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穆赫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虽然它们弱小,但是一旦垂死挣扎,也是有可能踹到我们的。”
  陆森在它身后点了点头,察觉到穆赫正在朝前走,看不到自己点头,又立刻改为应了一声。
  “但如果你单独狩猎,我比较建议你去狩猎狍子。”穆赫说道:“狍子……很容易狩猎。”
  狍子……陆森又想起来那个跑起来,屁股尾巴直接开花,像是一朵朵白云在林子里飘的狍子。
  正如穆赫所说的那样,狍子的确非常容易狩猎,因为想要猎杀它们不需要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只需要制造一些响动,让狍子非常好奇,然后在原地等待着伏击就行了。
  身为好奇心非常强的狍子,它们往往在吓跑了之后,又会返回找一找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声,这种好奇心很容易就被拿捏住,想要猎杀一只狍子,是非常简单了,有时候甚至还能买一送一。
  “现在这群野鹿在喝水,是要现在袭击它们吗?”陆森跟着穆赫,站在了树干后面,大树遮住了它们的身形,但是穆赫知道这种方式是掩藏不了太久的,由于冬天到了,灌木丛的叶子几乎都快落光了,身为大型掠食动物的它们想要掩藏身形的话,只能寻找岩石,树干或者雪堆之类的地方,比起之前狩猎的难度加大了不少。
  “等等。”穆赫应了一声,而后低声解释道:“现在追上去,它们会四散逃走,等它们喝完水,到了快要喝完的时候冲过去,它们会一起逃走,你选择你看中的那只,直接扑过去。”
  “……我就算现在扑过去,也能直接扑我看中的那只。”陆森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到野鹿差不多喝完水的时候。
  “喝水的时候,是它们最谨慎的时候,你稍微再靠近一些,就会被察觉了,但是刚刚喝完水的时候是它们最放松状态的时候,非常适合狩猎,而且,你追一只野鹿,如果追不上,这顿饭就跑了,但如果追一群,就算你看中的那只逃了,肯定还有落在后面的给你吃。”穆赫的声音压得很低,靠近着陆森的耳朵,它在低声道:“跑的最慢的那个,就是你的食物了。”
  自然界里,强者胜弱者亡,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了。
  “并且,一旦有一只被你抓住了,其他的野鹿就会放松警惕,继续啃草。”穆赫说道。
  这话虽然残酷,但确实是事实,当野鹿群里的一只野鹿被抓住,野鹿们就会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危险了,而选择继续啃草,恢复之前的祥和气氛。
  陆森闻言,耳朵微微动弹了两下,而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穆赫选择了一只强壮的野鹿,这头野鹿的个头比其他野鹿要大一点,相对而言也更加警惕,即便是在喝水的时候,都会经常抬起头看向四周,穆赫见这头鹿已经看向自己这边了,它稍稍往后侧了一点,让树干挡住自己的身形,而后目光落在了身边陆森的尾巴上。
  老虎的尾巴晃悠起来时,的确是有些吸引目光,穆赫异常自然地抬起爪子踩住了陆森的尾巴,说是踩住,其实就是轻轻地压在了地上,不让尾巴四处摇晃。
  陆森能感觉到尾巴传来的麻痒感觉,猫科动物的尾巴极度敏感,他就感觉自己尾巴像是被谁握住了,下意识扭头扯动了一下。
  “别动。”穆赫低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再忍一下就好。”
  它这样说着,爪下没有放松半分,陆森闻言点了点头,为了吃到猎物,不就是尾巴被薅一下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这样说服着自己,但是陆森还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尾巴。
  被这样薅尾巴的感觉的确是有些奇怪,总想翘尾巴了。
  就在陆森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这头猛虎忽然直接走了出去,那群野鹿察觉到猛虎的靠近之后,立刻连水都不喝了,纷纷逃走,它们逃向的是和穆赫相反的方向,穆赫立刻追了过去。
  寒冬时期的森林里,灌木丛叶子落光了,只有一些枯黄的枝丫,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穆赫从枯黄的枝丫间快速奔过,速度极快地扑向了野鹿。
  野鹿惊慌失措之下,选择了一条最错误的路,但这也是穆赫想让它们去跑的路,对于这里地形显然十分熟悉的穆赫很清楚哪里岩石和树干最多,最不适合跑路。
  野鹿在岩石之间跳跃着,试图摆脱后面的穆赫,如果是换做其他的东北虎,指不定还真追丢了,但是这次追逐它的是穆赫,这头野鹿注定是活不过今天的。
  穆赫的速度极快,缩短着和野鹿之间的距离,一个奔跑是为了逃命,一个奔跑是为了狩猎,它们的速度几乎在雪地上拉出了一道残影,地上残留着东北虎大大的梅花爪印,每一步都十分用力,以至于地面上还有尖爪刺入留下的深深爪痕,不难想象这个力度落在人身上,估计立刻就被开膛破肚了。
  它猛地跳上了岩石,而后直接抄近道,扑向了野鹿,獠牙落在了野鹿的脖颈上,巨大的冲击带的野鹿直接翻倒在地,而后又被身手敏捷的东北虎咬住脖子,身形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野鹿试图用蹄子将东北虎给踢开,但身为一头经验丰富的东北虎,穆赫早就料到了这点,它直接用爪子摁住了野鹿的身体,而后用体重压制住野鹿,然后松开獠牙,不等野鹿放松,便再次重重落下。
  野鹿脆弱的脖颈被直接咬穿了,它的气管失去了作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地看着东北虎凶狠的眼睛,满是绝望。
  然而这场狩猎并没有就此结束,在穆赫狩猎捕获了这头野鹿之后,其他的野鹿也不再奔跑,它们确定这头野鹿被东北虎狩猎走了,这就代表着这头东北虎要去进食,暂时不会饿了,那它们的危险程度就少了很多。
  它们停下了脚步,三三两两地回到了之前的地方,该喝水的喝水,该吃草的吃草,没有野鹿对刚刚的一幕放在心上,根据它们的经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它们都会安全很多。
  但是这种经验只针对一头东北虎有用,可是眼前的却是两头东北虎。
  当陆森扑了出来的时候,这群正在喝水的野鹿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它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森几乎要扑倒它们的面前了,它们这才怪叫了一声,四散逃走,陆森刚刚在观察的时候,就发现有一只野鹿的蹄子似乎是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看得出来是跑不远的。
  这就是陆森选中的猎物了,这头东北虎非常懂得“柿子找软的捏”这句话。
  但即便是一头蹄子受了伤的野鹿,这奔跑速度也是不容小觑的,至少陆森在追击的时候废了不少力气,跟着这头鹿直接一股脑地冲进了森林里。
  反正身后就是穆赫,有穆赫在的地方,陆森胆子也大了许多。
  这头野鹿慌不择路,刚刚同伴是怎么死的,它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儿也不跑之前同伴被猎杀的那条路了,而是在宽阔的林子里奔跑,这正合陆森的心意。
  他可不是穆赫,没有在岩石缝隙里奔跑的实力,指不定鹿没抓住,把自己的爪子卡在缝隙里了。
  这头野鹿逃命的速度还是很快,虽然蹄子受了伤,陆森也并不着急,他甚至会偶尔虎吼两声,惊得野鹿加快了速度,但是陆森不紧不慢地跟在它的身后,他不需要现在就追上这头野鹿,只要跟在它身后,别跟丢了就行。
  毕竟蹄子受了伤,就算不影响速度,也会影响耐力,速度越快,耐力越差。
  正如陆森所预料的那样,这头野鹿爆发着惊人的速度在逃命,但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受伤的蹄子不允许它这样肆意奔跑,野鹿看到前面的树干之后,下意识抬起蹄子就要跳跃过去,在没有受伤之前,这样的动作它已经做了很多次了,但是唯独这一次,失败了。
  跳跃的难度对于蹄子受伤的野鹿而言太大,落地的时候,本来就受伤的蹄子更是受到了重击,野鹿的身形顿时一停,它似乎是想要继续忍痛离开,但是只是这么一下短暂的停歇,对于陆森而言,已经完全足够了。
  他已经将这头野鹿逼到了绝境,它是逃不走的,剩下的只要和常规方式一样进行猎杀就行了。
  野鹿从陆森逼近的脚步声中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它绝望地叫了两声,而后试图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这次这群野鹿不再和之前一样,看到同伴被抓了,自己就松了口气,这次这群野鹿就在较远处看向这边,它们离得很远,没有丝毫过来的意思。
  陆森抬起了爪子,摁在了野鹿的身上,巨大的虎爪压制着一头鹿还是很简单的。
  “等等就不痛苦了。”陆森看着爪下的野鹿,他低下头,张开了獠牙道:“下辈子可千万别再犯这样的错了。”
  如果让他单独去抓这头野鹿,他还真不一定抓得到,但是之前穆赫说过,这群野鹿在同伴被抓了之后,就会放松警惕,默认为自己应该没事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但万事没有绝对,陆森正是利用了野鹿的这个性格特点,才能趁着它们极度松懈的时候,直接进行追击猎杀。
  野鹿的脖颈被陆森咬断的时候,骨骼碎裂声在陆森的耳边响起,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无法从自己的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了。
  只有成为野兽,才能在自然界里生活下去,改变不了规则,那就融入它们。
  陆森的性格向来是圆滑的,不会坚持一条道路走到黑,这条路行不通,他就会立刻换一条,一点都不执拗。
  “两只野鹿,美滋滋,这两天的食物又不用发愁了。”陆森低下头,舔着自己爪子上的鲜血,野鹿在死了之后,两只圆滚滚的鹿眼会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变得毫无生气,它就这样躺在地上,任由身上的这头东北虎来回转悠。
  “腿肉最好吃,两只我的,两只穆赫的。”陆森并不算护食,至少现在不护食,这大概是因为从跟了穆赫以来,他就从未挨饿过,本该人穿成动物后要经历的磨难,他是一点都没经历,而且每天吃饱喝足,十分舒服,被穆赫养得皮毛油光水滑,别说是穆赫喜欢薅他的尾巴,就连他自己都喜欢时不时地舔舔毛。
  陆森这边正在分着野鹿,然后叼着野鹿准备往回拖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林子里传来了一声虎吼,这虎吼声听上去有些耳熟,依稀像是穆拉的声音。
  “吼——”第二声虎吼声响起的时候,陆森可以确定,就是穆拉的声音。
  陆森站在原地,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查看一下的时候,穆赫就已经走过来了,它从树后走来,爪子踩在地面,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充满了压迫感地朝着陆森走了过来,在看到陆森爪下的野鹿和陆森脸上的血迹之后,它十分自然地凑了过去,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一下陆森的鼻子。
  陆森:???
  陆森:!!!
  他极为震惊地看着穆赫,而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解道:“你在干什么?”
  比起陆森的不解,穆赫显然不明白陆森为什么要后退,它歪了歪脑袋,停顿片刻后迟疑道:“你是在躲我吗?”
  之前陆森在穆赫之前立下的虎设可是对它抱有一丝真情的公虎,穆赫没有被其他老虎求爱过的经验,真要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一头公虎。
  更何况,它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互舔鼻子了,并且这件事情,也是陆森主动的。
  所以穆赫更不明白现在陆森为什么要躲着它,穆赫的两只耳朵微微抖动,稍稍歪了歪自己毛绒绒的大脑袋,而后凑近了陆森,亲昵地蹭了蹭陆森,低声道:“不用躲着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它以为是自己初次遇到陆森的时候,给陆森带来了心理阴影,便安抚道:“不用害怕。”
  陆森被蹭的有些痒了,他抬起爪子,自己擦了擦脸,而后回应道:“我……我不是在躲你,只是我脸上有血,别沾到了你的身上。“
  这话如果用在人类社会,倒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但是这面对的是东北虎,穆赫听到这话,它眼神微动,而后当着陆森的面凑上前,伸出舌头再次舔舐了一下陆森的鼻子,道:“没关系。”
  哪有东北虎怕血沾到身上的,陆森着实是在慌忙之中找了一条最垃圾的理由。
  就在陆森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解释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了东北虎的吼声,只是这吼声相比起之前更加有气无力了,本该威慑力极强的吼声变得软弱无力,甚至有些变调了。
  “这声音……”穆赫迟疑了一下,它看着陆森,道:“穆拉。”
  这不是疑问,这是在肯定。
  这声音就是穆拉的声音,穆赫不至于连自家亲弟弟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此刻一头东北虎正蜷缩在深坑里,它抬起爪子,抓挠着四周的坑,这个坑哪里是藏身之地,这个坑差点成了它把自己给埋了的坟地。
  跳进来容易,但爬不出去了。
  第41章 碎嘴子的老虎
  “救命了, 救救虎命了……有没有老虎啊,救救,救救了……”
  穆拉从侧躺着, 变成了趴着,然后站着,最后仰躺着,姿势换了无数遍, 变着调儿地喊着, 虽然它也知道这种喊法大概率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身为一头森林霸主东北虎,且不说它有没有领地,即便它没有领地,它对于其他动物而言也是非常危险的掠食者, 这种掠食者掉到了坑里, 谁会来救它。
  哪有猎物去救狩猎者的?
  至于同类……如果真让同类来了, 估摸着两头公虎也只有打起来的可能性了, 每当这个孤独的时候, 穆拉总是会想起陆森, 那头和别的老虎一点都不一样的东北虎,非常特殊的东北虎。
  “如果陆森在的话,他一定会救我的吧?”穆拉躺在地上,勾着爪子, 它叹着气,怀念着陆森的好,想着陆森跟它在一起的那几天,它对陆森一点都不好, 但是最后遇到了棕熊, 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 陆森却能为它引开了棕熊,甚至跟棕熊冲下了山坡,以至于重新落入了穆赫的爪中。
  每当想起那天的情况,穆拉都觉得心里难受,后悔没有对陆森好一点。
  “陆森,我是想要救你的……”穆拉看着自己的大爪子,恨恨地挠着坑壁,而后咬牙道:“可恶的棕熊,可恶的穆赫,等我抓住了棕熊,我要把它丢进蜜蜂窝……对,等我抓住了穆赫,我也要把它丢到蜜蜂窝里,让它被蜜蜂蛰,陆森啊,你是不知道,被蜜蜂蛰的感觉可太疼了,我的尾巴都肿起来了,到现在都不能翘起来了。”
  说着这话,穆拉有些担忧地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尾巴,用力摇晃了一下后,便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放松下来,不敢再随意摇晃自己的尾巴了。
  这尾巴现在太脆弱了,可不敢乱动。
  “陆森啊,我太想你了,只有你对我是最好的,从来没有一头虎能这么为我拼命。”穆拉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自己的尾巴翻了个身,它叹着气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我觉得我好像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会不会死在这里,我最后是饿死在这里的吧,我是不是会成为第一头被蜜蜂追然后饿死在坑里的东北虎……”
  ……
  “它的嘴巴,一直都是这么碎吗?”陆森和穆赫其实就在不远处,听着穆拉唠唠叨叨,陆森听得脸都麻木了,他转过头看了眼穆赫,见对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便道:“它已经话痨一下午了。”
  “嗯。”穆赫这才应了一声,而后道:“小时候它被母亲打的最多,因为它嘴太碎。”
  陆森:……
  如果说之前有人告诉陆森,有东北虎因为嘴碎而挨打,那陆森一定觉得是个笑话,现在陆森觉得,这一定是写实,因为这头东北虎是真的嘴碎。
  唠唠叨叨没完没了,陆森感觉自己都听累了,穆拉还在那里念叨着。
  “要去救它起来吗?”陆森问道。
  “暂时不用。”穆赫其实没打算救穆拉的,对于东北虎而言,成年之后的它们感情很淡,相互争夺领地,甚至互相残杀也不是没有,成年后的它们独来独往,没有交集,更别提什么兄弟情深了,不互相撕咬就不错了。
  “……”陆森何等精明,看到穆赫的神情之后,就大概明白了穆赫的意思,他试探着询问道:“自生自灭?”
  “嗯。”穆赫应了一声,它道:“它不是出不来。”
  穆赫带着陆森,它们叼着猎物转身离开,就在它们准备走的时候,坑里的穆拉忽然喊道:“陆森?陆森?是你吗,陆森?”
  陆森停下了脚步,其实他挺不乐意见到穆拉的,毕竟穆拉这头东北虎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要不嘎了它,要不赶走它,反正不能让它和穆赫见面,不然太容易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