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啊~懂了,完全懂了,你早说嘛。”
  裴雪记得陈熠驰和江梓涵传绯闻的事。
  这件事就在期中考后第一周,当时全科成绩刚出来,第一次期中考是市里几所重点高中联考,难度不小,全市就三个人同时拿了数学物理化学三科满分,陈熠驰是全科总分最高的那一个,不止是全校第一,甚至是全市第一,风头正劲。
  那段时间各个学校的q群里疯狂传着一张偷偷抓拍他的照片,原本是好奇学霸长什么样,结果传到后来,统统被美色蛊惑,早就忘了膜拜学霸的初衷。
  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在网上小火了一把,不少女生开始打听一中的新校草有没有女朋友。
  于是过没两天就听说江梓涵为了他天天跑一班,高一上学期还没太大学习压力,又碰上是考后亟待舒压的时间,两人绯闻传到最后,双双被叫去办公室才平息这事。
  啊,的确,是传了好几天。
  人还真是奇怪,刚传绯闻的时候,裴雪只希望那天的事从来没发生过,许愿下一秒所有人集体失忆,现在绯闻消失,但知道原因是自己被陈熠驰瞧不起后,又气愤他凭什么那么傲慢。
  在心里给他划上大叉,原本还特别感谢他好心帮忙带了外套,不然妈妈大冬天出门只能白跑一趟,但听说他着急否认是因为看低她,一瞬间裴雪只想告诉全世界——
  拜托,就算他是陈熠驰又如何,她也有选择的权利,她也不喜欢陈熠驰,她也不喜欢他!和他传绯闻,对她来说是困扰,是苦恼,不是什么幸运的好事。
  当时十六岁的裴雪,自尊心大过理智,尽管陈熠驰并不知情,但和他的梁子就这么在裴雪心里结下了。
  所以要如何报复这种轻视呢?
  那段时间她满脑子都是陈熠驰是期中考试的年级第一,所以她会很努力,她要在期末考试超过他,让他狠狠挫败!
  如果总分有难度,那就一步一步来,高一上学期至少其中一科她要超过他,她不想输,不想输给看不起她的男生。
  事实上,裴雪入校的成绩和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都支撑不起这个宏大梦想,加上离期末不到一个月,时间紧迫,她熬夜做了学习计划,准备从她最有优势的化学和英语入手。
  那周周六下午放学,裴雪和好友蒋佳伶在教室互相抽背了半小时的英文单词,等到走得没什么人,校门口完全不拥挤的时候,才离开教室。
  好巧不巧,有群男生正好从楼上下来,他们爽朗的笑闹声毫不遮掩,甚至看到裴雪和蒋佳伶后,男生们那爱在女生面前表现的瘾又犯了,交谈声更大。
  下了雨,气温又潮又湿,阴冷袭人,裴雪想直接忽视他们。
  但有的人真的存在感十足,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一个人酷酷地走在热闹的人群最末尾,却显眼得难以忽视。
  裴雪收回视线,气呼呼地想,拽什么拽!
  可不管她怎么想,怎么气,怎么把对方当做超越的目标,假想的敌人。
  陈熠驰,还有他那群在篮球场上享尽欢呼的风云人物朋友们看起来是实实在在的不记得她的。
  甚至还完全不知道绯闻女主角就在他们前面,一边讨论着找个室内球场打球的事,一边当着她的面提到前几天的绯闻。
  开口的是另一个班的球友,十分好奇:“对了,刚刚说到其他事我都忘了问,前天是什么情况,怎么听说你特地出来警告不准乱传那天的事?”
  “对啊,你不是都不在乎他们传什么的吗?”
  那人抬了抬眼,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懒懒答道:“是不在乎。”
  再不想理会,但事情和自己有关,裴雪还是没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想从他嘴里听到更加准确的回答。
  男生的唇角勾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站在青色雨幕前,墨黑的短发被水汽浸得乖顺地搭在额前,谁都钻不进的深邃黑瞳,生出几分让人心痒又心忌的清冷。
  那么傲的一个人,说再过分的话都有可能,但是不管他怎么轻视她,瞧不起她,她都不会怕,她——
  “我是没所谓,但给她带来麻烦就不好了吧。”
  ……
  心头绷得好紧的弦,没来由地软乎乎地耷了下来。
  “卧槽,陈熠驰,你什么时候还会怜香惜玉了?”
  陈熠驰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不经意地晃过楼下裴雪那惊讶的表情。
  笑了笑:“难说,可能也就这一次吧,毕竟解释也挺麻烦的,一群人八卦地问问问。”
  “难怪你最后那么生气,哈哈哈哈。”
  从二楼到一楼,真可惜台阶只有13阶,不然她还能再听下去。
  裴雪从包里抽出伞,把伞面偏向好友的同时,最后听到一句话,是陈熠驰玩味地对着男生们边笑边说的。
  “不是,我和谁谈恋爱这种事,真的假的,到底关你们什么事啊。”
  裴雪没敢回头看,但听那语气,再联想他那张脸,一定又痞又坏,帅得让人心痒。
  这句话一下引爆了炸.弹:“怎么不关我们的事?你有没有女朋友我一天被问八百次好不好!”
  “对啊,你知道有多少女生喜欢你吗,大帅哥!”
  寒风一吹,教学楼前消瘦的树枝上,枯叶轻飘飘坠地,明明下着雨,可又好像不是那么冷了。
  被传绯闻,被议论,被误会,都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但,陈熠驰那个人,好像又没有那么坏。
  裴雪握着伞柄,有一种回头再看看他的冲动,但是她忍住了,因为那种冲动对她而言是陌生又让人害羞的事。
  不是好奇,不是愤怒,是渴望,就是突然想看他,想待久一点,想再看看他的脸,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有没有注意到她。
  心里微微发麻,有一种触电的酸疼。
  第2章
  裴雪父亲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暑假车祸去世,留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这种情况下,裴雪少女早熟,乖巧懂事,并没有什么青春叛逆期,她学习认真,试卷上的分数决定每一天的喜怒哀乐。
  最叛逆的事,就是偷偷暗恋陈熠驰,那个和她几乎没有一点共同点的男生。
  陈熠驰他,打得一手好球,长得又十分勾人,骄傲嚣张什么都写在脸上,不过傲有傲的资本,拽也成了真性情,所以人缘很好,男生女生都爱贴到他身边。
  每次在校园遇到,他身边众星捧月的,裴雪都只能假装无视对方,其实这样的反应很笨很蠢,格格不入的刻意行为,反而显眼。
  同样的还有当他从走廊经过,身边总是围着好几个男生,很吵闹,也很引人瞩目,陈熠驰是其中最冷淡的一个,眉眼漆黑,莫名地深邃勾人,但态度却又是对什么事都不太关心。
  这个时候,明明已经紧张到极点的裴雪会假装不经意地看过去,态度装得比陈熠驰更松弛,接着,又继续冷淡地收回视线。
  其他女生因为他的出现而激动议论的时候,她非常热衷于表现出一副,她才没有喜欢他呢,她甚至都不关注他的态度。
  就像自大的另一面是自卑,她膨胀的真正原因是心虚。
  裴雪喜欢陈熠驰从高一冬天开始,第一次和对方讲话也是那几天的事,然而第二次对话,却是在一年后。
  这一年的时间让裴雪回想,大概记忆里全是陈熠驰的背影,当着他的面不敢表现出在乎,自然,就只能在对方转身后偷偷回望他。
  陈熠驰并不认识她,甚至不知道一中有个叫裴雪的女生,自然从来不会回头看,也不会发现她的注视。
  高二的十一月底,一中开冬季运动会,当时要选三个男生做旗手,最基本的要求当然是身高要高,形体要好,关键是三个旗手的身高和体型要尽量一致,也就是先定一个男生作为标准,然后比着他去找人。
  那个标准就是陈熠驰。
  周五晚自习,体育组的老师带着陈熠驰一个班一个班去找合适的男生做护旗手,那是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所有人正安安静静地做题,教室前门被敲响,裴雪看过去,完全没想过会出现的某人就那么走了进来。
  那一刻的紧张和惊讶,说不清哪种更猛烈。
  因为家里有事,陈熠驰这一周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裴雪每次经过一班都会偷偷看一眼他的座位,人不在座位上都还好,但如果课桌上书本的摆设还与前几日相同。
  那心才真的沉下去。
  学校里的一切,也在那一刻统统变黑白,毫无生趣,完全没意思。
  真的特别想他,哪怕还是只能看一眼背影呢。
  那一周的周二,也就是陈熠驰不在的第二天,裴雪给广播站投稿点了首歌,连着两天,晚饭时间她都没出学校,都在小卖部买了面包将就,就怕错过。
  广播站在每天下午放学时间有个点歌台,那时候点歌台放得最多的华语歌是周杰伦、林俊杰、五月天的歌,也会有韩语或者英文。
  粤语歌特别少。
  陈熠驰不在的第四天下午,广播站终于播放了一首卫兰的《夏日倾情》,这首歌原唱是黎明,但裴雪特地选了女声版本。
  卫兰的声音温柔而有力量,缓缓吟唱。
  “i love you 你不敢相信吗,
  我已深爱着你。
  见你一面也好,
  缓我念挂。”
  放学时间,本来在校的人就不多,能听懂粤语,会注意到歌词的大概只有点歌的裴雪自己。
  陈熠驰不在学校,当然没有听到,是裴雪一个人感情抒发,可放完歌的第二天晚上就见到喜欢的男生归校,是会莫名其妙把自己当一回事的。
  ‘见你一面也好,缓我念挂。’
  他都不知道,这几天她有多想他。
  此刻,念挂的陈熠驰就站在讲台上,裴雪在底下如坐针毡,其实压根和她就没有关系,她也不知道紧张什么劲儿,还不小心把水杯碰到了地上。
  透明的乐扣乐扣塑料水杯,咕噜咕噜一顿乱滚,被讲台的阶梯拦住,陈熠驰弯腰捡了起来,问了句是谁的。
  裴雪举手说是我的,陈熠驰送了过来,水杯放在桌面。
  她对着早已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背影说了谢谢。
  这就是第二次对话的全部过程。
  无聊,枯燥,短到不超过十个字,一点也不浪漫,不梦幻。
  那天晚自习结束,放学的时候有人开玩笑,说体育老师领着陈熠驰满学校找人的行为不像找人,像炫耀,炫耀咱们学校有陈熠驰这个大宝贝,不然他那么嘚瑟干嘛呢。
  其他人哈哈大笑,裴雪没笑,她捧着水杯,想着如果保持这种速度,到高中毕业前,幸运的话还能再和他说上一句话。
  暗恋么。
  放在电视剧或者小说里,大概会是女主角在毕业前夕告诉男主角,其实你不知道吧,我喜欢了你三年。
  谢谢你照亮了我的青春之类的云云。
  但是现实里,裴雪不会告诉陈熠驰她喜欢他的。
  陈熠驰并不认识她,不知道她,她对他而言就是一个陌生同学,试想一下,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突然对着你说喜欢你,你能给对方什么反应呢?
  尽管他那么期待又认真地看着你,眼里也全都是你。
  可是不好意思——你谁啊你??
  表白这种事,在裴雪看来是破冰器而不是敲门砖,是互相了解并且双方都有意要更进一步时,才该说的话,是捅破窗户纸的临门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