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节
  你来我往多年,兰山寺的和尚对焰教中人简直恨之入骨。
  洛央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暗自感叹,论拉仇恨,焰教敢排第二,江湖上就没人能排第一。
  乍听到一千五百零一两,药王谷的人还有些气愤。可紧随其后的金子二字,使得这帮人瞬间像泄了气的鱼鳔,颓丧下去。
  一千五百零一两金子,就是把他们这些人全都称斤卖了也凑不够啊。
  加之身旁有人告知陆无涯,出价者极有可能是焰教中人,其他药王谷弟子顿时劝阻自家谷主算了。银子银子没人家出的多,打更是打不过。除了算了,他们别无他法。
  仅剩陆无涯死死盯着二楼包厢的位置,眼底一片赤红。
  忍了又忍,白衣男子还是没忍住,霍然起身,冲着包厢的方向一拱手,“不知楼上是焰教的哪位前辈?在下的师叔同样是焰教中人,不知姑娘可否看在师叔的面子上,割爱于在下?”
  洛央挑眉,药王谷的师叔,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鬼手神医了。可药王谷的人不是早就不认鬼手神医是他们药王谷的人,还认定他是药王谷的叛徒,自甘堕落。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幽昙无仙花对陆无涯就这么重要?关键他买到也没用啊。
  洛央掀开帘幕。
  下一瞬,楼下众人便瞧见一张绝色无双的脸庞出现在他们面前。
  轩辕怒立刻向屠媚儿使了个眼色,就是她?
  屠媚儿颔首。
  轩辕怒眉头紧皱,若真是焰教教主,这个幽昙无仙花他怕是抢不了了,啧,又想撕个人快活快活。
  看了眼那陆无涯的面相,洛央微微挑眉,“那自然是……不能的。人死如灯灭,你想救的那个人怕是喂了幽昙无仙花也无用,又何必浪费?”
  “不试又怎知无用。”陆无涯用力攥紧拳头。
  洛央看了眼他身旁漂浮着的透明身影,连魂魄都离体两月,肉身保护的不好说不准已经腐烂。那是幽昙无仙花,不是大罗金丹。
  不过既然对方都搬出鬼手神医,之后洛央七星豆蔻的事还得求那老头,她决定日行一善。
  “无用就是无用,你就算试出花来也是无用。”洛央一脸无谓,“不过……花虽然不能给你,人却能让你见一面。有兴趣的话,一会儿拍卖会结束记得来找我。”
  说完,洛央随手放下帘幕,坐了回去。
  这个位面天地元气稀薄,却也不是没有。洛央稍稍沟通一下,让一人一鬼见个面还是可以的,多的就没有了。
  此刻下方的陆无涯,实在有满心的怀疑迷惑想要找那黄衣姑娘问个清楚明白,可惜对方说完就没影儿了,弄得陆无涯心中不上不下,无所适从。
  与此同时,另一间包厢内,司公子听到洛央与陆无涯的对话,举着茶杯的手指瞬间捏紧。
  谢恒眼底升起一丝惊愕,他不明白洛央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陆无涯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世二人见面之时,他已是高澹的心腹。因他心中执着一位女子,想要将其复活,才心甘情愿被高澹差遣,可如今……
  一股所有事情都在脱离控制的恐慌,在谢恒的心底迅速蔓延,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来。
  拍卖会仍在继续,终于拍到第一杀手司爻的佩剑——贯虹。
  心慌意乱的谢恒顿时打起精神来,为了这柄剑,昨夜他受了一夜的折磨,才哄得屠媚儿答应替他拍下,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锈剑贯虹平平无奇,故而拍卖者并不多,屠媚儿叫了个两百四十九两,其他人碍于七恶人的恶名,眉头轻皱,便没继续往上加。
  谢恒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
  有了此等削铁如泥的名剑,他好歹会有些保障。
  眼巴巴地盯着春风阁阁主举起金锤,就在他落手的前一息,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百五十两,金子。”
  洛央!
  谢恒难以置信地抬头向二楼看去,可惜除了遮得严严实实的帘幕,其余什么也看不到。
  谢恒用力攥紧拳头,心思疯狂运转,为何洛央她要拍下这柄锈剑,她到底有没有重活一世?若是有,她见了他为何眼中不见丝毫怨憎?若是没有,她又为何拍下司爻的佩剑?还是说他先前的鲁莽之举,得罪到她,所以洛央才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谢恒想得脑袋都要炸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听洛央出价,屠媚儿立刻闭上嘴。别说她不敢得罪那行事乖张的少女,就是敢,替谢恒花两百五十两金子买一柄锈剑,她疯了吗?一个男人罢了,床上还放不开,哪值得她花费那么多金子。
  一看屠媚儿的神情,谢恒便知,这锈剑与他无缘了。
  思及此,谢恒心头情绪纷杂,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自重生之后,他就没有一件事是成功的,现在还成了淫-妇的禁-脔。谢恒满心迷茫,他不明白老天让他重生一回到底为何,只是为了戏耍愚弄他吗?
  谢恒狠狠闭上双眼。
  至此,春风阁拍卖会告一段落,洛央满载而归。
  是夜,陆无涯到底没抵挡住能重见自己心爱女子的诱惑,寻来羽阁。
  此时他已经知晓,先前与他对话的黄衣女子竟然就是焰教教主。这让陆无涯的心中又莫名多了一份信心,想着对方说不定有什么秘法能叫人起死回生,否则怎么会许诺让他见面。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陆无涯,洛央总算能近距离地看看此人的面相。
  “你应当是幼年失怙,少年失恃,失去双亲庇佑便当了两年小叫花,至今脚趾仍缺损两根,可对?”
  陆无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的过去此人怎会……
  “你想救的那人她是你的心上人,也是……你的师父。”洛央神情平淡,心里想的却是,看不出来药王谷挺乱啊。
  此话一出,陆无涯就压制不住自己心头涌动的杀意,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他师父的名声。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动手。”洛央笑看向陆无涯的眼,“首先自然是因为打不过。其次,你若是动了手,我就会生气。一生气,我便喜欢说话不算话。”
  短短两句话便打消了陆无涯心中所有的杀意,男人使劲捏着拳头,“那你到底要如何才愿意救我师父?只要是陆某有的,就算是这条性命,你也可以拿走。”
  “我什么时候说过救你的师父?”
  “你耍我?”
  陆无涯霍然起身,眼神凶戾。
  “我劝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不高兴。”洛央一脸平淡地看向面前的陆无涯。
  少女轻描淡写的一眼,却叫陆无涯克制不住地汗毛竖起,从心底升起一股战栗。
  忍了片刻,他慢慢在洛央跟前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伸手在他眼皮上抹了下。
  陆无涯条件反射地拔出自己佩剑,下一瞬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他身旁的女子,眼眶瞬间红透,“师父……”
  “无涯,你为何总这般心急?叫我实在放心不下……”女子声音哀婉。
  不耐烦看这种缠绵悱恻,洛央趁机出了屋子。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左右,洛央敲响身后房门,“时辰到了。”
  乍一听到这句话,抱住心爱女子的陆无涯心头一凛,看到自家师父渐渐变得透明的手和脚,男子赶紧一把拉开房门,扑通一声在洛央身前跪下。
  “求教主救救我师父,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愿意答应。”陆无涯神情坚定。
  “那我要药王谷。”洛央毫不客气。
  陆无涯:“……”
  男人的面上瞬间露出一丝挣扎,只是还不待他开口,他身后面色苍白的女子便柔柔开口,“姑娘,又何必戏耍无涯?你明知我已回天乏术。”
  “怎么能说戏耍呢?问问罢了。”洛央面上笑吟吟的。
  女子神色无奈,陆无涯却仿若晴天霹雳,“我师父她真的没救了吗?”
  “嗯。”洛央点头。
  陆无涯顿时瘫软在地,女子也用力咬紧下唇。
  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二人刚刚心意相同,打定主意与世俗抵抗,却意外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女子的感受更深刻些,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滞留在自己徒儿身旁的时日不多,过不了多久她不想离开也必须得离开,可她真的舍不得……
  “干嘛做出这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你师父她是死了,可不代表她不能投胎转世啊。”洛央忽然语出惊人道。
  闻言,在场的一人一鬼齐齐向洛央看来。
  “洛教主你什么意思……”陆无涯眼睛瞪得奇大,双手不停颤抖。
  “字面上的意思,你二人身上的姻缘线未断,十六年后还会再遇。只不过因为你总是寻死觅活,害得你师父心中放心不下你,一直留恋人世,不去投胎,下一世怕是会有些体弱多病……”其实体弱多病还算好的,她要是继续滞留在陆无涯身旁,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魂魄直接溃散。以后陆无涯就算下了黄泉路,也永远等不到她。
  听到这样的话,陆无涯赶紧站起身来,“恳请教主早些帮我师父投胎转世。”
  陆无涯是个聪明人,即便洛央没把话说透,他还是一下联想到,他师父一直守着他不去投胎对她是有害的。
  他怎么也不能害了他最心爱的女子。
  “无涯……”
  女子眼眶泛红。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洛央忍了一会儿,一挥衣袖,女子魂魄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陆无涯唤了声,转头看向身旁洛央,“十六年后,我要如何去寻我师父。”
  “她应该会投胎在你周围。”
  “有何特征?”陆无涯追问。
  洛央不耐烦皱眉:“你师父身上有什么胎记,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陆无涯:“……”
  丢下一句“记得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洛央便将这烦人的男子轰了出去,自己则第一时间换了一身夜行衣,戴好面具,脚尖轻点,便纵身飞了出去。
  正所谓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既然已经知道那位司公子极有可能就是在背后搅风搅雨的四皇子,人又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洛央觉得自己不去捅他两刀都对不起他的招摇过市,也是时候让这位温室里的皇子,感受一下江湖的险恶了。
  可惜只戳到一刀,暗处便立刻冲出来两位绝顶高手,出身西域的无常双煞,洛央抬手与两人对了一掌,便倒退了出去。
  无常双煞这俩老家伙可是原主父亲那个时代的人,洛央如今功力不到家,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自然得风紧扯呼,走为上策。
  离开之前,洛央回头与捂住自己胸前伤口的司公子对视一眼。洛央眼眸微弯,几息之间便没了踪影。
  留下无常双煞二人赶紧上前查看司公子的伤势。
  今晚或许真不太平,回去的路上,洛央竟然瞧见谢恒鬼鬼祟祟地往外逃跑的身影。屋内屠媚儿正睡得香甜,极有可能是被下了药。
  谢恒还真是有点本事。
  只不过,像洛央这般心地纯善之人,如何能见一双有情人天各一方?
  她毫不犹豫几步跳至谢恒身后,一掌将其劈晕,提溜着他的后脖颈,将男子丢回到屠媚儿的怀中,甚至还贴心地留下字条表示半夜看见她的情郎在街上溜达,似是不认识回家的路,为了日行一善,特意将其送回家中,不谢。
  刚留下字条,一道闪电闪过,像是要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