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姜璟并未回答,只见他在花簇中折下一株绽放得极好的桃红牡丹,大小适宜,娇艳欲滴,绚丽华贵,香气芬芳。
  “儿臣觉得这朵牡丹很适合母妃。”姜璟缓声道。
  “是吗?”虞枝绕开石桌走过来,注视姜璟手中捻着的牡丹。
  “母妃戴上一定很美。”姜璟抬眼,眸中含着期待。
  虞枝怎好拂姜璟好意,“那我就戴上看看。”她从前也不是没戴过鲜艳的花,但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虞枝今儿梳得是比较高斜的云髻,髻上镶了不少漂亮的鎏金簪花,还并一只蝴蝶步摇。
  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随后取下几株簪花,定好位置后,把簪花放在姜璟摊开的手掌心上,继而接过姜璟手中牡丹。
  虞枝手巧,一下子就把牡丹衔在云髻斜侧。
  妍丽的红牡丹完全不显俗气,反而促使她的娇靥方桃譬李。
  “如儿臣所言,牡丹很配母妃。”姜璟赞美道。
  虞枝摸了下牡丹,轻声问姜璟:“还好吧?会不会不适合我?”语调透出不确信。
  姜璟音色干净诚恳:“怎么会?母妃何须妄自菲薄,在儿臣心中,您便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没有人不会相信他说得不是真话。
  虞枝心里高兴,又多多少少被恭维得难为情,莞尔道:“就你嘴甜。”
  “您信儿臣,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
  姜璟留虞枝在东宫用午膳。
  午膳后,虞枝乏了,要回宫午睡。
  姜璟送虞枝出了东宫。
  回来后,姜璟把适才未还的簪花拧成团,在手心掂量几下,就扔进莲池中。
  “噗通”几声,不高不低,小水花飞溅。
  不知这池子里饿了许久的活鱼吃不吃金子,是饿死还是撑死?抑或挣扎内斗,相互厮杀而亡?
  姜璟目溢兴味。
  少顷,他来到石桌旁,桌面上的点心并未收走,还剩下几块。
  坐在轮椅上的姜璟姿态闲适,神色自若,唇边染笑,皎若明月。
  许是来了兴致和食欲,只见他慢悠悠将一块透花糍拿起,缓缓放进口中,细嚼慢咽,徐徐品味。
  咽下的点心如甘霖,滋润他饥饿的胃部。
  姜璟舔了舔唇,再低首,袍裾下受伤的脚踝隐隐作痛。
  疼痛感促使他回忆适才送虞枝出宫时的画面。
  他在问:“母妃明日还来吗?”
  虞枝点头。
  明天还有盼头。
  【??作者有话说】
  姜璟,表字令容。
  第6章 都怪陛下
  明光殿,黄昏将近。
  成佑帝过来用晚膳。
  虞枝在他身上再度闻到苦涩药味。
  “陛下,二皇子如何了?”虞枝道。
  成佑帝道:“总之醒过来了,目前在床榻上躺着,御医在医治。”
  “能治好吗?”虞枝问,美目中流露几分淡淡关切。
  成佑帝挑眉道:“宝儿,你关心他作甚,现在是属于朕和你的独处时间,你该把所有注意力放在朕这里。”
  作为帝王,成佑帝对自己的儿子女儿或多或少是有感情,但也不多。
  太子珠玉在前,其他皇子都显得十分逊色,江山后继有人,故而成佑帝并不在意二皇子最后是否会落下腿疾。
  且他已尽了身为父亲的关怀。
  虞枝没好气打他一下,却被成佑帝捉住手:“关心一下还不行了,他好歹是你儿子,妾亦是看在他是你儿子的份上才出言关切。”
  成佑帝揉捏着虞枝的手,力道不轻不重,虞枝被伺候得眉眼舒展,他看着虞枝享受的样子,笑了笑,道:“好好,朕的宝儿心地善良,爱屋及乌。”
  “你怎么连你儿子的醋都要吃。”
  成佑帝调笑道:“朕和宝儿一样,都是醋坛子。”
  “谁和你一样,少来。”虞枝佯作嫌弃。
  成佑帝眼神宠溺。
  “明儿我去探望一下吧。”二皇子之事到底和太子有关,虞枝有必要去看望。
  如果此事与太子无关,虞枝压根就不会去注意,她固来只记挂自己、成佑帝以及太子的事,宫里的其他事,虞枝俱不关心。
  这些年囿于深宫,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又约莫是年纪大了,虞枝早就成了个只会享受的懒性子,不爱动。
  昔日成佑帝曾开玩笑似的说让虞枝来试试统率六宫,虞枝没答应,太劳累了,不适合她。
  成佑帝又道可以让虞枝先分点管制权,虞枝还是摇头,成佑帝遂作罢。
  成佑帝:“可要朕陪你?”
  虞枝:“妾又不是小孩子了。”
  成佑帝:“不许待久。”
  用了晚膳,二人在殿外走了会儿,消了食便回殿。
  这时,明光殿的宫婢已备好牛乳和汤水,虞枝去了湢室。
  绿漪和绿萝伺候虞枝沐浴,一勺勺霜白的牛乳自虞枝锁骨浇下去,如潺潺溪流,映得虞枝肌肤白皙腻理。
  洗完牛乳浴,虞枝又过了遍汤水,这才将身子微微黏腻的感觉濯洗干净。
  擦了润肤膏,换上寝衣,虞枝出湢室,坐在梳妆台前,让绿萝给她绞湿头发。
  成佑帝走过来,“朕来。”
  虞枝:“陛下?”
  “好久没给宝儿绞头发了。”
  “那就有劳陛下了。”绞头发这事成佑帝没少做。
  绿萝把长巾交给成佑帝。
  接着,绿漪和绿萝连同其他宫婢尽数离殿。
  寝殿中烛火摇曳,只剩下虞枝同成佑帝。
  成佑帝站在虞枝后面,拿着长巾给虞枝绞发。
  忽而,他发觉妆台上有一只冰裂纹玻璃碗,碗中枕着一株鲜艳的牡丹花。
  明光殿外亦有桃红色的牡丹,虞枝时常剪花放在瓶中观赏,成佑帝并不奇怪,只是扫了眼,就专心给虞枝绞头发了。
  成佑帝道:
  “对了,朕的生辰快到了,宝儿可有为朕准备生辰礼?”
  虞枝娇嗔道:“不是还早么?”
  “朕是怕宝儿忘了。”
  “妾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会忘了陛下的生辰。”
  成佑帝被取悦到,龙心大悦。
  虞枝看着镜中倒映出的成佑帝,也跟着柔笑,鼻息药味蔓延。
  成佑帝眼中有情意,却无情.动。
  虞枝微微垂睫,端量镜中的自己。
  这是夜晚安寝之时,成佑帝又在身边,虞枝很能不回想起自己内心始终在意的事。
  许是气氛太好,加上虞枝精神放松,一个在心里忍了三年的问题压制不住了,她不由吐出来。
  她轻声道:“陛下,妾心中有一个藏了许久的问题。”
  殿中安静,虞枝娇柔的嗓音清澈明晰。
  “哦?宝儿,说来听听。”
  “陛下,为何您这三年来都不再让妾侍寝?”鬼迷心窍的虞枝终究是问出这个困扰她多年的疑惑。
  “陛下,您身上总是有药味,您可否告诉妾,您是......发生了什么吗?妾真的很担心,抑或是妾的原因?”
  话音一落,成佑帝突然停下手中动作,四周特别寂静,甚至气氛逐渐冷凝。
  虞枝回眸,注视上方沉默不语的成佑帝。
  “陛下?”
  更漏声响起,缓慢极了。
  虞枝等来了成佑帝扔掉长巾,长巾委地,毫无声息。
  “爱妃,你太放肆了。”成佑帝话语隐含怒意,神情难看,尤其是他的双目,蓄满阴鸷,如被人触碰到内心深处最重要的逆鳞,又似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被冒犯,倍感愤怒。
  浑身散发出摄人胆寒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