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没啥。”
  徐琅松开手,又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怪怪的,亲哥就算了,姐夫什么鬼?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果然没睡醒。
  “走了。”
  他说着脚下步子拐了个弯,径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本来进屋就想睡觉的,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开眼就扫见了书桌上那一堆书,又想到裴郁临走前的嘱托,他抱着头低骂一声,最后还是没睡,也睡不着,咬牙切齿地起来后腾腾腾坐到了书桌后面开始气势汹汹地背书了。
  而另一边。
  裴郁一路往外走,他如今还不擅长骑马,何况今日去的地方也不好让旁人知道,便依旧是步行,如今再碰到徐府的下人与他打招呼,裴郁已经没有那么紧张局促了,也能与他们点头回礼,从正门走出,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诚国公府。
  曝露在清晨阳光下的高门大户依旧耀眼,门前两头石狮子也依旧威风凛凛。
  他还是觉得她心中有事,但她不肯说,他也无从知晓,知道她这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他也没法说什么。
  其实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一定能帮到她。
  还是太弱小了。
  裴郁心中想道。
  他轻抿薄唇,却未有丝毫退怯之心,那就先做力所能及的,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宅邸,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走后半个时辰。
  见完几个管事的云葭坐在床边的炕床上,她一身紫裳沐浴在阳光底下,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仿佛在发光。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敲桌面。
  过了一会,她忽然睁眼:“惊云。”
  惊云听到声音立刻打了帘子进来,看着沐浴在阳光之中仿佛神仙妃子一般的云葭,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云葭说:“喊陈集过来,还有替我准备马车。”
  第143章 当时少年
  陈集很快就过来了。
  和恩替他挑起帘子,他低眸进来,扫见端坐在炕床上的云葭,陈集立刻垂下眼帘,待走进屋子,他便跟云葭行礼:“姑娘。”
  “嗯。”
  云葭跟陈集点头,后话却是对和恩等人说的,“你们先下去,我跟陈护卫有话要说。”
  几个丫鬟应声退下。
  很快屋中便只剩下云葭跟陈集两人,陈集依旧恪守着规矩站在原地,等听到脚步声远去,方问云葭:“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葭看着他说:“算不上吩咐,就是有一桩事想问问你。”
  陈集忙道:“您说。”
  云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陈集:“阿爹这两日到底去做什么了?”问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对面的陈集,见他眉峰微动,脸上的神情也有短暂的变化,便知这事他是知情的。
  “你果然知道。”云葭沉声。
  “属下……”陈集想辩解,但扫见云葭微沉的脸,又不禁闭嘴。
  “到底怎么回事?”云葭沉着嗓音问陈集。
  陈集似是还有些犹豫,但被云葭这样盯着,到底还是没能坚持住,过了一会,他低着头小声跟云葭说道:“是……蓟州那边来人了。”
  “你说什么?!”
  云葭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她脸色难看,想到什么,她忙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帘子。
  陈集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忙跟她说道:“您放心,属下刚才听到她们都出去了。”
  那就是听不到这番话。
  云葭闻言稍稍定心,但脸色依旧奇差无比,她看着陈集压着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集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之后的事便没再隐瞒,他如实跟云葭说道:“是蓟州军营里的几位将军,他们不知道从哪听说国公爷出事了便悄悄过来打探情况,想看看国公爷的处境。”
  云葭问他:“他们可有进京?”
  “没!”
  边防大将无召入京会有什么结果,陈集纵使不在军营,也知道其中利害。他跟云葭保证道:“您放心,几位将军都在香山范将军那,国公爷知道消息就立刻赶过去了,没让他们在燕京露面,今日国公爷也是特地去送他们离开的。”
  云葭听到这话总算放下心,她重新坐了回去,手放在炕床中央的那张紫檀案几上,有风吹过,她竟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云葭蹙眉,这才发现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她的后背竟然已经冒起了冷汗。
  前世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后续也没见陛下拿这件事发作过,也未听旁人说道此事,想来应该是阿爹私下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这样就好。
  真要让人知道蓟州军的几位将军为阿爹的事特地过来,就算阿爹没有叛心,恐怕也会被定以谋逆大罪,那他们一家子就彻底完了。
  她仍心有余悸,坐在炕上不曾说话。
  陈集也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惊云回来了,她在外面说道:“姑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陈集惊讶,这时才看着云葭说话:“姑娘要出门?”想到一个可能,他立刻皱眉,低声询问:“您是要去找国公爷?”
  云葭没有应声,而是跟惊云说了一句“知道了”就让她先退下,等惊云应声退下,云葭方才抬头看着满脸不赞同的陈集点了点头。
  “姑娘。”
  陈集仍是不赞同,他压着嗓音跟云葭说道:“这事国公爷会处理的,几位将军很快就会离开,您大病初愈何必跑这一趟?”
  “我知几位叔伯好意,也知他们都是阿爹的手足兄弟,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自该亲送一程。”
  刚才知道他们过来,她是担心。
  但她心中同样也觉得感动。
  前世她一直在想为什么阿爹出事之后,他曾视如兄弟的那些叔伯竟一个都没有出现。
  如今看来竟是她误会了。
  他们不辞千里过来,虽然有可能因此为阿爹惹祸,但他们何尝不是提着自己的脑袋弃了这一条性命过来的?为着这个,她也感激他们,也得走一趟。
  她态度坚决,自是不会因他人的态度而改变。
  “你亲自随我去一趟。”她跟陈集说。
  陈集知道她不可能再改变主意,虽心中无奈,但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他跟着云葭出去,侯在廊庑下的一众丫鬟见他们出来,忙与云葭行礼,惊云更是走过来问:“姑娘现在出门吗?”
  “嗯。”
  云葭点头,又跟惊云说:“不必随侍。”
  惊云惊讶。
  扫了一眼后面的陈集,又垂眸:“是。”她让到一旁,没再多说。
  云葭便带着陈集离开了国公府,途径一条街道,她让陈集去买了两坛子燕京特有的新丰酒,又让人买了几大包牛肉干和干粮 、糕点,这是给几位叔伯回头路上吃的。
  陈集应声去买东西,而云葭坐在马车,看着卷帘外车窗外的风景,忽见一道身影,她轻轻蹙眉,再想细看时,却已瞧不见人了。
  陈集回来时就看到云葭这副模样。
  “怎么了?”他也拢了眉,顺着云葭的视线往后面看,却只扫见摩肩接踵的人群。
  “没什么,就是……”云葭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街道,那边已无她熟悉的身影,她问陈集,“二公子今日出来了吗?”
  这个陈集倒是知道,听到这话便点头回道:“出来了,说是去外面办点事,不过……”
  他忽然面露犹疑。
  “不过什么?”云葭看她。
  陈集回道:“听元宝说,二公子是出来挣钱的。”
  原来如此。
  那或许她刚才看到的真的是裴郁的身影。
  不过云葭也没多想,她又看了一眼那条巷子便收回视线:“知道了,把东西拿进来吧。”
  陈集应声把东西拿进去,放好之后他便准备继续驾起马车了,余光瞥见那卷起的车帘以及云葭清楚没有遮掩的身形,他忽然皱着眉回过头跟云葭说道:“姑娘还是把帘子放下来吧,这里人多,没得冲撞了您。”
  看他一脸皱眉的样子,云葭就觉得好笑,虽说陈集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但从小到大,他一直守在他们身边,对待她跟阿琅也犹如兄长一般。
  “知道了。”
  她好脾气地答应着,见外面陈集松了口气,忽然开玩笑般说了一句:“阿兄这样的性子,以后也不知会娶什么样的嫂嫂?”
  她是在帘子落下前的那一刻说的。
  刚说完,帘子就遮住了她的脸,也让想开口说她的陈集只能瞧见一片绣工浓重的布帘,他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沉默地憋回去赶车了。
  云葭能听到车帘外传来他的叹息声,她心中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等这些事情结束,也是该跟阿爹商量着给陈集哥挑一门婚事了。
  马车继续往香山那边赶。
  而先前被云葭瞧见的裴郁正穿过热闹的巷子一路往前走,直到走到一间院落前他方才停步,裴郁看了一眼四周,无人,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只看门狗在路上趴着,看到他也只是掀起眼帘望着他,并没有出声。
  裴郁也就没有理会,上前敲门。
  三长两短之后,有人过来开门,来人身形瘦小,正是那日裴郁在郑家门前见到的那位,他是戚洪的手下,名叫孙明,看到出现在外面的裴郁,他十分惊讶:“裴大夫,怎么是你?”
  裴郁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看了眼门后的院落,方才出声:“戚洪在吗?”
  孙明忙说:“在呢在呢,请请进。”他说着让开身子,等裴郁进来之后便又把门给重新关上了。
  “我领您进去。”孙明上前两步给裴郁领路。
  眼见裴郁并未出声,他也不觉得奇怪,要说他跑了那么多年的江湖,认识的奇人异士也有不少,但还从未见过像这位裴大夫这样的人,明明年纪不大,却比谁都冷静理智,甚至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当初在西街收钱的胡强一瘸一拐找到他们,说是他被人暗算了一顿,想让老大替他报仇,老大其实打心眼看不起胡强这种恃强凌弱的人,也懒得管这些破事,直到知道打他的人竟然是个少年,老大觉得有趣便让他们把人带来了。
  那个少年就是这位裴大夫。
  不过那时他们还不知道他会医术,只知道他在西街给人写信读信,长得不错、字也写得不错,收钱也算公道。
  就是不知道出身如何,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好。
  反正当时他们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