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云葭便又等他们坐好方才开口:“该说的,我的丫鬟应该也已经同两位先生说过了,两位先生过往的脚色,我十分欣赏,今日请两位先生过来,也是想问问两位先生有何要求?毕竟蓟州路途遥远,我那些叔伯家的小孩大的大、小的小,两位先生此去难免是要费心不少的。”
  “县主开的条件已经很好了,我没有别的要求了。”说话的是那位萧姓先生。
  来时惊云就已经与她说过情况了。
  另一位宋先生也点头说道:“我亦没有,只是我这一趟去,需携带妻儿和家仆,我妻子如今还有身孕,长路迢迢,恐要县主帮着安排下。”
  “这些琐碎事物,两位先生不必担心。”云葭笑道:“等两位先生确定好时间,我这边就会着手去安排,蓟州那边的房子、还有一路护送的随从,我都会遣人安排好。”
  见二人满意点头,云葭又说:“只有一事,得同两位先生先说下。”
  二人忙道:“县主请说。”
  “这里有封契约想请二位先生看下。”
  云葭才说完,惊云便从屏风那边走出去,把手里拿着的两封契约呈给二人看了,在他们看的时候,云葭握着茶盏喝了一口,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便又继续说道,“两位先生能不远千里去蓟州,我心中十分感激,但我亦担心先生们去了或是不习惯,或是因为别的缘故而生出退意。”
  未听二人语。
  云葭也不介意,仍是慢声细语与二人说道:“两位先生教书育人,想来也知道先生对学生的重要性,若时常更换先生,我亦担心打退那些孩子们的动力。”
  “这封契约上面除了每年的束脩还有我额外给两位先生两户人家每年的开销用度之外,另有良田与铺子可供两位先生于蓟州定居。”
  两人原本看到最上面的限期十年颇有些犹豫。
  但听云葭说的,往下看,瞧见上面条条框框列得十分清楚,而上面的条件也可以称作十分可观了,他们教书育人多年,不是没被聘请去过那些宗亲世家,然相比这位县主开的条件,那些人家开得就有些不够看了。
  无论从哪方面看,好似都已经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原本二人远赴他乡,也早就做好去那久住的准备,更何况这位明成县主还给他们准备了良田和铺子,两人对视一眼,终是未再犹豫,在云葭的注视下,两人请惊云拿来笔墨,而后在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云葭见他们落笔,终是放下心,她又问了他们启程的时间。
  萧先生倒没有什么大碍,他发妻死后,身边只有一个陪伴的良妾,膝下又无子嗣牵绊,随时都能走。宋先生那边拖家带口的,妻子又有身孕,便要麻烦一些……不过也给了云葭十日的期限,说是十日内必定处理好。
  这时间不算长。
  云葭便也未曾多说,点头答好,而后又道:“今日就不请两位先生留下吃午膳了,等来日两位先生启程,我再去送你们。”
  两人都知晓如今诚国公在济阳卫中,听闻这话,忙道:“不敢劳烦县主。”
  云葭让惊云替她送一程。
  两人走前还郑重其事地跟云葭作了个揖才告辞离开,从鲛绡纱制的屏风后面目送他们离开,看着他们走出院子,云葭方才出去收回还放在桌上的契约。
  “姑娘。”
  岑风听说云葭在这便寻了过来。
  云葭回头一看,见他大汗淋漓的,显然是着急过来的。
  “这般着急,什么事?”她问岑风。
  岑风道:“户部那边已经有消息了,那两处房产都记在蔡管事那个小舅子曾运先的名下,属下这几日已经查到曾运先的踪迹,随时都能把他带来,您看您什么时候见他?”
  “就今日吧。”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了结了。
  岑风没有多问,说了句是之后,就道:“属下现在就把他带过来。”
  云葭却说:“不必带进府中,直接送去庄子。”
  岑风面色微诧,但也只是一瞬,便点了头:“属下这就去准备。”
  云葭颔首。
  让人出去的时候一并把她的马车也准备好。
  等岑风答声退下之后,云葭方才拿着两张契约离开,她并未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去了裴郁那边,打算问问裴郁要不要跟她一道去。
  第172章 云葭与裴有卿擦肩而过
  云葭去找裴郁的时候,裴郁正在自己房中看书。
  这两日徐琅去书院了,裴郁便也开始做起了自己的事,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条理和安排,并不会因为环境如何而产生变化。
  只不过昨日一场雨让他打破了原本骑马和去西街的计划,本想着今日晚膳之后去西街一趟,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二虎喜气洋洋的说话声。
  “姑娘,您怎么来了?!”
  陡然听到这一句,裴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握着手里的书,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在想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直到又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他立刻站了起来,握着手里的书就往外头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云葭的身影。
  她正站在二虎面前,笑着同他说着话。
  过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云葭抬头,便瞧见了站在门后面的裴郁,云葭笑着拍了拍二虎的头,让他自己玩去,然后便径直朝裴郁走去。
  走近瞧见裴郁还呆呆看着她,云葭不由好笑道:“怎么这样看我?”
  裴郁听到这一声方才回过神,他被云葭看得耳根发烫,原本呆呆看着她的眼睛也不自觉往旁边撇开了,眼尾仍有柔软的弧度,他握着手里的书轻声与人说道:“你怎么来了?”
  云葭本想与他说去庄子的事。
  听到这句,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于门前看门后的裴郁,忽然喊他:“阿郁。”
  “嗯?”
  裴郁仍垂着眼眸未看她,话倒是应得很快。
  “我发现你好似从未叫过我姐姐?”云葭也是突然想到的,他们相处至今,他一直都没怎么称呼过她,既不直接喊她的名字,也不喊她姐姐。
  云葭看着他笑着问道:“为什么呢?”
  裴郁的视线在云葭这句话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她看了过去,与她四目相对,看着她看向他时眼中浅浅的笑意,心脏又是猛地一跳,就像是忽然得了心悸一般,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快得让他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裴郁薄唇微抿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也不自觉地摩挲起书册的表面,话却说不出半句。
  他亦不知。
  他就是不想跟徐琅那样喊她姐姐。
  他心里的那点纠结此刻全摆在眉宇之间,看他紧紧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云葭看得不禁失笑:“有这么为难吗?”
  她也只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到,并没有非要让裴郁喊他姐姐的意思,不愿就不愿吧,反正不管裴郁喊不喊这一声,她都是拿他当弟弟看的,和阿琅一样。
  “好了。”
  她笑着出声打断了他的那点纠结,问他:“今天有事吗?”
  裴郁听到这话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云葭要做什么,虽然早有安排,但裴郁还是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没,怎么了?”
  云葭说:“那陪我去一趟庄子?”
  裴郁抬头看她,惊讶道:“去庄子?”
  云葭看着他颔首:“有点事要过去一趟,正好你也骑着墨云出去转转,我听阿琅说你们如今已磨合得很好了。”见裴郁迟迟不语,云葭又说,“还是……”
  她以为他不愿。
  刚想说若是不愿就算了,然她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裴郁急忙应道:“好。”
  云葭还未说完的话就这么胎死腹中。
  她看着裴郁。
  裴郁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太着急了,就像是迫不及待一般,他心里莫名有些臊意,不愿让云葭瞧见,他垂着眼眸和人说:“我去收拾东西。”
  云葭颔首道,又说:“拿身衣裳,今晚我们不一定回来。”
  看裴郁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震惊的光芒,云葭好笑道:“怎么?不愿在外留宿?”
  自然不是。
  裴郁只是没想到。
  目光不自觉瞥向隔壁院子,裴郁想到徐琅,不由问道:“那徐琅怎么办?”
  依照徐琅那个性子,要是知道他们偷偷出去不带他,回头肯定又得闹了,他倒是无所谓徐琅闹不闹,跟徐琅相处久了,他差不多也摸透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了,他看着凶巴巴的不好相处,其实挺好哄的。
  他就是怕她为难。
  云葭显然也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性子,她笑道:“我会给他留口信的,等他下次书院放假,我再抽空带他出去玩。”
  裴郁点点头,没再说了。
  云葭让他进去收拾东西,自己也准备回房了。
  裴郁嘴里应着好,却没有立刻回屋,而是目送云葭走出院子才转身进去,然他此时头脑还发着昏,他还从来没有跟别人一道在外留宿过,除了之前几次被困在山上之外,他甚至都没有在外留宿过。
  巨大的喜悦和忐忑充斥在他的心间,
  一时间,裴郁都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准备些什么了。
  他嘴里碎碎念着:“衣服、书……”边说边去准备,要拿的书倒是方便,桌上几本常看的拿上就是,去衣柜选衣服的时候,裴郁原本习惯性想拿一身旧衣。
  虽然云葭喊人给他做了不少衣裳,但他平日换来换去的还是就那么几身,舍不得把新衣裳都给穿了,但今日他看着满衣柜的衣裳,犹豫一瞬……还是拿了一套新衣。
  拿好衣裳要装包袱的时候,裴郁的心跳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跳得有些快,就像是有什么隐秘的小心思已经初露端倪,可惜他自己还未发现。
  ……
  云葭要去庄子,还要带着裴二公子去庄子,这事很快就在家里传开了,众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然云葭出行,所准备的东西却不能少,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也担心要留宿,唯恐她住得有一丁点不舒服,里里外外、大大小小,把所有能想到的、准备的东西都给准备上了。
  光云葭平日用的那些东西就准备了一马车。
  更不用说要带的人了。
  如今陈集去济阳卫了,首领一职便交给了季年。
  季年在护卫队里原本就仅次于陈集,无论是武功还是位置,首领一职交于他,亦不会有人有意见,知道云葭要出门,他就挑了十余个护卫跟随,免得路上出什么差错纰漏。
  而丫鬟这边。
  云葭倒是并未带许多,只带了惊云与和恩随侍,走前,云葭看着日渐消瘦神情恹恹的追月,到底不落忍,多说了一句:“罗妈年纪大了,平日难免有顾不上来的时候,你是我的大丫鬟,我和惊云不在,你就是她们的引头者。”
  追月这阵子明显变得寡言少语了许多。
  尤其是知道云葭要把她嫁出去之后,她几乎每晚上都会在被子里面悄悄落泪,此刻听闻云葭这一番话,她忽然感触万分,忍不住又想掉眼泪,强行忍住之后,她点点头,心情比起刚才却明显要好了许多,虽然眼睛红着,声音却变得轻快了不少:“您放心,奴婢省得的。”
  云葭看着她点了点头,未再多言,带着人离开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到影壁的时候,裴郁早已经到了,他就站在墨云身边。
  墨云高大威猛,他站在它旁边竟也不落下风,云葭走近之后方才发现他竟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竹纹的紫色刺绣圆领袍,能瞧见里面的朱红色绸缎中衣和象牙白的棉质汗衣,头发用黑色的刺绣束发带与如意黑檀木簪高束。
  他站在那,犹如最挺拔的青竹松柏,无论动静皆引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