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蓝舶铮桃花眼带着几?分阴郁,冷声道:“我?不姓霍!别叫我?这个名字!”
  那虎贲榜第二还要再说?什么,却突然被卫擎苍拿开花馒头狠狠堵住了嘴,没好气道:“霍元宸,你?可快闭嘴吧!”
  霍元宸险些被馒头噎死,“呜呜呜”挣扎着将卫擎苍的?手拿了下来。
  蓝舶铮面无表情,也未跟林岁晚等人打招呼,扭头便离开了。
  霍元宸却还要挖苦道:“小屁孩,真是别扭又小气。”
  卫擎苍拿着馒头又看了他一眼,霍元宸连忙闭嘴。
  一大一小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只?要不是傻子,就猜得?到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恰好在场的?人非但不傻,还都是心思通透的?人精,就连大大咧咧的?霍正北都没多问什么。
  林岁晚跟兄长?又寒暄了两?句后,便跑去追蓝舶铮了。
  赵华维紧跟其后,霍正北跟他小叔打过招呼也跟在了后边,只?有韩叔重?黑着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最后离开。
  耿培延点?了菜回来。
  他和卫擎苍、霍元宸之间?原本就是熟识,如今再加上林氏兄弟和霍长?安,刚好凑成一桌。
  几?人在文、武二馆里都是能跻身前三的?佼佼者?,他们之间?的?交流和林岁晚等小朋友不同,多带着几?分惺惺相惜、志趣相投之意。
  林岁晓动作优雅地啃着馒头,问霍长?安道:“霍师弟与族人如今安置在何处?”
  霍长?安并不避讳经历过的?苦难,坦然又庆幸道:“因着堂兄的?关系,霍氏一族男女老幼共二十?七人,都被安置在了平城军营附近的?南坪村里,跟府衙里借了粮食和种子,如今都在忙着开荒呢。”
  耿培延点?的?菜被帮厨小哥端了过来,荤素搭配一共有十?五、六碟,可见是当?真豪气。
  耿培延热情招呼大家动筷,林岁晓等人并未扭捏推举,但也不似饕餮般胡吃海塞。
  霍长?安夹了块肥瘦相宜、软糯醇厚的?红烧肉吃进了嘴里,只?觉得?逃荒时的?日子犹如梦境一般,忍不住伤怀道:“哎,也不知逃往辽河方向的?其它霍氏族人,此时如何了?可否也吃得?上这免费的?开花馒头?”
  耿培延家世不凡,知道许多一般人不知道的?秘辛。
  他犹豫思索片刻后,低声道:“我?听说?因为无人赈灾,幽州璋德、临川二府起了民乱,到处都是暴民乱军,怕是都快要打过辽河去了,南逃的?百姓流民也越来越多,辽河驻军早就拦不住了。”
  霍元宸嗤笑道:“呵!将士不去平乱,却只?知拦着无辜灾民,当?真是白穿了一身军皮!”
  霍正北更是讥讽道:“平乱?有些人怕是巴不得?幽州乱起来,最好能让所谓乱军直接打到盛京才?好呢!”
  耿培延看着义愤填膺的?霍氏二人,玩笑道:“你?们二人都一个姓不说?,还都是性?情中人,祖上说?不得?还是一家呢。”
  霍长?安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霍元宸。
  霍元宸却扯了扯嘴角,十?分嫌恶道:“幽州霍氏乃名门之后,祖上皆是抗击北狄的?忠义之人,在下原籍青州,先祖是个贼寇,后代也多是小偷,实在不敢高攀玷污了这位师弟。”
  “……”
  林岁晓兄弟和霍长?安都被他这话给?震得?回不过神,心说?您这么谦虚,您的?祖宗长?辈们都知道么?
  耿培延和卫擎苍知他身世过往,闻言齐齐翻了白眼,只?觉得?这人的?脑子是越来越抽抽了,高攀就算了,玷污二字真不知是从何说?起。
  第64章
  书院午休将近有一个时辰, 用完午饭散步玩耍一阵后,一群胃和脑袋不能同时受累(俗称吃饱了?就困)的小娃娃们,还能趴在桌案上小憩一会儿。
  开蒙院下?午只有两节正课, 教授内容为乐、御、射、画、农工常识、武艺基础、以及粗浅的格物理论。
  简单总结就是,上午语文(包含书法练字)数学固定不变, 下?午各种?兴趣课轮流着上。
  今日下?午两节正课分别是乐、画,授课的夫子是之前在山门外?为林岁晚她们发放学生牌的秦学导。
  乐学的乐理,练的十三弦的瑶筝。
  秦学导一曲《春风小调》弹得活泼有趣,生机盎然。
  众学子却群魔乱舞,小调变成了?大调,春风变成了?狂风,似鸭鸣、破金、撕锦般的声音轮番上阵, 惊扰得窗外?的新绿嫩蕊都仿佛失了?生机。
  秦学导抗噪能力?极强,即便?魔音环绕,她仍旧面不改色, 耐心给每一名懵懂顽童纠正着指法错误。
  林岁晚于乐之一道并无?多大天?赋,一节课后,只会勉强弹上几个音。
  但她十分喜欢绘画,喜欢五彩的颜色。
  按照秦学导教授的方?法, 林岁晚用朱砂、石黄、蓝靛等?颜料,调了?浓淡不同的八、九种?色彩。
  秦学导简单讲解了?握笔、调色、晕染等?方?法后,便?让学生们自由发挥,想画什么,便?画什么。
  林岁晚画了?一株有些抽象的曼珠沙华,花瓣不是血红, 也?不长在灰蒙蒙的枉死城里。
  七彩花瓣的曼珠沙华长在绿荫之上,果然是更适合人间之景。
  两节兴趣课结束, 开蒙院便?散了?学。
  时间还早,才刚到申时初(下?午三点?),其它四院下?午要比开蒙院多上两节正课,散学时间是申时末(下?午五点?)。
  外?祖父之前便?交代过他们四人,说是上学的时候大的带小的一起乘牛车来书院。
  散学的时候,外?祖父会赶了?驴车来接林岁晚和赵华维,林岁晓和林岁午兄弟则自己乘牛车或者走路回家。
  若是外?祖父有事耽搁了?没来接,那林岁晚和赵华维就呆在书院里别乱跑,等?着林岁晓和林岁午也?散学后,再一起回去。
  开蒙院的学子都七七八八地走了?干净。
  霍正北住在校舍里,上学散学都在书院里头。
  蓝舶铮家就住在兴和县县城南边的锦绣坊里,跟借住在耿家的韩叔重在同一个方?向,且两人早就有仆从赶着马车来山门外?接了?。
  林岁晚和两人道了?别,跟赵华维一起坐在山门内的石阶上巴巴地望着门外?,等?着外?祖父来接他们。
  周芳华鼻孔朝天?地从两人身边走过,似倦鸟归林一般扑进?了?接她的张佩兰的怀里。
  林岁晚瞧见她神色委屈地跟张佩兰说着什么,还回头朝着她和赵华维的方?向瞪了?一眼。
  赵华维撇嘴不屑道:“那个告状精,肯定在说我们欺负她。”
  林岁晚担忧道:“那怎么办,你把她说哭了?,我可?没有,我都没跟她抢座位,我要去解释一下?么?”
  赵华维道:“小外?甥女,咱们两个还分彼此么,你也?太见外?了?吧!再说了?,我阿爹说过,似舅父和舅母这?样极为自信之人,一般都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道理和事实,所?以?,不必跟他们多费口舌。”
  林岁晚表示受教,见张佩兰皱眉望了?过来,她索性装作乖巧地冲她笑了?笑。
  周芳华气极,刻薄道:“阿娘,你看!她就是顶着这?么一副装乖弄巧的模样,才来书院头一日就将霍家小公子和耿府那位贵客给迷了?心窍!”
  张佩兰拉着女儿的手离开,低声叮嘱道:“霍家小公子倒是无?关紧要,耿府那位贵客,你可?有接触?”
  周芳华难堪又委屈道:“他、他性子有些冷,不爱理人……,阿娘,我是去书院读书学本事的,何必像林岁晚那样,大字不识得几个,音律书画皆不开窍,却还不思进?取,只知谄媚讨好。”
  张佩兰闻言只觉女儿太过天?真,皱眉劝道:“读书学本事?然后呢,你读了?书能参加科举吗?学了?本事后去当农户匠人,还是跟你卫姐姐一样,像个粗莽武夫一样,跑去军营里跟男人争强卖命?”
  张佩兰每问一句,周芳华面上便?茫然几分,直至最后,她整个人都恍惚似失了?魂。
  响鼓不用重锤击,张佩兰见此也?不再继续逼迫,只希望女儿能自个想明白道理。
  另一边,等?开蒙院人都走光后,林岁晚猜测外?祖父估计是有事耽搁了?,赵华维觉得他爹肯定是偷懒不乐意来。
  两人又在石阶上坐了?一会儿,琢磨着要不要回开蒙院课室里背书练字时,赵拙言终于赶着驴车到了?山门外?。
  两人瞧见赵拙言的瞬间,便?背着书箱飞奔了?出去。
  “外?祖父!”“爹爹!”
  “哎呦,我的天?爷!跟两个飞石似的,撞得老夫腰都快断了?!”
  赵拙言一手一个,将两个娃娃抱上了?驴车。
  林岁晚刚坐进?车棚,便?捂着鼻子惊讶道:“外?祖父,这?驴车里怎么一股子血腥味儿?”
  赵拙言没好气道:“得问你亲祖父去!林伯盛这?个采药挖断根,打猎捕绝种?的莽夫!他今儿一早跟着村里的猎手进?山猎杀祸害牲畜的野狼群,指挥着枣花村、李庄、榆树村二十一名青壮,排兵布阵似的将野狼窝给剿了?,狼尸成山,三辆牛车都没拉得了?!”
  赵华维闻言崇拜又高兴道:“云霄山上野狼成群,每年初春的时候不知要祸害掉多少家畜,便?是人也?有不少丧命,姑父真的带着人剿了?野狼的老窝?”
  赵华莹跟林绍年和离了?,赵家和林家也?就只能算是一重亲家,就连称呼也?都改了?。
  周红英不再称林晔亭为亲家公,依着赵婉娘的关系,改称姑爷。
  赵华维则称林晔亭为姑父,但还是叫林岁晚小外?甥女。
  林岁晚兄妹也?依然称赵华维为小舅舅,称赵拙言夫妻为外?祖父、外?祖母。
  总之就是各论各的,都是按照最近的那一层关系来论亲,称呼混乱却又十分合情合理。
  赵拙言见儿子一脸崇拜,撇嘴嫌弃道:“虎落平原后就只能像老猫一样,干一些追耗子的闲事,破军之将剿个狼窝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外?祖父这?话不知道是在惋惜,还是在埋汰?
  林岁晚一时无?言,只觉得外?祖父跟祖父的交情友谊,也?同样变得扑所?迷离起来。
  兴和县北城坊市里边有个收购野物,鞣制皮毛的作坊,东家姓姜,正是韩叔重的小舅舅姜五郎。
  林岁晚他们到的时候,以?姜五郎为首的众人,正围着成山的狼尸啧啧称奇。
  姜五郎倒吸了?一口气,震惊道:“老将军,您不会带人将云霄山上的野狼杀绝种?了?吧!”
  林晔亭还未回答,跟着他一起围剿野狼的枣花村、榆树村、以?及李庄的猎手们便?纷纷开口道:“哪能绝种?,放跑了?好些呢。”
  “我们只围剿了?云霄山鸡冠坡老林子里的两处狼窝,何至于就杀绝种?了?,再说真要绝种?了?才好呢,以?后进?山采药砍柴也?就再不怕丢命了?!”
  李庄一名气质英武的青年,还笑看着姜五郎,促狭道:“五爷,云霄山脉两千里,南起雍州,经幽州,至北疆,咱北疆的猎手只管北疆地头上的野狼,哪能越界去多管闲事,嘿嘿!”
  姜五郎告饶道:“好好,是在下?口误,在下?口误……,这?狼尸堆在此处实在瘆人,得赶紧清点?清楚后,拉去后院里处理才好。”
  姜五郎看着林晔亭道:“老将军,您这?狼尸太多,别处估计是吃不下?的,也?没有哪处给的价钱比我还公道,您看……?”
  林晔亭客气道:“北疆之民勇猛擅武,老夫听这?位李庄的小哥说,其父祖早些年舍命猎来的皮毛时常被外?来的行商压价,一张狼皮连两贯钱都换不到,直到姜公子派人统一收购,又亲自贩卖去青州、扬州后,价格才翻了?数倍。”
  林晔亭真心实意道:“姜公子高义,这?些狼尸您看着估价就成,老夫并无?异议。”
  其他的村民也?纷纷感激道:“早些年我阿爹和十几名叔伯进?山,为猎一头虎伤了?五人,亡了?三人,百十口人就等?着银子救命呢,结果却被几名青州来的行商压价,一整张虎皮才得了?五贯钱!这?些天?杀奸商,比贼匪还可?恨!”
  “可?不是,要不是五爷办了?皮革作坊,咱们还得被那些奸商抢劫呢!”
  “五爷,您直接派伙计清点?估价吧,咱们都信得过您。”
  百姓心中都有计较,姜五爷是北疆之主的小舅子,这?皮革作坊说是姜五爷办的,背后少不得有燕王支持。
  若果连燕王殿下?都信不过,那饱受北狄劫掠欺凌的北疆百姓,当真就不知道该信任何人了??
  姜五郎很是感动,赶紧叫了?伙计出来清点?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