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你别担心,等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去见些人。”简翊安意识到这个孩子是个有利的人证,于是又安慰了对方两句,“你只需实话实说就行了。”
  “见人?”
  男孩有些困惑,“能不能先给铃儿姐姐送些吃的?铃儿姐姐真的快撑不住了……”
  简翊安没应,他只想着快些去见到这江州的官员。至于这个男孩的什么姐姐,他并不在意。一个庶人而已,比不得这件大事。
  只是简翊安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屋子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阿木回来,这叫风灵觉得奇怪,于是便也出了门要去后厨看看对方。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有人敲了门,只是这敲门的并不是阿木他们。
  “客官,听闻你们要些饭菜,我给你们送过来了。”听这熟悉的声音应该是这间客栈的老板。
  简翊安没有在意,刚想起身上前却被宫宴给拦了下来。
  对上简翊安疑惑的眼神,宫宴轻声“嘘”了一下,紧接着低语道:“外边不止他一人。”
  简翊安没习过武,自然听觉比不上宫宴。这门外的动静虽然细不可闻,却还是被宫宴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两个,三个……至少有十人在外边等着他们开门。
  看样子是有人先耐不住要下手了。
  宫宴抬眼看向窗户,这间卧房并不高,外边就是院子,院子的门还未关上。
  “殿下,我可能要抱一下你了。”宫宴说罢便伸手环住了简翊安的腰,对方的腰很细,其整个人也较为瘦削,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将他牢牢抱住。
  接着想了一想,宫宴又将小春的领子提着拎了起来。对方本就小,全身上下没多少肉,拎着也不是很吃力。
  “走了,殿下。”简翊安还没完全反应,宫宴便带着两人从窗户那一跃而出。这一举动把简翊安和小春吓坏了,简翊安尚能控制住自己的举动,只是反手牢牢抱住了对方。而小春被吓了一跳,刚跳出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这声被房门外的那些人听去,紧接着那几人便破门而入,只是迎接他们的是一间无人的卧房还有那敞开着的窗。
  客栈老板赶紧跑到了窗边,垂眸一瞧,只见自己要抓的那几人已经落在了地上,正头也不回地朝着院门跑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这叫客栈老板顿时就皱了眉头,随即转过身略显惊恐地看向身后:“大人……是小人没做好。”
  “无事。”
  来人一身金纹袍子,腰间还系了块玉佩,看上去比旁人都要尊贵些,他也走到了窗边看向那敞开的院门。这处虽离地面并不远,可一跃而下也是需要点本事的。
  “你确定来人是三皇子?”他又侧过身子问了客栈老板一句。
  老板听到这问题也不敢确定了,只能低着头颤巍巍开口:“是……小人亲自听到那夫人和自己的丫鬟说的,称那男人为三皇子殿下。”
  “不是江州这事给的是二皇子吗?”
  来人听到这有些不解,垂眸思索了一番,“这三皇子又为何会出现在这?”
  就在这时,门外又跑来了两名伙计,一进屋就抱拳冲着屋内说道:“大人!那丫头把人救走了!”
  “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小丫头……”被称为大人的男人听到这话更为诧异,转过身瞧着来人,“难道不是你们太窝囊废了吗?”
  “不,不是的,那丫头会武功,身法极为诡异,我们一个不备就……”来人有些惶恐,说着说着声音就轻了下去。
  男人听到这话便更为困惑了:“奇怪……三皇子难道是有备而来?”
  “那大人,还要追吗?”
  “追,当然追。”
  男人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既然三皇子一定要来管这趟闲事,那便只能叫他有去无回了。”
  ……
  另一边,简翊安被宫宴抓着手腕,对方怀中还抱着那孩子,一刻不停地朝着江州城外跑去。
  江州城内的百姓也不多,多数都只是看着无人光顾的小摊,看上去极为诡异。两人也是第一次来江州,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好不容易绕到了一处小巷这才躲了起来。
  简翊安扶着墙喘着气,跑了一路,他实在有些吃不消,就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这一幕被宫宴看在眼中,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对比下来简翊安的身子骨比他弱了不止三分。
  “殿下,你还好吧。”虽在心底调侃嘲笑,宫宴还是关心了一下对方。
  简翊安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我们为何要走?”简翊安整个人是被对方环着跳下的窗,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只知道对方和他说外边有很多人。
  “殿下说笑了,我们不走难道还要在那等死吗?”
  宫宴耐心地给简翊安解释了一下,“难不成殿下还觉得这江州城正常吧。江州本就地处偏僻,属于朝廷很难管到的地方,若殿下真的死在了这只怕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你是说,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份,要我的性命?为何?”简翊安这趟行程明明算得上隐秘,怎会有人知晓?
  “这我就不知了。”
  宫宴没承认是自己故意放出的消息,只是悠悠道,“不过这也间接证明了这江州的确有鬼不是吗?他们在隐藏什么殿下难道看不出来吗?明明是饥荒之地,这城中却被人故意打造了一副诡异的场景,这是在做给谁看殿下还不明白吗?”
  宫宴一语点醒了简翊安。
  是啊,若是那人知道他来了这,定然是要做样子给他看的。
  那想要杀的他便也只能是……
  “走,小春,你带我们去你家看看。”简翊安咬着牙看向一直乖乖站在一旁的男孩,对方知道简翊安他们不是坏人,因此也没有想要逃走。
  “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第11章 菩萨
  小春的身体还没恢复,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说实在话被饿成这般模样能走动喘气已经是万幸了。
  害怕小春走不动路导致他们被后头的人追上,简翊安只能自己抱着这孩子。大抵是先前装的像样,这孩子对简翊安也是很亲近。
  宫宴没有制止对方这番好心。
  于是两人就一路东躲西藏跟着小春这孩子的指示朝着江州城外赶去。幸亏简翊安先前被宫宴劝着休息了一回,否则他倒真的有些撑不住。
  就算自小不受待见,可他毕竟还是个皇子。
  “要不要把那孩子给我?”
  对比下,宫宴就显得格外轻松,甚至还问了简翊安一声。可简翊安只是摇头,没让宫宴帮忙抱着孩子。
  在小春的指引下两人很快就出了江州城。踏出江州城大概走了一里地简翊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和江州城里完全是两副光景。
  文书中所写,江州饥荒大旱,使得民不聊生,食草啃树,遍地骸骨。而简翊安此刻似乎是瞧见了这所谓的真正饥荒。
  垂眸看着路边杂草中的一具枯骨,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裹着几块碎布,骨头有些零碎,瞧着像是被野狗啃食过。
  简翊安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也不是个容易动容的人,只是瞧见这幕时心中不自觉有些怪异的感受。
  又往西边走了许久,一直走到太阳快要落山,两人终于是走到了小春说的他的家。
  这处也不能算是家了,不过一座破庙,里边乌泱泱躺着好些个难民。这庙不知荒废了多久,里边还透着一股腐肉的臭味。
  两人进去的时候发出了声响,很快便有躺在那的人抬起头,满脸警惕。被麻布包裹着全身,唯有露出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深凹的眼眶使得人看上去毫无精神,在看到简翊安他们的那一刻他们眼中都流露出了一抹恐慌,看上去应该是想赶他们出去,可那副躯体明显无法再支撑他们动手。
  “大伯!”
  不等简翊安开口,怀中的小春突然朝着角落里喊了一声,接着便挣扎着要简翊安放他下去。
  简翊安照做,随着小春朝着角落跑去的步伐,那头也传来一记虚弱干哑的话语:“春崽子?”
  “是我,大伯。”小春跑到角落,那儿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无比饥瘦,可精神还算不错,年纪应该没有很大,只是因为太久没打理和奔波劳碌使得其看上去很是沧桑。
  另一个女孩就不一样了,简翊安走近瞧了几眼便能看出这女孩子活不了几天了,看上去不只是挨了饿,应该还生着大病,身上都开始出现濒死的瘀斑。
  不等简翊安开口,一旁的人就走到他的身侧。简翊安转过头,只见他的皇子妃露出了一抹无奈,缓缓摇了摇头。
  这孩子救不了了,这是宫宴一眼便瞧出的。
  “铃儿姐姐。”小春蹲下身子在那女孩跟前唤了对方一声,女孩睁开耷拉已久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露出个笑来,可嘴角却迟迟无法抬起。
  她实在没力气了,就连笑都成了奢望。
  “春崽子,这两位是......”
  小春的大伯看到了简翊安他们,眼中很是警惕。从两人的装束和气色来看根本不像是难民,反而像是......达官贵人。
  这使得他们站在这多久,这么多双眼睛就看了他们多久。
  长期的饥饿与贫穷让他们此刻露出贪婪的目光,不仅仅是他们身上的锦缎腰饰,还有那副尚且称得上健壮的躯体。
  食不果腹之时,人便不再是人。
  简翊安稍稍眯起眼,他感受得到这些人的目光有多灼热,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烫穿。
  这里很不安全。
  又看了眼四周,简翊安瞧了下这破庙的门,伸手牵上了身旁人的手。若是真的出事,他得带着对方逃走。
  宫宴垂眸看着简翊安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眼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也不傻,知道简翊安为何要这般做,他现在还是避水山庄的小姐身份,这三皇子若是让他死在了外头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只是......
  宫宴抬起眼,看着这庙中所有了饿狼般的眼神,精光乍现。因为死亡的紧逼,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一处,叫人不寒而栗。
  简翊安,你就这么确定能保得住我?
  宫宴清楚这皇子的实力,若是论心计或许可以,可论武力,对方很显然不是这块料。
  “大伯,这是恩人,他们救了我。”
  小春的声音将两人思绪打断,这孩子很明显没有意识到这边人看简翊安他们的眼神有多骇人,还在给他大伯讲着简翊安他们是怎么救下他的事。
  “也就是说你们有粮食?”
  小春大伯眼睛一亮,立马朝着简翊安他们双膝跪地,脸上露出痛苦与乞求,“求求你们,给我们点吃的吧,我孩子快要饿死了。”
  随着小春大伯的话,一旁庙中所有人的眼神都稍稍放缓了些,虽没有和大伯一样跪倒在地求他们,脸上却都带上了一抹希冀。
  简翊安见状刚想否认,却被宫宴及时拉住,让他止住了话语。
  疑惑地望去,只见自己那皇子妃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不要说话。
  接着便只听宫宴先行开口说道:“好,只是我们这回出来急,大多粮食也没带在身上,我这现在只有几块饼,要不你先给你孩子吃?”
  宫宴将身上之前风灵那小丫头给他塞的几块干粮饼递给了大伯,叫对方顿时痛哭流涕,眼角止不住地落泪,像是害怕宫宴又收回去手颤抖着将那几块饼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