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
  汤图在这边愈发不安,她也掏出手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打给岑词。
  岑词没接电话。
  她想了想又打给任晓璇。
  任晓璇接得倒是挺快的,还在诊所里整理病案,依照汤图的指示,找了蔡婆婆家的联系电话。汤图又给蔡婆婆家打过去,是她女儿接的,表示说最近都没约岑医生。
  汤图心里不知怎的就慌乱了,又打了电话给任晓璇,任晓璇闻言汤图的话后十分不解,“岑医生也没有做行程单的习惯啊,哦行,我去她治疗室看看。”
  没一会儿就听任晓璇说,“桌上挺干净的,也看不出什么来,哎,有本台历,日期都被划了,包括今天的……”
  结束通话后,汤图再次打了电话,问了对方几句后挂断。裴陆也打完电话坐回来了,秦勋联系不上,他已经命窜天猴他们去找了。汤图喃喃,“小词也联系不上……”
  “找岑词?她没回家吗?”裴陆不解。
  汤图摇头,“我问小区保安室,没见岑词开车回去。我现在很乱,裴陆,我总有种预感……”
  “什么?”
  “我感觉小词要出事。”
  裴陆眉心一肃。
  汤图蓦地抬头看着他,“你能查小词的手机吗?我想知道,她最近有没有接到白雅尘的电话……”
  第255章 应该熟悉吧
  跟白雅尘见面的地点很戏剧化,就是白雅尘刚来南城时的那处独门独院的二层小别墅。
  过了旅游季,这一带就异常安静了,周围更没什么人。天色暗下来后,放眼周遭,就只有零星几家是点着灯的。
  点灯的基本上都是业主或常住客了。
  像白雅尘这种短租的还能住到现在,实属少见。
  茶点跟第一次见面时的差不多,尤其是茶,备的是白茶,清新淡雅,大晚上喝不至于像红茶似的浓郁,也不像是绿茶似的伤胃。
  就跟白雅尘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和良善,没攻击性。
  、
  白雅尘端了水果,挺丰富的,坐下后她说,“这个季节就是好,想吃什么水果都有。小词,你想吃什么?”
  “我自己来就行,白老师。”岑词说着,从果盘里拿了苹果,顺过水果刀不紧不慢地削了果皮。
  白雅尘笑了笑,旁边热水烧好了,她沏了茶,“你是大忙人,白天约不上你,就只能晚上见面了,你家秦总没不乐意啊?”
  “他不知道我来见你。”
  白雅尘微微挑眉。
  “在白老师面前我哪敢说忙呢,只是觉得,可能有些话夜深人静的时候说更好。”岑词很快削完了苹果,切瓣,却是尽数放在白雅尘的碟子里。
  “这个季节苹果不算好吃,但今晚这苹果挺不错的。”
  白雅尘微笑,“有些话?”
  岑词放下水果刀,抽了张纸巾,边擦手边说,“白老师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否则约到这儿叙旧挺怪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你问过关于沈序的事,想跟你说说。”
  岑词惊讶,放下茶杯,等着她开口。
  “沈序这个人其实也不难打听,都是圈内人,再神秘也能留下痕迹。既然你之前知道这个人,那应该知道他在做记忆重构实验吧。”
  岑词微微敛眼,“听说过。”
  “那我就跟你详细说说。”白雅尘的声音徐徐,似水。
  蜿蜒在这渐黑的夜里,就成了一弯冰凉的丝带,缠绕脖子,轻轻一用力,叫人窒息。
  “记忆重构,我想你应该不会陌生。”白雅尘轻声说,“像是我们脑子里的记忆,本质其实就是大脑神经网络的激活,神经网络会主动把信息进行加工和编码。而一段错误的记忆是分为两类,一类是自发性错误记忆,一类是植入性错误记忆,沈序做的就是后者。”
  岑词缓缓点头。
  “沈序这个人是个学痴,听说他曾经举办过一场讲座,主要课题就是有关人的虚假记忆,他呢,也只致力于记忆项目,达到痴迷程度。”
  白雅尘缓缓倒茶,跟她的语速一样。
  记忆重构项目是沈序的全部,所以他在具备充足资金的条件后,在受试者的选择上也经过了反复挑选。
  “秦勋跟沈序是不错的关系吧,因为沈序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就是秦勋提供的,后来好像两人闹翻了,沈序就找了周军,而沈序的第一位受试者就是闵薇薇。”
  白雅尘端起茶杯,茶盖轻轻刮了两下,“周军恋慕闵薇薇,所以为沈序提供了资金,从而得到了闵薇薇,我想这件事,你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岑词没隐瞒,“是。”
  “那沈序的第二位受试者你清楚吗?”白雅尘问得直接。
  岑词没点头也没摇头,抬眼看着白雅尘,“白老师重点就想说这位受试者吧?”
  白雅尘点头,又反问她,“难道你不好奇?这位受试者可不一般,应该算是沈序最得意的作品。”
  岑词笑了笑,“您说。”
  白雅尘抿了口茶,放下茶杯,“这位受试者也是位姑娘,跟闵薇薇不同的是,她是主动配合沈序来完成实验的。这姑娘有悲惨的过去,在一个小地方长大,一出生父亲就没了,所有人,也包括她的母亲都认为她是个克星、灾星。小姑娘挺可怜,从小到大不知道什么叫关心,也没被谁爱过心疼过。后来,小姑娘的母亲找了下家,她就成了拖油瓶,为了讨男人欢心,这个当母亲的每次都拿小姑娘撒气,不是打就是骂,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虐待。”
  岑词静静听着,脸上没过多神情。
  “后来,姑娘的母亲死了,死于意外溺水,可当时就因为姑娘站在河边所以被认为是杀人凶手,或者……”白雅尘盯着岑词的脸,轻声细语——
  “是她不想救吧。”
  岑词抬眼,对上她的目光,“能理解,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不会救。”
  白雅尘看了她良久,忽而笑了,“有些事我们做旁观者的想想觉得过瘾,但如果身临现场还能这么处理,那也足以看出当事人极其冷静甚至狠辣的性子。”
  岑词笑了笑,没说话。
  “当然,这些都是我听说的,当时具体情况怎么样谁都不清楚。”白雅尘回兜了一句,接着说受试者的事。
  照理说姑娘的母亲死后,姑娘也算是能迎来好日子过了,毕竟已经成年独立,可惜老家的人没放过她,认定了她就是杀人凶手,骂得别提有多难听。
  后来姑娘受不了就离开了家乡,独自一人在外面边打工边学习,而她也结交了男朋友。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才是她真正灾难的开始。
  “爱情刚开始的时候看着都美好,可惜短暂。这位姑娘自小缺爱,所以对男朋友可谓是全心全意,只可惜男朋友后来变了心思,不但背叛了爱情,还做了对姑娘很不好的事,彻底摧毁了姑娘的生存念头,但在临死前,她想拉着男朋友一起死。”
  白雅尘轻叹一声,“幸亏这时候遇上了沈序,可以说,沈序是这位姑娘的神,拯救了她一脚踏进地狱的状况。姑娘跟着他走了,并且同意接受沈序的实验,重构记忆,以这种方式,重生。”
  岑词端茶杯的手滞了一下。
  白雅尘接着说,“沈序很重视这位受试者,不能说毕生所学吧,那也是将自己全部精力用在她身上。最终他做出了个完美的作品,这个姑娘不但忘了之前的事,她还有了全新的记忆,成了另外一个人。小词……”
  她顿了顿,盯着岑词,目光专注——
  “那个姑娘的男朋友叫宁宇,而那个姑娘,叫戚苏苏。”
  岑词眉心蹙在一起,没拿茶杯,收回手时白雅尘眼尖发现她的手指在抖。
  她微微挑唇,紧跟着问,“对这两个名字熟悉吗?”
  岑词仓皇抬眼,发现白雅尘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她嘴巴张了张,却是好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白雅尘身体微微前探,盯着她眼睛——
  “应该熟悉吧,或者,他们可能在你的梦里出现过?”
  岑词一激灵。
  第256章 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白雅尘给外人的形象向来温雅,像是今天这般倒是少见。岑词看上去无所适从,眼里有慌乱,还有想要掩饰却掩饰不住的无助。
  她扯开嘴角,却始终没能做到以往的风轻云淡,“白老师,您……您什么意思?”
  “没想起来吗?”白雅尘盯着她笑。
  岑词可笑不出来,唇微微抿紧。
  白雅尘见状,心就有数了。她往椅背上轻轻一靠,十分悠哉。又续了茶,语气不疾不徐的,“没关系,还有后续呢。”
  岑词没动,盯着她。
  白雅尘抿了一口茶后才继续说。
  “一个急需证明记忆能够被重构的学术疯子,一个需要忘却前尘重新来过的悲惨少女,你说这算不算是上天给的缘分?这世上的人很多,却没有几个真正敢把自己记忆丢了的,戚苏苏和沈序可谓是一拍即合。”
  “沈序抹掉了戚苏苏以往的记忆,又重构了她的记忆。想要真正重生,那这段重构的记忆就不能凭空而来,需要有理有据,换句话说,重生后的戚苏苏想要变成另外一个人,那前提是,这世上最好要有这么人才行,这样才能叫重生后戚苏苏彻底相信。”
  白雅尘慢慢地品着茶,姿态轻悠地不像是在说这么骇人听闻的事。
  “还真让沈序找到了这么个人,一个小姑娘,她的父母没什么亲戚,唯一的亲人就是奶奶,却也是分隔两地很少联系,以至于小姑娘一家出了车祸后,奶奶也没能第一时间知道。沈序便将戚苏苏‘变’成了这位姑娘。”
  她重点强调了“变”字。
  “对于这个作品,沈序十分珍惜,不但给了她一个真实在这世上存在的身份,还有,技能。”
  岑词的手一抖,碰到了茶杯盖,盖子一晃磕到杯子上,咣当一声。
  白雅尘见状微笑——
  “重生一个人,得让她有本事养活自己才对,沈序也是豁出去了,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给了戚苏苏,这就好比将一台电脑里的资料传到另一台电脑上的原理一样,戚苏苏拥有了丰富的心理学知识,并且掌握了一定的精神分析技能,更重要的是,她有了沈序旁人没有的本事,能操纵人的意识,很强的催眠能力。”
  说到这儿,白雅尘眼皮一抬,与她目光相对,“当然,凭着戚苏苏自己肯定不行,万一出了差错,尤其是记忆上的纰漏,那沈序就功亏一篑了,所以,他安排了助手跟着戚苏苏,一跟就跟了好多年。”
  她的身体往前倾了倾,再次凑近岑词,“戚苏苏在心理行业大展拳脚并不突兀,这要归功于沈序之前所做的工作铺垫,让她有了一定的从业经验,这样一来,哪怕有心人去查,也能查到戚苏苏的入行资料。当这个基础做扎实了后,沈序的助手就登场了。”
  “她找了个场合结实了戚苏苏,因为之前早就清楚戚苏苏的情况,所以在戚苏苏认为,两个人可谓是一见如故。后来两人来了南城,成立了门会所,之后戚苏苏因为帮助警方破获了一起古董案而名声大噪,也因为她治疗方式不按常理出牌,所以被人叫做‘巫师’,而这个时候的戚苏苏也早已不叫戚苏苏了……”
  白雅尘一眼瞧进了岑词眼睛里,跟钩子似的能紧紧扯住她的视线不放。
  她一字一句说,“现在的她,就叫岑词。”
  岑词的视线移不开,微张着唇,唇翕动。白雅尘的嗓音降低,“想说什么?或者,你还没想好说什么,脑子太乱了是吗?没关系,我慢慢问,你慢慢答。”
  岑词的呼吸由急促渐渐放缓。
  “小词。”白雅尘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跟从前一样,“你想起来了是吗?”
  “我不知道……”岑词低语,“我梦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