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阿雅,是你么?”
  古修苍在床沿的一步之遥处站住脚步,声音‘平静’的对着秦楚问道,但没有人知道,他衣袖下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
  秦楚眸光一敛,道,“南宁帝,我……”
  古修苍的眼中,突的闪过一丝凌厉,肯定道,“你不是阿雅,你是谁?”
  秦楚见古修苍辨别出了她不是仲博雅,反倒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之前的眼神,完全是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心爱女人的眼神。
  他爱仲博雅!
  秦楚几乎可以断定!
  “你到底是谁?”
  古修苍片刻间平稳了情绪,再次对着秦楚问道。
  “我确实不是仲博雅,我是她的朋友。”秦楚坦然承认。
  古修苍没有说话,锐利而深邃目光,直直的射向秦楚,无形中,一股深深地压迫感,袭击着人的每一根神经!让人不寒,而颤。
  秦楚没有受伤的左手,不自觉一点点握紧,强忍着那一股压迫感带起的、后退的冲动,不闪不避、一眨不眨的迎上古修苍审视的目光。
  她知道,这一刻,她不能闪躲,亦不能退缩!
  ……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的压迫感,徒然消失不见。古修苍再次开口,平静的声音,让人窥探不出丝毫的情绪,“阿雅,她现在还活着么?”
  秦楚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点头,“她活着,很好,不过,她一直想回来。”
  “那为何不回来?”既然想回来,那么,时间都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为何一直不回来?
  “她那具身体的气息太弱,她的水晶链少了一颗水晶,所以,她回不来。”
  “什么意思?那其他身体呢?”
  “每一个人的身体,都是不一样的,是唯一的。”
  古修苍微微皱了皱眉,半响,似是懂了,但还有不解,“她的那具身体,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断气,下葬了,此刻,顶多只剩下一堆骸骨罢了。”
  说到‘断气’、‘下葬’、‘骸骨’那些字眼的时候,古修苍的眼底,闪过一丝无人能知的哀伤,不易察觉。
  “你确定真的下葬了么?她能感觉到那一具身体还活着,不可能错的。”
  古修苍不觉的眯了眯眼,难道,当年楚皓轩没有将仲博雅下葬?难道,当年仲博雅根本没有死?但是,可能么?当时,他和祁千昕可是亲眼看到了仲博雅的尸体的,而他们,也是因此才会与楚皓轩割袍断义,从而自立为帝。
  ……
  时间,在两个人不知不觉的沉默中,悄无声息的流逝。
  秦楚心中,亦充满了疑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古修苍说那一具身体已经断气、下葬了,但仲博雅却说那一具身体还活着……
  “或许,阿雅真的还活着。”
  许久许久,古修苍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自言自语般的低低开口。而后,对着秦楚问道,“是阿雅让你来这里的?”
  秦楚收回思绪,点了点头,“仲博雅她非常想回来,所以,她让我来这个世界帮她找那一颗遗失的水晶。”
  “只要找到那一颗水晶,阿雅就可以回来?”
  “是。”
  古修苍不觉得仔细想了想,道,“水晶,是在雪山上遗失的,当时,阿雅有说过,不过那水晶只有阿雅一个人能看到,其他人即使想要去帮她找回来也没有办法。”
  “那颗水晶,我也可以看到,不过,我需要南宁帝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好。”
  古修苍应声,心中,开始期待那一个人的回来……
  二十年了……
  已经二十年了……
  这时,一老太监从殿外进来,对着古修苍行礼,道,“皇上,云南王在殿外求见。”
  古修苍闻言,望向秦楚,他来得路上,已经从太监那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柳如梅毕竟是云岫知喜欢的女人,又是婉仪的侄女……
  秦楚从古修苍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率先一步开口,道,“南宁帝,你能将柳如梅交给我处置么?”
  “你想要怎么处置她?”
  “南宁帝,你只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若是我不答应呢?”
  “南宁帝,你要知道,那东西只有我才能找到,也只有我才有能力让她回来,如今,是你有求于我。”从第一天看到古修苍,看到他在她说出那一句话、那一个名字的时候,霎时略失了帝王的沉稳,秦楚就知道,仲博雅是他的一个弱点,是一个她完全可以利用的弱点。其实这件事,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可以完全的颠倒一下了。不是她要求古修苍助她去找那一颗水晶,而是想要仲博雅回来的古修苍,求她去找那一颗水晶。
  “你是在威胁我么?”
  古修苍的神色,微微变冷。
  殿内还未出去、伺候了古修苍多年的老太监,知道这是帝王发怒的前兆,不由得替龙床上好不容易醒来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秦楚再次对上古修苍的眼睛,一点也不退让。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下来。
  半响。
  古修苍爽朗一笑,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也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种权势之巅的孤寂,有时候,没有人能懂。
  秦楚不觉得呼吸一松,轻轻地笑了。要对上帝王那一双锐利的眼睛,真的需要有足够的勇气。而她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冒险了。但尽管如此,还是在古修苍缓和了神色的时候,趁机说道,“南宁帝,当年南宁国与东华国一战,南宁国败,秦皓轩原本是要乘胜追击,一举攻下南宁国的,可我父亲秦袁,念及当年的那一份情,将我嫁来南宁国,阻止了秦皓轩攻打南宁国的举动。”
  那一战中,其实输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一个是云岫知,因为他们成为了战争底下的牺牲品。而她和云岫知之间,输的是她,并且还为之付出了生命。
  一场男人野心争夺的战争,最后,却要一个女人来承受这恶果,何其的可悲……
  古修苍听秦楚提到秦袁,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当年的那一份情,恐怕,也只有秦袁还念及着,微微的叹息,转身离去,空气中淡淡的留下一句,“朕将柳如梅交给你,你要怎么处置,随你。”
  ……
  殿外。
  云袖知看着出来的古修苍,上前一步,行了行礼,“皇上……”
  古修苍知道云袖知要说什么,打断他,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不过柳如梅我已经交给秦楚了,要救她,你就自己去求她吧。”
  说着,向着御书房而去。
  云袖知眼底划过一抹沉思,是什么令南宁帝对秦楚的态度,改变如此之大?
  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
  安静的殿内,云岫知缓步踏入。殿外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斜射进殿内,异常的修长,让人忍不住侧目。
  只见他——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那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俊美的简直摄人心魄。
  ……
  他,缓缓地走过来,秦楚静静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
  秦楚没有说话,以静制动,静等着云袖知开口。
  云袖知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神色不如那一日在凉亭中时的冷冽,反倒含着一抹淡然浅笑,让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深陷其中,“南宁帝说,他将如梅交给了你?”
  秦楚点头,“王爷,你来,是想要我放过她么?”
  云袖知也不拐弯抹角,轻点头,俊美的不容人直视的脸上,唇角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浅淡弧度,“如梅只是一时糊涂,放了她,我接你回王府去。”
  秦楚笑了,这份柔情,施舍的让她觉得自己可真够廉价的,怎么,他还以为她要求着他接她回去么?“王爷,不如这样吧,明日下朝的时候,我去朝殿外等你,到时候,我送你一份‘礼物’,若是你收下,我就立刻让人放了柳如梅。”
  “哦,什么礼物?”
  秦楚笑的意味不明,“王爷,明天不就知道了么?”绝对会是一份你最意想不到的礼物……“不过王爷,我们话说在前面,若是你看不上那一份‘礼物’,不愿收下,那么,柳如梅的事,我……”话,故意留着一半,任人去猜。那结果,其实远比说出来更具效果……
  ——云袖知,你灌‘秦楚’堕胎药,害她性命,那么,我便要你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第十三章 笑递休书
  安静的殿内,齐齐集聚的御医,对于秦楚的醒来,都忍不住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那表示着他们的性命保住了,可望着秦楚受伤的左手和右脚,却是止不住微微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其实,秦楚当时所受的伤虽重,但只要及时医治,再好好调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
  那一只手和那一只脚,恐怕是……
  毁了……
  秦楚低头望着自己用白色纱布层层包扎着的、还泛着抽丝剥茧般疼痛的手脚,慢慢的垂下了眼帘。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而她的父亲,常年呆在部队中,可以说,她是由她奶奶一手带大的。而她的奶奶,是当地有名的中医,自然,她也得到了她的真传。
  御医们虽然没有明说,但她自己知道,受伤的手和脚,怕是……不过,能留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不可自暴自弃……况且,她还可以回去查查现代先进的医学,看看能不能运用些到古代来……
  ……
  夜,殿内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秦楚昏睡了八天,此刻醒来,了无睡意,只是闭着眼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忽然,她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了床边,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旋即,眼中闪过一抹欣喜,挣扎的就要坐起身来,道,“洛华,是你。”
  封洛华上前一步,扶了秦楚一把,而后,将枕头垫在秦楚的身后,让她可以倚靠着,不至于那么累。
  “洛华,你身上的伤,好点了么?”秦楚关心的问道。白天的时候,她曾问过太监,太监说封洛华被南宁帝安排在了另一座殿中修养,她原本是想去看他的,但奈何身体太弱,受到限制。
  “回小姐的话,洛华没事。”
  封洛华取下面上的银质面具,对着秦楚说道。
  秦楚看着面前一头易于常人的白发的男子,浅浅的笑了。其实,他长得也异常的好看,丝毫不逊于丰神俊美的云岫知,只是,他常年带着面具,面上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苍白,微微破坏了那美感。
  封洛华看着秦楚,这些天,都是古修苍亲自照顾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而那任何人当中,自然也包括他。但是,他还是每天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的来看一眼她,确定她是否安好。
  安静中,秦楚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封洛华道,“洛华,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下,将我抱到书桌那里去,我要写一点东西。”
  “小姐,你的身体太虚弱,不适合移动。”封洛华微微犹豫。
  秦楚想了想,没有坚持,道,“那洛华,你去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拿来给我。”
  封洛华不知道秦楚到底想要干什么,也没有多问,转身,去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拿了过来。
  秦楚微微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坐得更稳一些,而后,伸左手接过笔,示意封洛华将纸张铺在覆在她双膝上的被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