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老俞家没她的份儿!
  “危难关头,当以重建家园为主,各位不如各司其职,争取早日将家园建成。”
  俞沐怎可能让阿奶伤害俞苗,当下便遣散众人,并请来村里最刚正不阿的人前来给新来的一家子安排事物。
  此人油盐不进,待人向来一视同仁,从未有偏颇。
  哦,对了,他今次负责的活儿最是苦累,于庄氏婆媳而言最为合适。
  俞沐冷眼看她们被领走,待到看不见方才回头,状似漫不经心的问怀里的小丫头:“喜欢三哥哥?”
  俞苗想也不想便答:“喜欢呀!”
  在俞沐皱眉时,继续说道:“我喜欢阿爹阿娘,喜欢阿兄,也喜欢二哥哥和三哥哥,还有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我还喜欢阿爷,我不喜欢阿婆,她会打我。”
  俞苗很公平,把喜欢的人挨个儿说一遍,一个也没落下。虽然还有其他喜欢的人,可不像喜欢他们那么喜欢,那,要不要说呢?比如二叔三叔四叔,二婶婶三婶婶,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
  俞苗纠结得小眉头皱巴巴。
  俞沐只淡淡“哦”一声,听不出情绪。默了一会儿,道:“最喜欢谁?”
  “是阿兄啊!”犹如方才的问题,根本无需思考,未了,重复道:“最喜欢阿兄!”
  俞沐将俞苗放回地上,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几不可查勾勾唇角,淡淡应道:“好。”抬眼吩咐他的二妹:“乐姐儿,照顾好小妹。”
  “好!”
  俞乐正因为没有照看好小妹而自责,她暗暗发誓一定不能再让小妹受半点伤害,她会一直守在小妹身边!
  再三叮嘱俞苗一定要听话,跟紧二姐姐,不可到处乱跑,待安排好一切俞沐才放心离开。
  晌午用膳时,俞花及庄氏不忍心,几次想偷偷去给两个孩子送膳食,皆被俞脩给赶回去。
  膳食方面,真如黎皖姝想的那般,许多人家生怕吃亏咯,巴巴儿往肚子里填饭食。加之黎皖姝厨艺好,再普通的饭菜在她的巧手下都能十足美味。今次的大锅饭虽是不得已为之,村民却真切品尝到黎皖姝的手艺,纷纷咋舌。
  这手艺,能开酒楼了!
  好吃的食物总能让人食指大开,如此自然要吃的比往常多一些,粮食自然用的快。
  哪怕寻常对吃食多有挑剔的小娃儿,自打开始吃大锅饭再没挑过嘴。
  可俞苗不同,她吃惯阿娘的手艺,且她惯爱挑嘴,吃饭实为一大难事。
  为避免此等情况,黎皖姝总会变着法子烹制食物,一月内重复的膳食并不多。
  纵是如此,俞苗仍有法子拒绝吃饭。她除了吃零嘴儿积极,其他正餐能躲则躲,妥妥的吃饭困难户。
  尤其现在吃的是大锅饭,天天不是咸粥配馒头,就是面条,俞苗自然不肯乖乖吃饭。
  好比此时,大家伙正哧溜哧溜吃得香的时候,俞苗却满院子跑。可怜她的二姐姐也不过八岁大,却要追着她满院子跑,各种法子用尽,吃进俞苗嘴里的食物却不过两三口,其中还有一口已不知在嘴里唅了多久。
  眼见满院子吃着饭的小娃儿,俞乐忽然灵机一动:“七姐儿要不要比赛?”
  俞苗原本咯噔咯噔乱跑,乍一听这话还是有点兴致的,这便停下脚步,引得俞乐一阵心喜。
  却不想,俞苗在见着一院子‘坏孩子’吃得贼快贼快后,便丢下一句:“我不要,我不要比赛。”
  说罢,继续迈着小短腿四处溜达。
  第5章 以退为进
  俞乐真的欲哭无泪。往常喂七姐儿的活是阿娘和阿兄在做的,如今阿兄尚忙得无暇顾及午膳,阿娘也还在灶中忙活。
  长姐偶尔也会帮忙喂养,今次却是不能指望她。她同母亲一样,在灶房忙得脚不沾地。
  “七姐儿乖,来,啊一口。”
  好不容容易逮到小妹,俞乐赶紧趁机喂一口。
  俞苗也乖,啊的张大嘴,现出满口未咽下去的面条,她眨巴眨巴眼睛,好无辜的看着二姐姐:“可是我还没有咽下去呢。”
  “你嘴巴要动一动啊,快点嚼一嚼咽下去。”
  俞乐自己还是孩子,哪儿有什么经验。见俞苗半天不肯咽下去,干脆伸手捏捏俞苗奶嘟嘟的小脸,巴不得手动替她咀嚼。
  俞苗甩一甩小脑袋,顺势将二姐姐的手甩掉,继续制造难题:“我要找阿兄,我要给阿兄喂!”
  铁了心似的,俞苗开始找阿兄。她站在原地边快速东张西望边说着:“阿兄呢?阿兄呢?阿兄在哪里?”
  四周见不着阿兄人影,便开始迈起小短腿四处寻找。小脑袋瓜不知在想什么,偏爱往缝隙里头找,哪处偏僻她就往哪处钻。她甚至捧起一个茶壶,打开壶盖,往茶壶里头喊阿兄,偶然见着哪儿铺着席子也要掀开看看,明知不在也要喊一喊阿兄。
  “阿兄在忙,七姐儿先吃饱饱才有力气找阿兄呀。”
  正是此时,俞苗的大姐姐俞竺来了。她声音柔美悦耳,笑得一脸温和,俞苗忍不住对她嘻嘻笑,好开心的扑进长姐怀里。
  几个姐妹中,长姐无论外貌还是性子,皆像极了母亲。母亲忙碌时,是她带着俞苗的,俞苗自然喜欢粘她。相较其他人,俞竺的法子也多一些。
  今次母亲实在忙得脱不开身,今早听闻阿奶闹事,母亲特意过来看一眼,待安抚完村妇,便急着回灶房,故而七姐儿被欺负一事,母亲并不知晓。
  母亲心系七姐儿,生怕她离了母亲和阿兄便不肯乖乖吃饭,这才喊她过来看看。
  结果当真如母亲所料。
  如今时期,寻常时候并没有零嘴和糕点,也开不得小灶,若不多吃一些,定然要饿肚子。
  “来,吃一口让阿姐看看,咱们七姐儿有没有变成大力王。”
  俞竺蹲下身,伸手接过二妹手上的碗筷,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到俞苗嘴边,耐着性子哄她。
  俞苗快速咀嚼几下便将原本在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又张开嘴巴一口将木筷上的面条吸溜进嘴里。面条尾巴余留的汤汁溅得脸蛋和下巴到处是,有的甚至滴落到她漂亮的粉白色衣裳上,奶嘟嘟的小脸立刻鼓起两个小包。
  俞苗将小脑袋向前努努,示意阿姐帮她擦拭。俞竺哪里不懂她,早已将巾帕准备好。
  俞苗好乖的吃下一口后,迫不及待开口问:“阿姐,我厉害吗?”
  “我很厉害吗?”
  “我是大力王吗?”
  一问三连。
  “厉害呀!七姐儿最棒!”
  说着话的同时,一筷子面条又到了俞苗嘴边,俞苗下意识张口吸溜进嘴里。
  然而这口并不那么好骗,俞苗马上现回原形,开始东拉西扯,讲一堆不知所云的话。
  俞竺耐心听着,同时不忘催她:“七姐儿再吃一口会更棒。”
  “可是我还没有让竹蜻蜓飞地很高很高。”
  很好,又让她想起一个厉害的借口。可是她的竹蜻蜓呢?
  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手掌,俞苗开始寻物,还很是贴心的安抚:“我的竹蜻蜓不见了,我去找它好吗?等我找到竹蜻蜓,让它飞地很高很高后就过来吃好吗?”
  说罢,人也扭头走了。
  俞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实在有些无奈。再如何善解人意和体贴入微,终究也有她不擅长的事啊……
  *
  晚间,耳边是浅浅的海浪声,一浪一浪,规律悦耳。空寂的沙滩在柔和月光下,像穿了一件纱衣,渔村的苍茫被月色掩盖,一切宁静祥和,岁月静好。
  俞进士家却不然,廊檐下许多妇女和孩子相互依偎取暖,偶尔也会传出几道哈气声。
  海边的夜晚一向风大,尤其在这个倒春寒的时节,夜间寒气更重。
  因着海啸前的准备略显仓促,除俞进士家,基本没什么人家准备御寒物什,故而此时仅能窝在一处瑟瑟发抖。他们只觉白日虽忙碌得疲惫不堪,却也不像此时这般让人煎熬。
  尤其俞花和庄氏。
  二人怎么也没想到来关丘渔村要吃这些苦头,仅劳作半日她们便跟丢了魂儿似的。
  庄氏后悔了。
  他们河阳渔村不像关丘渔村这般统一分工劳作,一般各行其是,互不干扰。且他们建的是木头房,哪像这边,非得建石头房,还各种讲究,把她累得胃口也没了。
  都是俞花那娘们害的!
  这种日子她是过不下去了,明日她就回河阳村!
  可是一想到家里为数不多的粮食,她就打退堂鼓。他们要是回去了,粮食怕是撑不了两日。这边哪怕粮食所剩不多,但这里有一个黎娘子啊!
  她有钱!
  而且,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决计不能回去。
  另一边,俞花和自家几个孩子宿在俞麻房中,免不了要话话家常。
  今日她糟了不少罪,自然要说道说道。自打进到屋里,她便将今日磋磨她们的人骂了不下十次,待到心中舒坦方才停歇。
  别人说完了,可不就该说说久不见的母家人?
  “娘,我看那野丫头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瞅见没有,屁大的孩子就跟狐狸精似的,把长兄他们哄得团团转,如今竟亲疏不分!”
  想起自己两个孩子受罚就来气,全赖那个捡回来的小杂种!
  她何德何能?
  “可不!”
  终于有人同自己一个鼻孔出气,且又说到她心坎上,俞麻激动得猛的将手上的茶杯甩桌上,巴掌在桌上连续拍了好几下。
  ‘啪啪啪’的声音在夜间格外刺耳,尤其她还拔高音调,像是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真是狐狸精,造的什么虐把她捡回来!”
  “沐哥儿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他相户人家?我看长兄那边也没个动静,难不成真要等那小狐狸精大了嫁给沐哥儿?娘,这事你得管管!再不然咱们老俞家就要落入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手中!”
  俞花眉头紧蹙,一副操碎心的模样。俞麻听罢,不屑地‘呸’了一声,吼道:“她想得美!”口中尚余些许茶水,大嗓门一出,带出不少唾沫星子。
  俞花接口:“这事可得抓紧!沐哥儿本事大,出去谁不夸几嘴?大了要有大成就的!长兄已经受长嫂拖累,咱们沐哥儿可不能再被小狐狸精耽误咯!”
  “那不能!”
  说起沐哥儿,俞麻便将头昂得高高的。就目前来看,沐哥儿的本事已然超越他父亲,别提多长脸!
  村里头是有不少人家上门来提过,不过她都看不上。就凭他们也想进老俞家的门?
  她现在眼睛就盯在镇上的大户人家。镇上最大的富户便是长媳娘家,黎府。偏偏长媳不长眼,把心偏在小杂种身上,完全不为沐哥儿着想。
  逞儿也是,好好的进士不去拼前程,非得窝在镇上私塾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夫子。让他在镇上好好为沐哥儿挑个媳妇,他愣是不为所动。凭他的进士身份,加上沐哥儿外祖家的财势,何愁相不到一个好身世的姑娘?
  这事还得她亲自操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