是牧民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放牧方式,很难改变。”
  萨仁自然知道,其实现在想搞现代化牧场难度确实很大,但现在的经济模式很合适,等到改开后允许单干的时候,牧民们肯定想自由自在的养自己的牲畜,谁会跟你一起弄牧场。
  “可以试试嘛,这次大灾很多人都吓到了,改变一下模式也许难度也没那么大。”
  “那我看跟以前一样,先从你们查达开始吧。”
  萨仁说服了江站长,让他再跟邢书记汇报就行了,她老去旗委不合适。
  让江站长疑惑的是,等到萨仁回查达时,邢书记也没有通知她官复原职,这是觉得反反复复不太好?还是另有安排?
  萨仁倒是无所谓,她递交辞职信时,是真的连畜牧站都不想待了。只是现在她又想试试牧场模式,这个身份暂时还是有用的,很多牧民觉得公家人都是权威,说什么都会信。
  萨仁在大师傅的热情挽留下,跟乐煦煦他们一起啃了顿羊骨头,喝了羊汤,这才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但萨仁还是去了趟支部,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跟刘队长说了。
  刘队长前些天已经去过旗里,还受了表彰,对萨仁自然更信服,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咱们查达绝对没人会反对,你想怎么弄怎么弄,我甚至敢说整个左旗都会听你的。”
  萨仁只是有个现代牧场的概念,暂时还不想让那么多人参与进来。
  “就查达吧,咱们自己人有事也好商量,人多了矛盾多,在没有成功经验前,还是不要带他们了。”
  刘队长欣然答应,萨仁就想着赶紧把计划跟蓝图弄出来。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有两名公安骑着马找来了,个子高的公安对着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刷牙洗脸的萨仁说:“萨仁同志,旗里出了命案,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萨仁一脸懵逼:“命案?为什么要让我协助调查?”
  后边那个满脸青春痘的跟萨仁二哥很熟,这时就说:“死的是畜牧站的前站长胡建华,你有重大嫌疑。”
  “我?”萨仁指指自己的鼻子,简直不敢置信,“就因为我跟他打过架?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两个月没去旗里了,就昨天去了一趟,就在旗委跟畜牧站这两个地方逗留过,我哪有空去杀人?”
  高个子公安一脸歉意:“具体案情不好在这里说,总之跟你有关系,先跟我们回派出所吧。”
  萨仁阿爸阿妈都急了,拦在前边,阿爸说:“我女儿绝对不会杀人,我敢担保。”
  “老人家,查案子靠得是证据,担保有什么用?你们别着急,清者自清,请萨仁同志跟我们回去调查清楚,只要不是她做的,一定会还她清白。”
  三哥拉着萨仁:“没事,我跟你一起去。到派出所我跟二哥一起给你担保。”
  阿妈都吓哭了,怎么就跟人命案扯上关系了?
  最淡定的居然是达愣爷爷,“都放心吧,咱们家萨仁可是旗里的功臣,没人能冤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