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广告人如何排解压力,抽烟喝酒算基础,开放些的,性关系都是速食主义,但丁昭不喜欢。他觉得两个人谈感情,总要有个积累的过程,互相了解之后,再做进一步发展。
  这种论调对于同圈人来说,实在有些老土,就连赖茜都笑过他,现代人,最好别把一次两次的擦枪走火当真,否则会很辛苦。丁昭理解,不认同,对待感情问题,他总有股莫名其妙的倔强。
  克拉拉无疑很有吸引力,人长得甜美,性格开朗热情,可丁昭对她没这个意思,摇摇头说我不会跳舞,你去吧,我帮你拿酒。
  女孩撅起嘴,撒娇似的打他一下,说那你别跑远,我马上回来。
  看她挤进人群,丁昭松一口气。社交太消耗体力与精力,他想回家了,想念程诺文家那间小小的客房,还有点想叉烧,即便是只不听话的大耳朵。他四处望,想找赖茜,却见她坐在庄晓朵边上,旁边还有好几个柏嘉丽品牌方的员工。
  几人坐一块聊天。赖茜一反常态,笑得特别大声。中途庄晓朵离开片刻,人刚走,座位就被一个男客户顶上。对方今天也参加了柏嘉丽的现场活动,和赖茜说过几句话,挨近坐了之后,频频给赖茜递酒。
  赖茜也不拒绝,一杯接一杯豪饮威士忌。丁昭有不好预感,赖茜的酒量他知道,有次加班结束,他、大头和赖茜三个人坐在烧烤店里吃宵夜,赖茜连灌两瓶大乌苏就飘了,还在位子上手舞足蹈。
  眼见男客户越贴越近,丁昭立即拿出自己手机打给电信,接通后让屏幕亮着,走到那桌前面将手机递给赖茜。
  有人找你!ktv声音大,他只能扯着嗓子对赖茜喊,边喊边对挡路的男客户说,不好意思,借过啊。
  男客户虽然表情不太爽快,但还是让了。丁昭赶紧拉赖茜起身,将人带到包房外面。
  赖茜走路踉跄,一出门,趴在丁昭肩膀上不动了。
  丁昭怕她吐,拍拍她,“要不带你去洗手间?吐的话那边方便。”
  狮女突然抬头,走廊灯光亮些,照出她脸上的睫毛膏花了,眼圈下面沾上一些黑色小点。
  “小昭,”她语气意外平稳,完全不像喝多的样子,“你想不想做柏嘉丽?”
  啊?丁昭弄不懂今晚的赖茜,“柏嘉丽不是你在做?”
  女孩沉默几秒,悠悠说:“你都和客户关系搞那么好了,换你做,他们也会同意的。”
  你瞎讲什么啊!丁昭这才想通,难怪从他解决完女明星的事情回来,赖茜的表现就有些奇怪。这场活动她前后忙了两个月,全身心扑在项目上,加班熬夜,痛经吃止疼片也不肯休息,今天十几个小时,没一刻停过,结果客户也没称赞她一声劳苦功高,反而跑来自己这边打听女明星的风波。
  自己抢人风头这种事情,换以前是想都不敢想,更何况对象是赖茜。
  “我过来帮个忙,明天就回去了,佲仕那堆事情我都搞不定,哪里敢想其他的,”他安慰赖茜,“程诺文还天天骂我呢。”
  “你现在叫他大名很熟练啊。”
  姐你可真会抓重点。丁昭没办法,他向来对赖茜坦诚,拿她当朋友,情急之下忍不住叨叨:“今天那件事纯粹看运气,我是背死书,误打误撞给糊弄住了,客户客气,拿我寻开心,你也知道我的沟通水平,真给他们做阿康,说不定三天就来投诉了,”
  他越说越急,脸涨得通红,变回赖茜熟悉的口笨舌拙的模样,女孩咧嘴,忍不住笑,心情刚好点,脸一皱,“不行了,我真的想吐了。”
  丁昭赶紧送她去洗手间,路上遇到回来的庄晓朵,想了想,还是和庄晓朵说了男客户的事情。庄晓朵听完表情严肃,让丁昭回去给她俩取包,等赖茜出来就送她回家。
  目送两人上车,丁昭没打算回去,克拉拉在微信上找他,问他去哪里了,怎么人影都见不到。
  丁昭礼貌回复,说忘记和她打声招呼,同事喝多要送回家。
  克拉拉:那你送完我来找你?
  丁昭抓着头发,简短回一句:今天辛苦你,早点休息吧。
  他既不想给别人留钩子,也不想养鱼,克拉拉既是客户,那大家就维持客户关系,这样最好。丁昭不再理会克拉拉发来的其他试探,今天干了一天的活,加上整晚社交,身体已到极限,只想早点回去睡觉。
  到家刚过十一点,比他给程诺文的回来时间要早很多。丁昭打开门,客厅立即传来一声呜噫,他摸黑开灯,发现叉烧居然被关进客厅的笼子,小狗一个劲儿地扒门,显然被关久了,模样很是焦虑。
  平时程诺文都让叉烧睡他房间,怎么今天没有?丁昭赶快放它出来,笼子里补了狗粮和水,应该是程诺文回来加的,那他应该在家啊。
  丁昭不解,抱着叉烧往程诺文房间走。他隐约察觉屋内氛围有所变化,厨房有饮尽的葡萄酒空瓶,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含含糊糊的热气。
  通向卧室的过道都是衣服,凌乱铺了一地,有程诺文今天穿的衬衫领带,以及一些其他的古怪衣服混在里面,风格与程诺文日常截然不同,也不像他的尺寸。
  程诺文发疯了?怎么突然把家里搞得这么邋遢。丁昭疑惑,跟着一件件捡,捡到最靠门的那条西装裤时,主卧有人出来。一个陌生男人,什么都没穿,出门时还扭头对着房间里的谁笑,正要说点什么,结果回头就看见丁昭抱着一团衣服站在那里。
  两人眼睛对眼睛,都呆了半晌。
  啊!nate!
  男人蓦地尖叫,转身跑回房间。一分钟后,程诺文出现在卧室门口。
  第24章 新冲突(3)
  没有同样赤身裸体,程诺文穿着衣服,却明显是匆匆套上。他刚经历一场大汗淋漓的运动,领口敞开,裤子松散,脸色也比往常红润几分,
  看到丁昭,程诺文脸色前所未有的不悦:“你不是说后半夜才回来?”
  丁昭灵魂出走,不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大脑真正意义上的一片空白。程诺文懒得再问,从他手上抓过衣服,将房门重重关上。
  砰一声,丁昭重新开机。门后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一个是程诺文,低沉,听不清,另外一个响亮点,能模糊听到几个词,他、谁、解释,之类。
  房门再次打开,与丁昭坦诚相见过的陌生人回归现代社会,穿戴整齐。他拨一拨头发,露出整张脸。丁昭看清楚对方长相,有点吃惊——好好看,只有巴掌大的面孔,皮肤没一点瑕疵,五官精致到失真,仿佛严格遵循黄金比例长成。
  他被这张顶级的美貌皮囊晃得失神,陌生帅哥抬高脖子,“让开点行不行,你挡在门口我怎么走路?”
  哦,哦。丁昭赶快给帅哥让路,本来躲在他身后的叉烧突然变得激动,冲出来对着陌生人汪汪叫。
  帅哥也没在怕,眉毛一挑,吼:shut up!
  叉烧被喊住了,吓得跑回丁昭脚边。小狗紧张了,叉烧平时作,出门嚣张得要死,面对人类表现恐惧却是
  第一回。丁昭有点心疼,一把将叉烧抱起来,低头亲亲它,说好了,没事了。
  比格趴在他怀里缓解情绪,帅哥看明白了。喔!他拉长语调:“原来是看狗的保姆。”
  “租客。”
  程诺文纠正他的说法。上司已经回复常态,身上那种湿热的暧昧氛围消失了,冷静得像随时可以给丁昭下brief。
  呵呵,陌生帅哥不买账,经过丁昭时认认真真将其从头到脚扫一遍,得出结论:好普通。
  帅哥拥有生为帅哥的自负,比不上自己的统统不算威胁,可以直接过滤。他不再关注丁昭,轻车熟路走到客厅,左右看了会儿,回头问程诺文,“我包呢?”
  程诺文从沙发后面找到了。能掉在这个位置,他俩不会在沙发边上——不能想,丁昭重重掐自己一把,程诺文家的沙发很舒服,他以后还想多坐坐。
  帅哥拎上包,翻出手机,发了条语音出去:“来接我,现在。”
  等他拿上所有东西,程诺文将人送到玄关,刚要开门,帅哥按住程诺文,伸手环上他脖子。
  “你下次压力大找人打炮之前,记得关好家里所有的狗,否则我可不来了。”
  程诺文没说话,什么表情丁昭看不见。住进上司家三个礼拜,还以为程诺文是禁欲主义者——总之,丁昭很难想象程诺文情动是什么样子,能让他性高潮的可能只有工作,或者拿下比稿。
  然而事实证明,程诺文的私生活可比自己精彩多了。丁昭想起今晚的克拉拉,他是柳下惠,老僧入定不食荤腥。程诺文呢?在家酒池肉林,要不是自己早归,估计还在快活呢。
  帅哥双手收紧一些,与程诺文发嗲,什么你不亲亲我之类,很没营养的话,但人好看,声音也动听,程诺文不拒绝不表示,只是搂住对方的腰不给乱动。
  “之前说的那件事情,你不准再拖了,最晚周末给我答复。”
  帅哥手指玩程诺文的刘海,“那么多人追我,就你,天天钓我,真当我不会生气呢。”
  程诺文开口嗯一声,态度并不积极。帅哥听出来了,表情立即变得凶狠,露出某种动物本能,抬头狠狠吻一下他的嘴唇。
  “我认真的,nate,别让我恨你。”
  关上门,程诺文揉太阳穴,一下下揉,相当用力。他转身,丁昭站在客厅里,捏着耳朵做出那种小孩子式的道歉姿势。
  “对不起!”
  程诺文沉下一张脸。他现在做什么都没欲望,说话没有,训人没有,干脆打开电脑,坐到餐桌边,点上烟开始办公。
  邮件看了两封,烦躁的情绪上来。前段时间忙着处理佲仕,小会议室的百叶窗风景看得快吐了,难得工作告一段落,今晚天时地利,也有点办正经事的心情,打电话喊人过来娱乐,刚弄上,说好后半夜的丁昭突然回来,偌大一枚灯泡,刺眼无比。
  该办的事没办完,反而平添一肚子火,程诺文打字力度加强,啪啪几下,听得在旁边罚站的丁昭心惊肉跳。
  大概读出家里的空气,叉烧难得温驯,蹭着程诺文的腿,趴在餐桌底下。丁昭站了好一会儿,程诺文还在工作,看得出,是在拿工作宣泄,完全不理自己。
  撞破上司兼房东好事,放眼古今中外,都是恨不得自挖双目的处境。丁昭不停捏手,晚上社交光顾着喝酒,胃里空荡荡的,搞得他现在特别饿,很想煮个东西吃。
  程诺文抽到第三根烟,丁昭忍不住了,出声问:“我想煮点宵夜,不打扰你吧?”
  上司吸烟吐烟,“你煮什么?”
  前天买菜软件打折,冷冻品买二送一,丁昭囤了几包速冻食物,“小馄饨,呃,你吃吗?”
  纯粹客气问问,没想到程诺文点头了。
  大哥你怎么……丁昭后悔不已,早知道不问了。他从冷冻室多拿出一包小馄饨,冷水下锅,煮的时候冲点酱油做汤头,又抓了把紫菜虾皮丢进去。
  端着碗走回餐桌,程诺文还在抽烟打字,丁昭坐到他对面,浅浅咳一声。
  程诺文把烟掐了,拿过碗,勺子还没放进去,皱起眉,舀一调羹汤给丁昭看:“我不吃开洋。”
  那你早说啊!丁昭眼前一黑,但今晚是他理亏,只能说好记住了,下次肯定不放。
  程诺文抽了张纸巾,一点点将小虾米挑出来,清理干净之后才开始吃,两人一时无言,静静对坐,解决小馄饨。
  汤头烫,丁昭吃得慢,程诺文却速度飞快,一勺接一勺,看上去胃口非常好。
  性欲与食欲是孪生子,相辅相成。丁昭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又撞破了程诺文的秘密。
  自从两人成为室友,他总在被迫发现上司的真实一面,看得越多越觉得,程诺文这人很割裂,说他严肃吧,碰上叉烧底线全无,说成熟,深柜里藏的都是玩具,有太多搞不懂的地方。
  唯一理想的还是程诺文这间房,为了继续住下去,丁昭希望与程诺文达成共识,和平解决眼前问题,以减少未来的尴尬局面。
  “以后要是你有……需要,可以提前告诉我。”他试探说。
  程诺文抬眼看他:“我想做爱不会提前通知谁。”
  丁昭一口热汤呛住,脸一红,嗫嚅道:“那,呃,那个,或者你……”
  程诺文放下汤勺,“你歧视同性恋?”
  哪敢!丁昭忙说,“我大学还参加过lgbt游行!”
  程诺文眉毛一扬。
  是支持,支持。丁昭擦擦汗,就差给程诺文高举彩虹旗。上司对丁昭做个手势,示意他收声,这时程诺文受不了他说话时的一贯作风。
  “今天这件事我们都有责任,我不想再追究,但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严格遵守当初说好的三条规定。”
  遵守遵守,只要别赶他出门,那三十条他都会牢牢遵守。
  “还有,以后我的房间别进,东西别碰,衣服别捡,最重要一点,我不想听见公司里传出任何关于我的闲话,明白了吗?”
  程诺文是在给自己画三八线。丁昭拼命点头,做出诚恳的态度,都听您的!
  “给我。”
  程诺文对他摊平手掌。
  要什么?丁昭不理解,刚要问,下巴被人一抬,程诺文已走到他身边,手伸向他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