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左边点,对,范围大一点,再用力一点。”
  看着某人惬意地眯眼,叶可卿之前那点愧疚荡然无存。
  门外一个土匪敲了敲门,“二当家,吃的放门口了。”
  青阳尘璧毫不动弹,用眼神示意叶可卿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炖肉。
  吃了好多天的饼,叶可卿又惊又喜地问青阳尘璧:“不会有毒吧?”
  青阳尘璧坐直了身子,眸色阴沉得可以杀人。
  叶可卿看清他的神情,被吓了一跳,把碗推远了些。
  “真的有毒?”
  “没有,你吃吧。”
  “嗯?”
  不是,你这煞人的表情谁敢吃啊?
  在叶可卿惊疑不定的时候,青阳尘璧夹起一块肉,吃了起来。
  叶可卿犹犹豫豫地端起碗,小小地啃了一口,肉质劲道,有弹性,毫无肥肉,可谓瘦而不柴。
  她咋咋嘴,疑惑说:“这不像是猪肉,也不是羊肉,应该是牛肉。”
  青阳尘璧浑身疏离,叮嘱叶可卿:“多吃点,等会才有力气下山。”
  “等会?”
  “嗯,我把叶老爷的信读给土匪头子听了。”
  “啊?”
  “放心,他们让我假装成叶老爷写一封委托书,里面我留了藏头诗,对方很容易发现其中的问题,定然会报官。”
  他沉了沉眼神里的光晕,郑重起来,“我去救叶老爷,你等我。”
  叶可卿乖乖点头,拉着青阳尘璧的衣摆,担忧道:“你要小心。”
  青阳尘璧低头看了看被拉着的衣角,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宽慰道:“我不会有事。”
  门外一阵嘈杂,或重或轻的脚步声纷沓远去。
  青阳尘璧从门缝窥了半晌,开门出去。
  叶可卿等在屋里,碗里的肉瞬间没了滋味,让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有人劫狱!”
  叶可卿的心瞬间如坠冰窖。
  青阳尘璧那副柔弱身子骨,铁定要完
  她找来一把锄头,拉开门冲了出去。
  土牢里,一个土匪压住一个人掐脖子,叶可卿上去一锄头,把那土匪打晕过去。
  土匪翻身倒在一旁,叶可卿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齐管家!
  “你来救爷爷?”
  齐管家虽然对叶可卿巴结老爷之事颇有偏见,如今能在土匪窝里见着熟人,登时高兴了许多。
  “小姑娘也在?多谢你刚刚救我。”
  叶可卿小手停在面前,止住他的话。
  “走,跟我去救爷爷。”
  齐管家忙应下,跟在叶可卿身后。
  一路上,横陈好几具土匪尸体。
  齐登上前查探尸首后道:“刚死不久。”
  叶可卿皱了皱眉,问他:“你来的时候还有见到何人?”
  “我在山下等到土匪带了大部队出去,方才一个人摸了上来,这荒郊野岭没有别人啊!”
  奇怪,会是谁杀的?不可能是青阳尘璧那个书呆子吧。
  “谁?”
  地牢暗处响起一道人声,仿佛刺骨寒刃。
  叶可卿迟疑了片刻,答道:“青阳,是我。”
  青阳尘璧带着叶老爷出来,他走在前头,逆着微光,昏暗中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如果说以前的青阳尘璧,是一把藏着锋芒的君子剑,如今的他,锋刃已舔舐过鲜血。
  一步步,他沉稳走出笼罩的黑暗,剑气凌然、摄人心魄。
  叶可卿突然发现,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羸弱。
  走出阴影的青阳尘璧恢复了波澜无惊的清冷气息,站在叶可卿面前,低头问:“不是叫你等着?”
  “我听到动静,怕你有危险嘛。”
  青阳尘璧在叶可卿面前无奈叹息一声,淡淡血腥味萦绕进叶可卿的呼吸,真切清晰。
  叶可卿握着锄头的手一紧。
  “你怕我?”青阳尘璧眯了眯眼。
  这样的氛围陌生而惊悚。
  他透漏着危险的神色让叶可卿的心仿佛被人攥紧在掌心,随时要被捏爆。
  青阳尘璧又低了低头,试图看清叶可卿那复杂的脸色,
  而叶可卿仿佛被逼到了悬崖峭壁,后退一步就是坠落。
  尽管知道青阳尘璧想听什么,叶可卿还是咽了咽口水,细若蚊呐地“嗯”了一声。
  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从来没有见过青阳尘璧杀人,她知道这些法外之徒该杀。
  只是她太惊讶。
  叶可卿的目光落在青阳尘璧的手上,他的手一向好看,修长如玉竹,那是他执笔研磨的手。
  青阳尘璧的气势随着叶可卿的话陡然一灭,他的手在她的目光中渐渐蜷缩起来。
  叶可卿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微微低着头,眼睛朝上去看低头的少年。
  她的眼睛晶亮,像一汪清泉,盛满笃定和信赖。
  “再怕也想靠近。”
  莫名的,青阳尘璧呼出一口气,牵了牵嘴角。
  那一笑,少年化身为勾人的艳鬼,让人觉得他的唇肯定很好亲。
  叶可卿险些招架不住,结结巴巴起来,“我……我们赶紧去牵马吧。”
  青阳尘璧似笑非笑道:“马不是被吃了?”“胡说……”
  等等。
  叶可卿想起那碗炖肉,像牛肉一样的炖肉,胃里有些翻涌难受。
  很快,她想到了更糟糕的后果。
  “那你,那你怎么上京赴考?”
  青阳尘璧没有吭声,自嘲一笑,垂下头,眼里有星光坠落。
  叶可卿的心猛地抽疼。
  “感谢青阳小友,多亏小友使出调虎离山计,我们才能逃出土匪窝。”叶年裕不顾齐管家的阻拦,瘸着脚走过来,“小友若不嫌弃,那便将齐登骑来的马拿去。”
  齐登背过身,免得自己忍不住想阻拦。
  那匹马,关系着叶家的生死。
  如今叶家陷入账务危机,正缺银子救济,可谓万分火急。
  若是没有这匹马前去收帐,恐怕叶家商业等不到这救急的银子,就得先行倒闭。
  当然,这一切他都没有说出来。
  老爷要帮,他理解,老爷一向敬重读书人,又承了这小子的救命之恩,齐登自知不能让老爷的一番好意变味,没有将那些难处说出来。
  叶可卿闻言大喜,转头去看青阳尘璧。
  却见他并未立马收下,而是看着齐登的背影半晌,衡量片刻后,郑重谢过叶年裕。
  “那舍妹便与你们同行,互相有个照应。”
  叶年裕笑眯眯应下。
  青阳尘璧斟酌后,又道:“将来在下若是高中,定让叶家改头换面。”
  叶年裕并未将这句承诺放在心上,只挥挥手,叫他“快去吧”。
  青阳尘璧转身离开。
  叶可卿在他的身影要消失之前,大喊一句:“青阳,等我回来。”
  青阳尘璧顿了顿脚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夕阳半倚,像一张红彤彤的大烧饼被山寨遮了一角。
  “想吃烧饼了,肉馅的。”叶可卿抬头看了半晌,扶着爷爷在官道上走。
  “吃什么烧饼,我们吃烤鱼。”叶年裕抖了抖袖子,指了个方向,“往那条路走。”
  叶可卿欢喜地冲到前面,浑身有劲。
  齐登揣着袖子,一脸委屈道,“老爷现在倒是清闲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