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温贤不再废话,化出的藤蔓几乎铺满整个舞台,纷纷扬扬的粉色花瓣雨中,和梅花树瞬间斗到一起。
  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大年三十那天炸响的鞭炮,温贤借着藤蔓的支撑躲避梅花树的攻击,梅花树虽大,但根深蒂固,时不时挨上温贤几鞭子。
  初时它以为自己不一定会输,可直到温贤的藤蔓打到树身,打掉花朵,那些断裂的枝丫和树皮疼到心里,才渐渐产生恐惧。
  温贤边打边往梅花根部靠近,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意图,整棵树忽然抖动起来,整个剧场都跟着开始摇晃。
  “这是怎么了?地震了?”
  “不!好像是那棵树在动。”
  “天啦,我从没见它动过,它以前轻易用一根枝条就能拉走一个人,现在是什么意思?那个女人真的这么恐怖?”
  此时满天都是梅花,里面的动静影影绰绰,大家根本看不清楚。
  剧场后面,褚基地长震撼地看着舞台上的一幕,嘴巴久久不能阖上,直到剧场开始摇晃,他才清醒过来,忙看向霍南津:“霍先生,温小姐真的能打败那棵梅花树?”
  霍南津一直凝眉看着舞台,闻言道:“她肯定能,我相信她。”
  观众席中心,张元昏迷着,女人一直尝试叫醒他,震动来临时她彻底慌了,下意识抓住张方的手臂:“小方,这里是不是快塌了,趁现在混乱我们赶紧走吧!”
  张方不知什么时候神情变得严肃不少,他竭力想透过梅花看向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激烈的打斗声响彻不停。
  女人见他毫无反应,不由一怒,甩开他的手,叫来几个护卫道:“我们现在护着基地长出去,等出去我们就有救援了。”
  护卫们纷纷响应,他们在这样密闭又看起来随时会坍塌的空间里同样心惊胆颤。
  几人正把张元扶起,女人忽然看见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还以为他要醒了,不由大喜,谁知下一秒,张元忽然闷哼一声,头一歪,七窍流血,死了。
  角落里,林飞墨踉跄着靠着墙壁滑坐在地,脸色发白,手脚发软。
  接连杀了两个高阶的双重异能者,他的精神力消耗的厉害,但也算见识到了高阶异能者的能力,还有他们的晶核……
  ******
  “啊!!!”
  女人崩溃大喊,终于惊醒张元,他回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上五官渗血,愣了。
  明明……他觉得自己和他越来越陌生,甚至有些反感,为什么真的到他死了的时刻,还会觉得难受?
  张元摸上心口,那里憋闷不已,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从心口涌上鼻腔,涌上眼眶……
  他没有哥哥了,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眼泪滑落,难过悲伤的情绪蔓延而去,带动他体内的能量,周围逐渐形成一股压抑的气息。
  “嘭。”
  一声闷响,他手中的花盆碎了,那珠美丽的羽衣甘蓝也碎了。
  他怔愣的看着手心紫色的碎片,喃喃道:“唯一一株没有吃过人肉喝过人血的花也没了……”
  他有些难过,可又像是身上最后一道禁锢没了,难过后有些难以言喻的轻松。
  “啵。”
  轻轻一声响,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奇异的微笑。
  他闭眼坐下,周围的护卫还在莫名之时,眼看就要靠近梅花树的温贤第一个发现不对。
  梅花树身竟然在肉眼可见的胀大,树皮从深褐色变成黑红色,落下的梅花花瓣也从深粉色变成了带着黑红色的杂色,透着一股叫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感。
  她直觉不妙,一条藤蔓骤然射向一侧墙壁,借着拉力猛地退出打斗圈,随即就看见梅花树疯了一般枝条乱舞,开始毫无差别的攻击在场的人类。
  许多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眨眼间被刺穿身体,睁着眼睛倒下去。
  也有反应快的慌忙攻击,但双拳难敌四手,尤其梅花树枝条无数,进化后的躯干又十分坚硬,一般的异能手段对它毫无作用。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恐慌,基地的人再也顾不上霍南津褚基地长等人,纷纷往外逃离。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些死了的人很快被梅花树吸食干净,最后只剩一具干瘪的尸体。
  温贤同样没有注意,她找到林飞墨,把他扶起也忙往出口赶去,好在她利用藤蔓很快越过拥挤的人群,与霍南津等人成功汇合。
  一群人好不容易挤出剧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不少人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温贤等人也忙看了眼,发现外面同样乱成一团。
  图书馆那边涌出一批又一批惊慌失措的人,而图书馆的四楼已经塌了一半,许多长着瘤子的枝条,或者颜色诡异的巨大花朵从坍塌的缝隙中钻出来,无差别的攻击人类。
  众人大惊,褚基地长颤声道:“这……这是怎么了?”
  温贤脸色难看极了:“那些植物都是吸食过人类的血肉才生存下来的,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但它们变异的方向不对,要尽早把它们铲除,否则,等它们吸食更多人类的血肉,死伤会更加惨重。”
  霍南津恍然道:“这就和以前的小说中所说的魔物很像?因为它们不是正常生长起来的?”
  温贤:“我也只能暂时往这方面猜测。”
  话落看向林飞墨:“你把小白喊来,让它从空中帮忙,否则地面上的人会很辛苦。”
  林飞墨白着脸点头,又忙问:“那你呢?”
  温贤看了眼已经没人出来的剧场:“一切的源头都在张方身上,我必须解决他。”
  林飞墨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道:“你一切小心,我把小白喊来就来帮你。”
  温贤点头,见她要往里去,霍南津忙道:“温小姐,那张方太诡异了,如果实在杀不了保重你自己为要。”
  温贤看他一眼,这回没有冷脸以对:“我明白。”
  霍南津心头一颤,忙又道:“我再留几个人给你吧。”
  温贤摇头:“不必,你们赶紧去下面看看吧。”
  原来的梅花树战力就很强,魔化后的它只怕更加难对付,霍南津留下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温贤再次回到剧场里,里面除了已经站上舞台的张方,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梅花树膨胀了一倍有余,三五个人只怕环抱不下。
  树干树枝全部变成黑红色,闪着冰冷寒光,枝丫上已经没有一朵花,在张方身后分开左右垂落舞台,像是两排沉默而忠诚的卫士。
  张方手里捏着一片羽衣甘蓝,轻笑一声道:“我原本以为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因为他们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而我只是把那些死了的人拖回去,让他们最后发挥点作用,救一救那些濒死的植物。”
  “本来嘛,人类是生命,自诩高等,末世前,对其他生命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结果末世了,突然众生平等,人类和动物、植物处在同一水平线上,那么,用人类的尸体养活植物也没什么不对是不是?”
  他歪歪头,不用温贤回答,自己就道:“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显然你不认同,你自诩正义,不认我这个‘同类’,不仅杀了我的哥哥,还要杀了我,更过分的是,你还要毁了我好不容易才救活的小梅花?”
  他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如果是这样,那我和你真的不是同类。”
  温贤看向梅花树,她几次想要沟通都没得到回复,心中涌起一丝悲凉。
  冷淡道:“没有和你哥哥他们同流合污,你觉得自己品性高洁?用人类的尸体养活植物,所以觉得自己很伟大?”
  张方展开双臂,最后一片羽衣甘蓝从他手心落下:“难道不是吗?”
  温贤缓缓朝他走去:“你是没有害人性命,可冷眼旁观就是帮凶!他们本来就死的屈辱又痛苦,死了也落不到一个全尸,还要成全你的‘奉献’,怎么?还要感谢你让他们‘物尽其用’吗?”
  张方脸上的得意慢慢消失,渐渐浮上一层冷怒。
  温贤又指向他身后仿佛化为干枯铁枝一般的大树:“你觉得自己救了它们,所以毫无顾忌和心理负担的驱使它们奴役它们,让他们完全成为你个人的私器?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谈伟大?”
  “你看看它的样子,它现在还像植物吗?它还有绿色吗?”
  “你问问它们,变成这样的它们高兴吗?它们愿意吗?”
  “说白了,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虚伪懦夫!”
  “还想与我成为同类,你配吗?”
  张方被她一句句话激到暴怒,最后三个字彻底让他失去理智。
  少年五官扭曲,眼中晦涩阴暗,阴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几乎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贱人!住嘴!”
  温贤猛地挥出一把叶刀,‘啪啪啪’,全被出现在张方身前的梅花树树盾挡住。
  张方眉梢挑起,阴冷得意的看着她。
  温贤看向梅花树:“最后问你一次,能不能罢手,我或许能救你。”
  一直没有回复的梅花树终于开口,可声音已经变得晦涩迟钝:“末世前,我被人类砍来当做舞台上的布景,那时我奄奄一息,听他们演话剧,有一出是‘乌鸦反哺,羊羔跪乳’,我意识模糊,不知道具体演了什么故事,却知道有恩必报是你们人类的品德。”
  “末世后,我变异了,生命力旺盛许多,可我没有根系,很难存活。尤其末世初的那段时间,这里没有水没有泥土没有阳光,我几乎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等死,那种绝望的感觉……”
  “后来他来了,我当然知道他的哥哥不是好人,可他为我捧来水和泥土,为我开窗通风透气,我终于慢慢缓过来了。”
  “然而还没等我恢复元气,寒潮来临,我再次濒死。”
  “依然是他救了我,用人类的血肉。”
  “其实就像他说的,我并不觉得吸食人类的血肉是错误的,毕竟人类也食用着我们的血肉和果实维持生命,我只是没想到……人类的尸体会污染我们……”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温贤听罢点点头:“既然这样,我成全你。”
  此时她离舞台只有四五米的距离,话落,她闭上眼睛。
  双脚化为根系钻入坚硬的地下,从小腿往上,大腿、身躯,变成树干;
  垂落的双手化为树枝,盘旋往上,到达头部附近时,她的帽子脱落,口罩掉落,齐肩短发快速生长,一片片让人垂涎欲滴的翠绿从发丝根部蔓延而去,顺着一直不停生长的发丝通往地面、四周、舞台……
  几乎眨眼间,被尸体和倒塌的桌椅道具等铺满的剧场里,再次被一片翠绿的海洋覆盖。
  那种绿,仿佛初春的朝阳,仿佛秋日的微风,仿佛冬日的暖阳,舒适,温柔,平和。
  却又叫人莫名恐惧。
  “这……这……这是……什么?”
  张方傻了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幕,那些由头发幻化而成的绿色枝蔓蔓延到脚下时,下意识往后退去,心底没有来生出一股恐慌,忍不住大喊:“小梅花救我!”
  梅花树同样震撼之极,但还是第一时间形成树盾挡在张方面前。
  谁知那树盾刚和绿海接触,它立时发出一声惨叫:“啊!!!”
  梅花树盾冒出一股股青烟,枝条们慌忙缩回去,等到远离绿海时举起来一看,接触绿海的地方已经碳化。
  那感觉,就好像浓硫酸泼到了皮肉上。
  梅花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眼前的绿海本来是它最熟悉的颜色,可现在却变成毒药变成敌人!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