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那天早上,王冲娘去邻村帮人接生,到了快中午时才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儿媳妇衣衫不整的从厢房里跑出来。王冲娘进去一看,这王冲爹还在儿子媳妇的床上躺着,那被褥凌乱,撕碎的衣裳都还在地上,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冲娘虽知道这肯定是自个儿的老头祸害了儿媳妇,成亲几十年了,还能不知道自己枕边人是个啥东西。
  可怒从心起的她,一股脑都埋怨到自个儿媳妇身上,当下就追出去,拉住了跑到门口的儿媳妇,啪啪就是两个耳光。这一边打,还一边骂,说人家是什么狐狸精,家门不幸,娶了个勾搭自个儿公公的儿媳妇回来。还说人家跑什么跑,衣裳都烂成这样了,难不成出去让别的男人再多瞅两眼。总之,这王冲娘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什么难听的,不该说的话都说了。
  这王冲媳妇,也是个犟脾气,先是受了公公的欺凌,又被婆婆这么打骂,竟一头撞在了门柱上,死了。王冲婆婆急了,要知道,这儿媳妇家里也是有人的,兄弟表兄弟,粗略数一数,就得十来个人。担心被儿媳妇家里听见消息寻过来,就给制造了个意外的现场,还把外头正在给人看病,不知情的儿子王冲给唤了回来,说是儿媳妇错把家里灭老鼠的耗子药给吃了,王冲爹发现的晚,也没给救过来。
  外人只知道王冲家里和睦,再说也都没料到这公公居然会打儿媳妇的主意,看那王冲媳妇的确口吐白沫的,也就信了。可王冲爹娘心里发虚,就寻了个理由,将儿媳妇的尸体停在了一间不常用的屋子里,王冲则按照他爹说的,去城里买上好的棺木去了。
  到了下午,儿媳妇的娘家人也都来了,王冲爹就领着人进了那间房子。说实话,王家的屋子都不小,就是给儿媳妇做灵堂的那间,也十分的宽敞。娘家人心疼自个儿的闺女,就说晚上要守在这里,还让王冲爹和王冲娘也都守着。王冲爹娘心虚啊,也不敢说不答应,就让人在房中支了些临时休息的木板床。熬着熬着,就都睡着了。
  到了半夜,这王冲媳妇的大哥,迷迷糊糊的听见床上沙沙的有声音,急忙睁开眼,只见这灵床前的烛火,照耀的非常明亮,妹妹已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这大哥原本以为,妹妹这是活了,正想要喊呢,就见妹妹姿势僵硬的下了床,慢慢走到她公公跟前。她脸色发白,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一股子说不清楚的颜色儿。大哥只见妹妹弯腰靠近公公,然后朝着他轻轻的吹了一口气。那王冲爹,脑袋一歪,七窍里竟流出血来。大哥又惊又怕,赶紧趴着,连身都不敢起。
  所幸的是,这妹妹也就只吹了王冲爹,也就是她公公一个人。妹妹返回时,经过他跟前,他隐约能够听见妹妹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吭吭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儿一样。可他害怕,不敢抬头,只趴着眯眼偷看,却见妹妹已经像开始一样,僵硬的躺着了。
  看看天色,才刚过了子时,大哥担心后半夜妹妹又从床上爬起来,就悄悄的用脚踩了踩其他人,用手捂着他们的嘴巴,一个个给带了出来。妹妹的公公已经死了,妹夫进城买棺木还没有回来,当哥哥的又觉得妹妹刚刚的情形有些古怪,就找了妹妹的婆婆,也就是王冲他娘过来询问。
  王冲娘,再强悍,也是个心里发虚的妇人,听见儿媳妇大哥那一番描述,再看看王冲爹的死像,哪里还绷得住,嘴巴一松,把真相全给说了出来。还说这是儿媳妇死不瞑目,回来寻仇了。
  至于儿媳妇的嗓子,王冲娘也没隐瞒,说王冲爹担心这儿媳妇死了,到阴曹地府胡乱说话,就用药给堵了嗓子,说让儿媳妇变成鬼,也有口难言。”
  “难不成,那儿媳妇的娘家人就这么放过了王冲一家?”
  “哪能呢?这娘家大哥,当即就要挥拳打死妹妹的婆婆。可表兄弟里有两个是秀才,说这事儿还要等官府里的人来判。娘家人虽气,却也只能将这婆婆五花大绑,就等天亮之后,给送到衙门。谁知,这人才绑起来,就听见屋里的灵床有响声,这妹妹动作僵硬的竟然从屋子里走出来了,而且肩头上还卧着一直眼睛发绿的猫。
  就算是娘家哥哥,也没见过这种情形啊,也不知道谁先喊的,反正七手八脚的拉开门栓就跑了出来。这娘家大哥,临跑也没忘记妹妹的那两个孩子,也将孩子抱了出来,至于王冲娘,原本就恨,这个节骨眼的,自然也就没人管她。
  再后来,庄子里的人也都给惊醒,大家伙儿不明真相,也都跟着跑,一直跑到了东郊的道观。那道观,是早些年建的,里头就只有一老一小两个道士,平时也会出来做做道场什么的。估摸着,那个时候,大家伙儿心里也就指望着这两个道士能给消灾去厄。
  道观的门是给敲开了,可那小道士愣是把着门,不让大家伙儿进去。转眼间,那王冲媳妇,也就是水灵已经到了,离最近的那个村民也就一尺多,大家又惊又怕,就四处躲啊。小道士指了指道观旁边的一棵白杨树,于是那个村民就以白杨树为遮掩,跟水灵转圈圈。水灵向右他就向左,水灵向左她就向右,转了几圈之后,水灵好像发怒了,但也都疲倦了,面朝着那颗白杨树,一动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那老道士拿着一柄桃木剑就飞了出来了,二话没说,直接将水灵的头给砍下,然后一脚给踢飞了。水灵呢,也就是王冲媳妇,双手往前一伸,抱着树干就僵硬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那只原本卧在王冲媳妇肩膀上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树上,正用两只眼睛,绿幽幽的盯着大家。可那会儿心乱,谁也没往猫身上去想,我也是后来回来,脑海里老是浮现那两只猫眼,才觉得阴森森的,总要出事儿。
  天亮之后,这王冲买棺木也回来了。水灵的娘家哥哥们也去衙门报了官,可王冲爹已经死了,王冲娘被绑在院子里,虽然没死,也就剩下一口气。县官老爷来验尸,那仵作先生看见水灵的尸体差点就炸了,嚷嚷着要回去。可王冲不肯啊,自己媳妇死的不明不白,一夜之间还多了这么些风言风语的,他心里不自在,愣是跪在地上求那仵作先生给检验的。
  仵作先生没法拒绝,只能给验了。当然,咱们都没进去,就王冲在跟前儿。说是水灵身上,全都是抓伤跟那种挤压的伤痕,一看就没少被折磨,从而也验证了王冲娘的猜测,这水灵啊,是被王冲爹强迫着给欺负的。在水灵那断开的脖颈里,也发现了药物残留,就是那种能致人聋哑的药,是死后才给灌进去的。水灵的手,像钩子一样并排卷着,指甲都刺进皮肉里去了,仵作先生找了好几个壮劳力才给拨开。据说,在水灵的指甲缝隙还发现了王冲爹衣裳的碎片。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后来呢?”
  “依照衙门的规矩,将王冲娘给带了回去,可她顶多也就算是个逼死儿媳妇,判的不重。只是这王冲娘,原本就被惊吓的一条命去了大半,没等府衙里宣判完呢,就咽了气。只两日时间,爹、娘、媳妇都死了,王冲心里再难过,也要处理后事,大家伙儿也都同情他,毕竟王冲这孩子还是好的,也张罗着让道观里的那一老一小过来给做个法事,去去这庄子里的晦气。临下葬时,王冲想要把媳妇的头给找回来,可那老道不让,说是头给按上了,王冲媳妇怕是要成邪物。王冲心疼,可也没辙,只能让人扎了个纸糊的脑袋,勉强给下了葬。
  下葬那天,咱们虽然没有看见那只猫,可隐隐约约的听见了猫叫春的声音。心里害怕,草草掩埋了就赶紧回来。王冲惦记着孩子,也不想回家,怕睹物思人,心里难受,就去了水灵的娘家,娘家人知道这事儿怨不得王冲,虽心里也埋怨他,可终究还是接纳了。
  虽然这事情是给解决了,可我心里总不踏实,总觉得还要出事。你们瞧瞧我这衣裳,几乎就没脱,我就担心,这水灵怨气没消,还有那只猫——”族长说着,看了眼桌案上的猫头,将剩余的那半句话给吞了下去。
  胭脂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东方已隐隐显出白色来。她用手戳了戳那猫头,说了句:“那道观里的道士,说的也没错,一旦这头给按上了,水灵势必成妖邪,可若是不按上,她也会变成妖邪。这猫,就是她的另外一条命。”
  “那可如何是好?”族长来回的搓着手:“如今王冲的爹娘都死了,王冲也搬到了水灵娘家去住,难不成,要让咱们庄子里的无辜人来承受水灵的这些怨气?咱们冤不冤啊!”
  “要解决这些事情也简单!”胭脂说着将猫头拎了起来,“天亮之后,你们就去把水灵的头给寻回来,连同她的尸身与这猫头一块焚化,之后再用石灰粉铺满整个墓穴,以墨线环绕棺木重新进行安葬。另外,找个师傅,扎两个稻草人,分别写上王冲爹娘的生辰八字。记得,这稻草人必须是跪着的,然后待封穴之后,烧掉,也算是化解了水灵的怨气。另外,要找一只黑狗,用这黑狗血喷洒四周,尤其是坟墓附近。要知道,这猫是有九条命的,但黑狗驱邪,加上这水灵的尸身没有了,这猫就算想要生事,也无能为力。”
  “如此,就能消停了?”族长担忧的问。
  胭脂点点头,将猫头递给族长:“按照我说的做,可保你们庄子百年平安,至于百年之后,一切都要看定数,如果民风纯善,自能化解厄运。”
  “我知道,我知道,胭脂姑娘这话的意思,粗略的理解起来,就是好人有好报。让咱们庄子里的人,都做善良的好人。”
  胭脂看了族长一眼,虽没有说话。
  正文 第111章 胭脂媚(4)
  山顶上,刑如意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无头女尸,终究还是没忍住,用手将她断颈处的污秽清理了一下。
  身后的鬼魂飘飘忽忽,若隐若现,依稀就是眼前这副女尸的模样。看见刑如意的举动,她轻轻往前飘了一些,眼神复杂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尸,静默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后悔了?”刑如意问,言语也是平淡的。
  “嗯。”鬼魂低应了一声,看着东方即将升起的太阳,说:“死了之后,我才真正懂得我娘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好死不如赖活着!”水灵说着,眺望了一下不远处的村庄:“我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只可怜我那两个孩子,从此往后再也没有娘亲疼着了。”
  “想去看看他们吗?好歹走的也能安心些。”
  “我能吗?”鬼魂眼中显出一丝光亮。
  “头七,也该回魂了。”刑如意抓起一把干草,遮住女尸断裂的头颈部分。
  水灵是自杀的,自杀的人,在其自然寿命终了之前不能投胎。在自杀时的岁数到寿命终了之间的这一段时间内,自杀者要在阴间不断重复自杀的过程,非常痛苦。可这也是冥府的规矩,生者本就不易,若给了你生命,你还不好好的珍惜,随意舍弃,不加以惩罚,怎么能够彰显公理。
  族长担心上山再生什么异变,想要胭脂和常泰与他们一起,胭脂拒绝了。常泰虽有心帮忙,可瞧着胭脂的神色,似乎并不想他参与村中的事情,再想想水灵的事情,也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参与进去不大合适,就委婉的推辞掉了。族长虽哀声叹气了一番,却也没有勉强,简单的用过早饭之后,就让一个小伙子,领着他们出了村。
  出村的路是另外一条,小伙子说,这是村里的规矩,若是遇见了晦气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再回去触霉头的。
  胭脂和常泰倒是无所谓,反正路是好路,至少要比昨夜上山的那一条好走的多。
  经过昨夜的事情,胭脂与常泰之前的对话也多了起来,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常泰在问,胭脂在答。
  “胭脂姑娘,为何想起做这赶尸匠来了?”
  “没什么,自小就跟着看,长大也就会了。”
  “胭脂姑娘做这一行多久了?”
  “没几年。”
  “我听说,赶尸匠是可以操控尸体的,胭脂姑娘既有这种本事,为何不帮朝廷,那样的话,也能少牺牲些性命。”
  胭脂听见这话,回头看了常泰一眼,说:“我只会控制他们走动,去打仗也只能当肉盾,况且活人的命需要珍惜,死人的身体也需要珍惜。”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常泰说错了。”常泰拱手,算是道歉。胭脂轻扫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出了村庄,一路便多是官道,快马加鞭,也只用了月余就到了边关。常泰清点了一下,的确如信函上所说,是八人,而且经过身份文牒等信息核对,也确认就是眼前的八具尸体。只是,常泰没有想到,在如此炎热的气候里,这八具尸身,竟然保存完好。
  胭脂依照官阶顺序,将这八人排成一队,见常泰蹙眉沉思,便知他心中所想,于是道:“大人可是想,为何这八具尸身,停了近两个月竟没有腐坏?”
  常泰点点头。
  胭脂淡然的勾了勾唇角,指了指那八具尸身上的黄符:“其实,这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民间多高人,通常也会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行军打仗,难免死人,若是不采取一些法子,尸体腐烂,就会引发瘟疫,到时候,不用敌人来攻击,自己就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所以这军中,也是藏有高人的。”
  胭脂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医帐。常泰这才留心到,原来这军中的大帐上,也都贴着类似的黄符。
  “放心吧,等我们走了,这些黄符就会被揭了。”胭脂说着,走到一具尸身前,将他略微褶皱的衣衫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下,又将他露在外头的手,轻轻推回了宽大的衣袖中。
  因为回程的路,需要赶尸,所以走的也比往常更慢。通常,胭脂走在最前头,时不时的摇下手中的铃铛,常泰走在最后,耳朵里,除了清脆的铃铛声,就是尸体蹦跳时摩擦地面的那种声音。
  从七月,一直走到了十月末,终于将这些死亡将领中的七个送回了他们各自的家中,而今晚这个,也是最后一个。
  常泰看了看花名册,这最后一名将军,名唤左天佑,是高宗初年骠骑大将军左权的孙子,因家道中落,如今在朝中已没有什么名望和权势。留下的,也只有早年朝廷赏赐的一座将军府邸,因无人照看,如今也显得破落了。
  清幽的月光照在落魄的将军府,门口的那两座石狮子,在夜黑里睁着眼睛,似乎是在等待主人归来。趁着胭脂敲门的功夫,常泰打开了临行前大人交给他的第二封密函。
  密函上说,让他从左天佑的身上,取回一样东西,至于那东西是什么?密函中并未提及,之所在拿到东西之后,除掉赶尸人。
  将军府的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看到胭脂时略微愣了愣,可将目光移到胭脂背后那个站着的熟悉的人身上时,瞬间老泪纵横。他脚步踉跄的从门内走出,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左天佑跟前,沙哑着唤了声:“小将军,都是老奴不好,是老奴害了您的性命啊!”
  听见这话,常泰的额角轻轻的跳了一跳。再看胭脂,脸色虽无什么变化,口吻却轻柔了许多。
  “老伯,左将军他走的累了,您老还是让他先回家休息吧!”
  老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起身,将胭脂和常泰都迎了进去。灵堂是早就预备好的,一应俱全,看得出,老人也是尽了心去办的。胭脂领着左天佑,以铃铛驱使,让他慢慢的躺在了灵床上,跟着揭去了他额间的黄符。
  在黄符之下,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常泰虽不领兵打仗,却也明白,这样的洞,只有弓箭才能够射出。
  按说,战场交锋,死伤在所难免,可这左天佑的伤,让人看了总觉得奇怪。老人端了水盆过来,静心的帮左天佑清洗,整个过程也没有避讳。
  左天佑的手腕、手臂上均有被捆绑束缚的痕迹,后背上则有鞭痕,而且是不断重叠交加的,这样的伤,似乎只有被敌军俘获之后,才能够造成。额间那一箭,显然是致命伤,联想起临行前大人交给他的那封兵部密函,常泰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事,且还不是一件小事。
  随着左天佑身上的伤口曝露,胭脂的表情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眼神也更加的冰冷。终于,在老者清洗到额间那个伤口时,胭脂她转身出去了。常泰随后,看着她柔弱的背影,问了句:“左将军他,应该不是战死的吧?”
  “大人可知左家的事情?”胭脂略微抬头,看着不远处落魄的景致:“老将军左权,领兵数十年,可谓战功赫赫,但不管是在兵部,还是在后世的史书上,都不会看到他的名字。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常泰依着胭脂的话去问。
  “因为他最后一次出征,领的是当时的皇后,如今圣后娘娘的懿旨。可那一去,生死不明。左家的人去问,不仅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落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原本,是要株连九族的,可圣后娘娘开恩,居然留下了左天佑这一丝血脉,但责令他终身不得入仕途。
  到了左天佑十四岁那年,朝廷又突然降下恩旨,说圣后开恩,允许他承袭祖制,且破格提升,将他从京城驱赶到了边关。与其说是降恩,倒不如说是让他去战场上送死。只可惜,左天佑的命,远比圣后想象中的硬,他经过了数千次大大小小的战争,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做到了将军,且无意中还得知了当年祖父失踪,左家被灭门的真相。”
  常泰心中一凉,他自然知道,胭脂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意思。圣后的铁腕,盛唐中人,有谁不知,有谁不晓。想来,那左天佑浑身上下的伤口,也一定不是敌人给的。
  “所谓伴君如伴虎,这跟皇宫和皇权扯上的人和事,大多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只是,胭脂姑娘一个局外人,为何竟知这里头的详情?”
  “人过留影,水过留痕,这世间又能有什么秘密是长久的。”胭脂转身看着常泰:“比如常大人你,与胭脂朝夕相处了数月,心中不也藏有跟胭脂有关的秘密吗?”
  常泰一愣,右手不自觉的握住了长剑。
  “常大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跟着胭脂跑这一趟,依照大人的身份,此行肯定是带有任务的。不知,大人的任务可是这个?”胭脂说着,掏出一个小瓷瓶,又从瓶子中,掏出了一卷纸。
  “这是什么?”常泰问。
  密函之中,只说让他找东西,却并未提及那个东西是什么?所以眼下,他也无法判定,胭脂手中拿着的是否就是兵部侍郎让他要找的东西。
  “大人可还记得在军营时,我与大人说过的话。这民间多高人,且有不少的高人,都隐藏于军中。”胭脂说着,将那卷纸握在了手中:“左老将军祖籍潭州,祖上历代都是做赶尸匠的,只是后来战乱纷争,百姓流离失所,他也误打误撞的进了军营。因艺高人胆大,竟一步步做到了骠骑将军,而祖上做赶尸匠的那一段历史,也被刻意的涂抹掉了。
  圣后之所以选择让老将军去执行那个秘密任务,也跟他做赶尸匠的历史有关,因为那个任务针对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只可惜,老将军失败了,一去未还。这瓷瓶,是左天佑从他祖父身上找到的,也是用左家的尸语记录的,如今世间除了我,再也没有能看懂。所以,就算大人拿去了,送到那些人手里,他们看见的,也不过是鬼画符一张。”
  胭脂说着,将那卷纸又塞回了瓷瓶中,接着将瓷瓶扔给了常泰:“我知道你是好人,不想你因为这个东西而损命。所以,你拿去吧!”
  “这上面记录的难道是老将军的死因?”
  “不!是圣后要老将军执行的秘密任务,以及左家赶尸,操控尸体的秘密。”胭脂看着常泰:“大人曾问过胭脂,能否操控尸体去打仗?胭脂当时给大人说的是,胭脂不能。这不仅仅是因为胭脂的道行不够,还因为左老将军的遗训,自老将军之后,左家之人,便不能驱使死者做还乡以外的事情。”
  “所以,左老将军他,是可以驱使死尸打仗的?”
  正文 第112章 胭脂媚(5)
  常泰疑惑的看着胭脂,胭脂却点了点头,说:“不仅老将军可以,左天佑也可以,这是只有左家嫡亲血脉才可以做到的事情,不然将军以为,左天佑一个被朝廷压榨看管了数年的孩子,是如何在残酷的战场上生存下来的。朝廷利用了左家,但朝廷更想要左家的秘密。好了,胭脂与大人说的已经够多了,此事原本就与大人无关,大人也无需打听更多,将那瓷瓶交给大人背后之人,也就可以了。”
  常泰接过瓷瓶,并没有打开,而是看着胭脂的眼睛问了句:“刚刚胭脂姑娘说过,左老将军有遗训,自他之后,左家之人,便不能驱使死者做还乡以外的事情?”
  “是的,我说过!”
  “既如此,左天佑为何还要违背祖训?”
  胭脂眸中的冷光闪了闪,似笑非笑的看着常泰:“对于大人来说,难道遵照祖训比保住自个儿的性命还要重要?左天佑被圣后赐以‘恩旨’送到战场上时,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且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半点长物,面对着凶狠的,只想要他性命的敌人,他除了害怕,哭泣之外,所能够做的,也只是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蝼蚁尚且偷生,况且他还是个人。”
  胭脂望了眼屋内:“况且任何违逆天道的事情,都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左家也一样。常大人若是不怕的话,可以去看看左将军的后背,您就知道,驱使死者打仗,对于左家人来说,绝非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