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他神情有些嫌弃,用裤腿将裤子团吧团吧,压成很小的一团。
  所幸,夏日的衣物布料都很纤薄,这么一团,一条裤子体积不大,还是能够藏住的。
  沈禾将裤子塞在被子里,爬起来迅速穿衣服穿鞋。
  打理好自己的仪表,他披散着头发,团着压在怀里,故意大摇大摆走出去。
  门口的小太监瞧见他:“小公子,您醒啦?连翘姑姑与荷菱姑姑都在小厨房……”
  沈禾一脸正色,板着张带些婴儿肥的脸,努力做出正气凛然的样子,梗着嗓子说:“嗯,我逛一逛就回来。”
  小太监摸不着头脑,应了声:“是。”
  沈禾一路溜达,溜达人少的地方时,步子稳不住了。
  他恨不得起飞,一路往前狂奔,跑到屋后栽花的小园圃,躲在竹林边上去刨前几天种的一株花。
  因着是前两日种下去的,土是蓬松的,他拽了一把花,然后动手刨起来效率非常快。
  一会儿就到了坑底,然后将自己的赃物扔进去,土将花的根压在上头,坑边的土统统推回去。
  终于将花重新栽回去,沈禾觉得自己像是在干坏事,他心口怦怦直跳。
  为了将这花恢复原样,还装模作样去找来一捧叶子,均匀散布在翻新的土上,踩上两脚压实。
  呼——
  很好。
  这条裤子就当它没有存在过吧。
  他双手合十,蹲下来对惨遭刨坑的花说:“感谢感谢,帮我藏好,就靠你了。”
  花:……
  沈禾瞧着自己满手的土,很是警惕,绕到了另一头,去养着睡莲跟鱼的大缸边晃了晃,趁人不注意将手伸进去,洗干净洗干净!
  指甲缝里的泥都搓掉。
  连翘远远瞧见另一头沈禾。
  少年披散着缎子似的乌发,低着头将手伸在缸中,不知道是在揪睡莲,还是在玩水。
  连翘哭笑不得:“小公子!您还未净面束发呢!”
  沈禾听见远远的声音叫自己,吓得一个激灵。
  他搓掉指甲缝里最后一点泥,将手收回来,甩干净上面的水,又装模作样的走回去。
  小太监端来水,沈禾洗了脸,漱完口,坐下来让连翘给他束发。
  用发带绑住,今天没有插簪子。
  因着少年性格跳脱,连翘将后头缀着的一截发带留的格外短。
  她盯着沈禾白软的耳垂,现在还泛着一点点粉色。
  不过那颜色已经退的很淡,连翘一时半会儿未能多想,让小公子用早膳,去瞧人给他收拾的书袋有无遗漏。
  沈禾一整个早上,都火烧屁股一样。
  吃完早饭,提溜着自己的书袋,爬上马车才松口气。
  不能心虚,心虚会叫人看出破绽!
  沈禾这么安慰自己一路,到了学堂,看见早早在课堂里坐好的五皇子,才彻底松了口气。
  ……
  戚拙蕴下朝后,回到东宫。
  忠洪准备了饭食,让戚拙蕴用午膳。
  戚拙蕴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吃得不如何丰盛,三两个小菜,不重口腹之欲。
  随意吃完,便准备去与僚属议事。
  谁知道忠洪去外面走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戚拙蕴随口问:“什么事?”
  忠洪笑眯眯道:“奴才方才去问厨房,为小公子备上骨汤,瞧见了连翘与荷菱。两人笑着说,小公子长大了。”
  戚拙蕴一事没意识到忠洪说的什么意思,神情淡淡的:“还是个小孩,长大什么。再过两年瞧着能不能稳重些。”
  忠洪笑呵呵的:“殿下,奴才是说,小公子到通人事的岁数了。”
  “有奴才瞧见小公子一早起来,摸去了殿后的园圃,将自己的裤子埋了。”
  忠洪边说边笑,想到那个场景,便觉得实在乐不可支。
  属实是沈禾做得出来的事。
  戚拙蕴动作一顿,抬着黑眸瞧忠洪:“将自己的裤子埋了?”
  他先是觉得好笑,漆黑如墨点的眼瞳柔和,笑意浮现。
  随后不知道想到了哪里,那点笑意渐渐消失。
  他薄唇唇角绷直,心想这可真是巧。
  昨日押着沈禾,在书房里选了一通太子妃,夜里就初通人事。
  戚拙蕴淡淡道:“宋少傅来后,来通禀孤。”
  今年还要下场院试,心思还是不要太浮躁的好。
  让宋少傅好生考校他,必要拿个头名下来。
  *
  沈禾正在与五皇子说话。
  莫名后颈发凉。
  他摸了下,没当回事。
  今日的五皇子格外好说话。
  五皇子自认为他扳回来一局,叫沈禾吃了瘪。
  看在沈禾吃瘪的份上,他今日瞧沈禾都格外的顺眼,心气儿通畅。
  到了午间,五皇子施施然起身,冲着沈禾扬下巴:“走吧,本殿昨日允诺你的事,本殿可不会食言。”
  沈禾兴奋点点头:“好呀好呀!”
  他对着其他人一挥手:“走!咱们去看稀罕东西!”
  其他人纷纷应声:“什么好东西?”
  “不晓得,听五殿下说是能自己动的风扇,很是神奇。”
  “诓人的罢?”
  “嘘,五殿下怎么会诓人?”
  “五殿下也不可能会被诓。”就算五殿下真被诓了,也别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啊。
  五皇子:“?”
  等等,不对劲。
  他正要问沈禾,他分明只说带沈禾一人去瞧瞧,怎地多出这么些人来?
  一扭头,对上沈禾的视线。
  少年眼神可真诚。
  大而圆的眼睛明亮,里头仿佛盛着碎光,像是映照着光晕的粼粼湖面。
  他一脸希冀的盯着五皇子,满是期待,好似在说:咱们快走吧!怎么还不走?
  五皇子要出口的话,猝不及防的哽在了喉头。
  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从前在宫中见过的一条幼犬。
  那是个小妃嫔养的。
  浑身毛发雪白,乖巧的靠在那个妃嫔怀中,眼睛湿漉漉的,围着人打转摇尾巴,仰头看人的时候便是这种眼神。
  让人很想摸一摸。
  五皇子想到这里,脸色僵住。
  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
  罢了,带一人去瞧是瞧,带一群人去也是去。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总觉得没有先前那么愉悦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饭也不吃,上了马车,往五皇子相熟的一位公子哥家去。
  到了人家中,府门门房盯着一群少年,人都傻了。
  沈禾期待的要命,跟在五皇子背后,兴奋的直搓手。
  他还与五皇子嘀嘀咕咕:“真有那样神奇吗?殿下别是夸大。”
  五皇子不能容忍沈禾的质疑,立刻开始大夸特夸,夸得那风扇越厉害,他的面子才越立得住。
  沈禾在心中给他鼓掌:夸的好!没错!就是这么牛!
  进了门,亲眼瞧见了风扇,其他人围着瞧:“有什么稀罕的?与我家中的风扇没什么两样,不还是得靠着手柄摇?”
  “是呀,这手柄瞧着似乎跟我家中的不同,不过……”
  这少年口中的不过,还未落下。
  另一个人上手,摇了两圈无聊松手。
  于是,所有人便那样眼睁睁的,瞧着手柄慢腾腾的朝着反方向,兀自转动。
  扇叶随之呼呼旋转,带动微凉的风,吹拂在人面孔上。
  一室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