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
  青栀烧好水,端了盆温水进来,替江容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具。
  看着那根圆圆的小树枝,江容的心情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东西她昨晚就用过了。这是古代刷牙的工具,名字叫杨柳枝。
  这个时期的人们只在早上刷牙,昨晚江容说要睡前刷牙,青栀虽然疑惑,却还是替江容准备好了用具。
  记忆中,原身每天早上刷牙都是自己刷的,江容按照记忆操作了一遍,总觉得没刷干净。
  可是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就算她能勉强制造简单的牙刷,也没有牙膏可以用,刷牙只能用盐。
  如此想着,她强迫自己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只能多漱了两次口,聊以慰藉。
  今天早上仍是如此,她多漱了好几次口。
  等她洗漱完,刚在正厅坐下,喝了一口茶,就见才刚刚跨出大门没多久的青栀,带了一串宫女走了进来。
  江容不由放下杯子,看那些宫女们一盘一盘把碟子端上桌。
  竟然还来了个司膳司的掌膳。
  难道是因为她要走了,给她最后的优待?江容看着掌膳若有所思。
  这些人应该是皇后派来的。
  后宫一切归皇后管,皇后向来不待见她,没人敢背着皇后给她开小灶,更没有关系好到愿意冒险给她开小灶的人。
  既然皇后愿意在最后关头做做戏,她找皇后要钱的成功率是不是更大了?
  掌膳向江容做了个万福,说道:“殿下,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还请殿下慢用。”
  江容拿起帕子掩在嘴角轻咳了两声,柔弱道:“多谢娘娘恩典,只可惜本宫今日有的忙,不能亲自去谢恩了。”
  掌膳偷偷看了眼江容的脸色,见她面色发白,唇色淡淡,神采恹恹,虽然有些病态,却仍不失美貌。
  她低头回复道:“娘娘说了,殿下只在殿里准备便是,不用去谢恩。”
  说完,向江容告了退。
  出了芳草殿,她并没有回司膳司,而是转道去了余皇后那里。
  好巧不巧,余皇后正好不在。
  余皇后此刻正在前殿里,与皇帝一起召见晋国来的使臣。
  越皇得知齐国给晋明帝送了个“齐国第一美人”后,就马不停蹄地派人去了晋国,向晋明帝表忠心,除了言明会在江容及笄后把她送去晋国之外,还附上了江容的画像。
  越国占地面积不大。
  晋国使臣队伍昨天下午才向越国边关递交了通关文书,今天一大早就到了,一到使馆又马上递了求见皇帝的折子,害得越皇早饭都没吃。
  不过一想到他们如此迫不及待,越皇又有些高兴。
  眼下晋明帝如此暴戾,齐皇趁这个关头送美人给他,越皇大概猜出了点他的用意,自己心里也有点小算盘。
  晋明帝不近女色且赐死了好几个妃子,可能是那些妃子长得不美,或者不是晋明帝喜欢的类型。
  越皇虽然钟情皇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天底下没有不好色的男人。
  齐皇好色,后宫妃子数百人。他也好色,他只好皇后的色。
  如果晋明帝能沉溺女色,他和齐皇联手攻打晋国,是不是可以趁机占点晋国的城池?
  他们越国太小了,弹丸之地,还不过晋国一个主城大。如果能趁机扩大点越国的版图,他也不算愧对先祖。
  而且,齐国送美人的时候,晋明帝什么都没说。越国送美人的时候,晋明帝却派了使臣快马加鞭来迎接公主。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晋明帝就喜欢江容那样的啊!
  一时间,越皇脑海中闪过无数假设,看晋国使臣的目光就更加温和了。
  仿佛看到了晋国的玉玺和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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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宜渣爹:马不停蹄表忠心。
  暴君:马不停蹄来接媳妇儿。
  容容:认真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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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青栀喜提本文第一彩虹屁小天使的称号。
  第5章
  和越皇做了十几年夫妻,余皇后这些年来心态变了不少,被越皇的真心打动了几分,很少再想起年少时的意难平。
  除了没事放纵江德音欺负江容,故意纵容养废江彩,派去太监把二皇子江德杉养成懦弱的性子,把其他三个妃子都收拾的服服帖帖之外……
  先不提别的,至少在大事上,她和越皇是齐心的。
  比如这次。
  使臣前来,他代表的是晋明帝乃至整个晋国的脸面。余皇后虽腹诽这些人不识趣,早饭都不用就干巴巴地跑过来,害她和皇帝也没来得及吃。
  表面上却什么错处都没有。
  在越皇和使臣寒暄了一番之后,她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请使臣与他们一起去前厅用早膳。
  使臣名叫赵信,看起来很是年轻,仔细一问确实如此,说是去年才刚刚及冠。
  他长得一表人才,谈吐得体,还会说一口流利的越国话。
  本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官,听他自我介绍才知道,他竟然是晋国的光禄寺卿,年纪轻轻就官居要职,位列九卿,可见他有多得帝心。
  再想想晋明帝竟然派了这样一个受他宠信的臣子过来接江容,就更说明他对江容的看重了。
  ——男人果然都过不了美色这一关。
  越皇大喜,先把晋明帝和赵信都夸了一遍,最后又说:
  “朕的天香公主,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从小被朕娇养着长大,从不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越皇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他真的很疼爱江容一般。
  他停顿片刻,轻叹了口气:“以往朕看来看去,都找不到配得上她的。如今想想,只有晋皇那样英明神武的君主,才是天香最好的归宿。”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落座。越皇和余皇后坐在上首,赵信坐在左侧首位上。
  余皇后还给赵信身后的两个随侍安排了位置,他们的桌案就在赵信之后。
  越皇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口中“英明神武的晋皇”,此刻就在他面前。
  不只是越皇,就说晋国的朝中大臣,估计都没几个知道这事的。
  李晨瀚行事无所顾忌惯了,又因为他的雷霆手段和残暴习性,朝中敢反驳他的人被他杀得七七八八,只留下那些话少的干实事的臣子,和他一手培植出来的几个股肱大臣。
  此番他就算是想大张旗鼓亲临越国,应该也不会有人阻止。
  但他却隐姓埋名偷偷跟了来。
  还易了容。
  他手握着酒杯却不饮,静静地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面无表情地听着越皇恭维的话。
  听到越皇说江容自幼受宠时,他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稍纵即逝。听到那句“最好的归宿”时,他却垂了眼睑,看着杯中人的眼睛,面上不见任何表情。
  他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十分平凡,远不及他本来样貌的十分之一。如此平凡的脸,却长了一双似浩瀚星海般深邃的眼眸,那高挺的鼻子也显得和这张脸格格不入。
  余皇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却没有多想。
  如今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不仔细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但若认真看去,就会发现有一种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说张扬不张扬,反而很内敛。说内敛,又让人无法忽视。
  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甚至隐隐超过了主位上的越皇。只可惜赵信做介绍的时候只介绍了他自己,并没有介绍他身后的那两个随侍,余皇后只得自己猜测他的身份。
  ——这么有气度,此人会不会是晋国的某个皇亲国戚?
  毕竟皇家也不一定都是美人的。
  就比如他们越国的后宫里出了个江彩,晋国会有一个这样长相平凡的王爷也属正常。
  可是据她所知,晋明帝登基前把他那些兄弟杀了一大半,只留下几个没有参与过皇位争夺的藩王,老的老,弱的弱,如今都被圈在上京。
  这个王爷能走出上京,说明他在晋明帝面前还算得脸……也不对。
  好不容易出使一次,正一品王爷被从三品的光禄寺卿压了一头,说明这人在晋明帝心里的地位不怎么高。
  余皇后收回目光,认真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
  晋明帝此番派这个平凡的王爷出来,可能是想展现出他容人的气度。但他又不是真的器重平凡王爷,才会让赵信压平凡王爷一头。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余皇后自小被娇养在闺中,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宅斗。后来入了宫,没人能和她争宠,越皇把她护得很好,真正意义上的宫斗也与她无关。
  她对江容江彩她们坏,是明面上的坏,她叫人故意把江彩和江德杉养废,越皇也是知道的。
  从来都不需要想那些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是以余皇后在深宫里生活了十余年,脑子却和她没出阁那会儿一样简单。
  当初江容分析到余皇后性格的时候,曾给过她一句中肯的评价——
  这人在真正的宫斗剧里可能活不过两集。
  说两集可能还是抬举她,说不定连第一集 都活不过。
  不曾直面过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她“理智分析”出来的结果也很好笑,和实际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她觉得自己假设的很有道理。如此想着,她还在心底惋惜地叹了口气。
  不为别的,她只是感到可惜。可惜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长在这样一张平凡的脸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她想得入神,有一小段时间没有动筷子。越皇见此,稍稍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