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
  待桑府家丁远去后,桑知岚又在原地蹲了一会,才从暗处讪讪出来,走到晏琼池面前,解释:“方远公子死了,我爹娘担心我,所以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出来。”
  “真是如此吗?”
  “好吧……其实是府上的庶妹说我还未出嫁就死了未婚夫晦气,我气不过打了她一巴掌,被爹娘罚跪祠堂。”
  桑知岚小声嘟囔一句,“我觉得我没错,那死丫头心肠歹毒且口无遮拦,现在不教训以后怎么办?”
  晏琼池哈哈地轻笑两声,说:
  “桑姑娘实在豪气,可打人不对。你现在这副打扮,是要去做什么呢?”
  “我打算出京去投奔姑姑,银子我也带好了!”
  “甚好,还请桑姑娘千万小心。”
  晏琼池点点头,并不关心她即将做什么,只是路上遇到了闲聊两句后就要离去。
  “晏公子要做什么?”
  桑知岚站在原地看红衣少年转身欲走,莫名其妙出声喊住了他。
  “我么?我打算在西京城内逛逛。”
  晏琼池抱着他的猫预备开溜,被叫住还是一脸温和地回头说话,“既然桑姑娘已有去处,那么,就此别过吧。”
  桑知岚看着他往肩上送了送贪吃的肥猫,低头敛眉的模样实在温柔,想了想,说:
  “我看了那符里的内容,很漂亮很热闹,都是晏公子亲眼见到的么?”
  晏琼池嗯了一声。
  “那些景色真是温柔啊,公子一定很喜欢夫人,才愿意为她记录这些吧。”
  桑知岚向前几步跟在他身边,像是放弃了投奔的计划,“从什么时候拍的?我看里面春夏秋冬都有……公子和夫人分开很久了吗?”
  “是蛮久了。”
  “哦……”
  晏琼池叹气,像是无可奈何:“我们更少时不得已分离,现在也是,人生总是聚少离多,我能做的,是留存一些我看到的景色给她罢。”
  就算现在不需要了。
  桑知岚心里一沉,但还是出声好奇道:“晏公子是怎么和夫人分开的?”
  “分开的原因有很多,总是不得已的。”晏琼池又叹:“浮生皆梦,聚散成空罢了。”
  “哦……”
  晏琼池肩上的猫冲桑知岚喵喵叫,像是不满她跟过来。
  她跟来做什么?
  “桑姑娘不走了么?”
  晏琼池问,“现在不走,被抓到了怎么办?”
  “反正他们也蠢得要死,我嘛,晚点再走就是了,今夜的灯火和月亮都那么美好……”
  桑知岚说,“反正追我的人也走了,恰好我很久没有大大方方地出来逛过灯会,晏公子也是一个人,不介意和我一同游灯会吧?”
  晏琼池礼貌地笑笑,正打算开口拒推辞,旁边伸出来一只长满着汗毛的打手,举着一盏酒,颇为豪气道:
  “陈年米酒打折,一杯只需一文钱,今日大酬宾,买一杯送一杯!公子需要来一杯吗?”
  街边酒家正在促销酒水,打断两人的谈话。
  西洲有当街饮酒的风俗,尤其是这样好的节日里,人们都喜欢边走边喝酒。
  “晏公子,你喝酒么?”
  西京内的酒铺子卖的酒水味道都不错,桑知岚喝过,她一边询问一边伸手去买酒。
  听说酒水是女战神的赐福,很多有情人都会选择在灯会上对饮。
  “多谢,不过在下不胜酒力,还是罢了。”
  晏琼池不会随意和别人喝酒,况且他不胜酒力。尚且在青鸾阙时,师兄师姐都喜欢拉着他去喝酒,因为大家都想把小师弟灌醉。
  他的酒量是真的很差。
  “喝点吧,听说今日在长街之上饮酒会获得酒神的祝福,那我便祝福晏……公子?”
  她将一杯递与一旁的晏琼池,但晏琼池没有接,他的注意力不知道被什么吸引去了。
  于是桑知岚也顺着晏琼池的目光向上看去。
  高高的朱雀桥之上,涌动有形形色色身穿绮罗的人们,此刻都高举着灯笼。
  但人群里依旧有穿着看起来是国师教众的黑色衣袍,混迹在彩衣之中,像是混入绮丽鸟儿之中的乌鸦。
  桑知岚对国师的党羽教众很是厌恶。
  可她转头,发觉晏琼池极黑的眼睛里像是落进了星光突然之间亮起来了。
  她又再回头定睛再看,混迹在人群里的是乌衣人是鬼魅一般的侍卫。
  他们在拱卫着什么人。
  高高的朱雀桥之上,唯有这两人气度不凡,一个冷若冰霜,身穿一丝不苟的法袍,怀中抱着拂尘,目视前方,并不在乎其他。
  一个魁梧高挑,整个人身上弥散着慵懒傲慢,举止投足之间是贵气。
  桑知岚赫然发现相伴而行的正是本朝新帝和乌衣国师。
  “是新帝和那个女人——国师!”
  “哦?国师?”
  “就是她——祸乱朝纲的奸人。”
  桑知岚从父亲和街头巷尾的议论里得知国师所做,几乎对她没什么好感。
  谁不恨她恨得牙痒痒。
  但晏琼池止住了前行,站立原地仰望。
  而后低头摸出一块灵石,从粗犷的大叔手里买了一杯最好的水酒。
  “这样好的夜晚,确实该喝些酒。”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未有丝毫惊讶,可他这时候竟然想喝点酒了。
  女战神会赐福在灯会上举杯对饮的爱侣。
  *
  “国师来容朝也有三年了罢?”
  “是,陛下。”
  棠溪衔青和国师并肩徐徐而行。
  夜风一同吹动他们的衣袍,两人的谈话地点不知不觉转换到了西京的流朱雀桥之上。
  他们今日扮做普通青年男女一同混迹在盛典之中的人群里,边走边聊。
  聊什么都可以。
  往日国师只和棠溪衔青说国事,很少会和他谈论一些私人的事情。
  棠溪衔青虽说自诩对国师还算了解,但对于她的身份和自己莫名依赖的感觉还是产生怀疑。
  “国师此前是哪里的修士。”
  “不是。臣此前一直跟随着师父修行,并不是修士。”
  “是么?”棠溪衔青点点头,不逼问,只是说:“有如此神通的国师为何一定选择来朕的西洲效力?”
  国师依旧面无表情:
  “臣生于西洲,自然会效忠西洲,陛下何苦发问?可是对臣起了疑心么?”
  “不,只是很好奇罢了。”
  棠溪衔青说:“朕少时去过中洲,也结识过许多中洲的修士,只是觉得国师某些方面和修士颇为相似——大概道人都是如此罢?”
  “臣少时也对修士起了钦慕之情,与师父修习后,也以修士的要求严苛自身。”
  国师一一回解了新帝的疑问。
  事实上这些都是假的。
  不知道新帝怎么的又起了疑心,难道是边知夜不在身边的缘故,法术减弱了么?
  “国师总是这样。”
  棠溪衔青说:“国师骨子里没有对朕的畏惧。”
  “臣惶恐。”
  国师低眉道。
  “好啦,只敬不畏,朕也欢喜的……还是赶紧休了话题罢,今夜是西洲盛大的灯会,国师可曾来过?”
  “不曾。”
  “为什么?”
  “国事为重。”
  “这话倒是显得朕无用了,竟然将国事的压于国师一人身上。”
  “臣不敢。”
  “好啦,别总是臣不臣的,在朕面前便自称我就是了……灯笼可爱,国师可有喜欢的样式?”棠溪衔青转头去看看周围各式各样的灯。
  “朕给你买一个吧,难得今夜放松呢。”
  国师看也不看那些制作得可爱的灯笼,只说不需要。
  “还是买一个罢,国师喜欢兔子还是狸奴的?”
  他也不管国师是不是真的想要,便自顾自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