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第54章
  容宁骑马带着秦少劼往偏僻的地方兜了兜。
  为了保障帝王安全, 她没有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几乎只走在能隐隐约约看到值守侍卫的道上。途中碰见官员,她面不改色沉着冷静,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不死她的, 只会让她强大。
  往后边塞战将算什么?大乾战神就是她容宁。
  官员们见到帝王,不能装没看见。他们先眼眸震动,再欲言又止,然后硬着头皮骑马上前行礼:“见过陛下。”
  行礼完,他们再不停用眼神窥看着容宁, 想知道容宁到底是怎么想的。
  容宁微颔首,好像一切再正常不过。哪怕现在是一个男人坐在她怀里,而这个男人还是一国之君。
  官员们被容少将军的坦然再度震动,一直到马离开, 内心都久久无法平复。感觉需要喝点水冷静冷静, 又感觉需要用水洗洗眼睛。
  而京城助人小团伙成员看到容宁, 不由低头看看狩到的猎物, 再抬头看看和帝王同骑的容宁, 眼里露出了颇为复杂的钦佩, 直朝着容宁拱手。
  容宁:“……”不知道你们这群人在想点什么, 但倒也不必如此钦佩。
  反正一阵检查之后, 秦少劼心情破好。容宁意识到今年的秋狩节,哪怕是第一名也不会比她更出风头。
  能比朝堂之上站在帝王身边的容宁更红的, 只有骑马带着帝王巡视整个秋狩节的容宁。
  骑马逛了一整圈,没发现第二件异常事。两人一马折返回到主帐。帐门口,容宁翻身下来, 揉了揉自己坐马鞍被撞得生疼的尾椎骨。两人坐单人马鞍真是作孽。还好她没有选择快骑。
  容宁微仰头,悄悄扫了眼秦少劼。她疼, 陛下身体也一样不适。说不定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等下去找太医院要个药膏。
  哎,问锦衣卫要吧。
  经过这么一趟闹腾,内阁已经将不少折子送来,全部搬进主帐。秦少劼翻身下马,在朝着容宁颔首后,径直进帐篷,看不出身上有丝毫问题。
  他吩咐着就近的文官:“先把山西的折子、京城的折子翻出来。”
  文官当即应声:“是,陛下。”
  容宁跟着入内。
  折子一天不批,当场堆积。为了能够让新帝最快了解各地,奏折几乎如同纸不用花钱,全送到了帝王案牍之上。
  秦少劼拿起山西的折子很快看起来,眉头已皱起。山西的折子事情是写了上来。下雨写了,没写具体雨水多大,下了几天,只写在最初一些空谈客套中,仿佛随口拉着帝王唠嗑这天气。石炭民窑问题写了,多一笔生怕引起惊觉一样,缀在最后只寥寥两句。
  能够经历科举的,不可能不会写策论。
  唯一解释就是这位知府想管,又怕担责。前往山西的除了工部还有惜薪司。惜薪司领头为大太监,是最能靠近帝王的一些人。一旦太监说两句坏话,京城对这位知府的态度就极坏。
  明年科举之后,吏部会对百官三年政绩进行评定。要是事发在评定后,他上过折子,禀过事情,可以说无伤大雅,无碍仕途。事发在评定前,全看事大事小。
  秦少劼松开眉心,没写批示,很快将其放在一旁。他翻看起京中折子。京中官员极多,顺天府知府虽掌管银印,比一般知府官职更高,但这一差事并不好做。
  先帝在位时,光皇子就有十四位,更别提京中其他富家纨绔。一个石头丢出去砸十个,八个家里头有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圆滑存世,将来基本都能晋升六部侍郎,随后胜任尚书之职。
  现今知府叫宋嘉佑,江南人。他科举成绩不算亮眼,入仕后也非京官。但一路走来政绩稳妥,是断案处理事相当稳妥的臣子。
  秦少劼看完折子,往身边一推:“容宁,看这本。”
  容宁上前,先看落款。落款是顺天府宋嘉佑宋大人。
  她诧异了一下,之前她和秦少劼骑马,正巧撞见过。宋大人平时看上去精神奕奕,当时饱受冲击,精神恍惚。好像和别的臣子一样,没什么特别。
  容宁视线往前挪,看这位大人说点什么事。
  顺天府要管的东西不少,芝麻绿豆如有人街头纵马,重要如科举乡试。这回则是顺应新帝秦少劼的意思,理了一下京城已处理的诸事,同时简单说了一下冬日来临,京中木炭石炭和京郊民窑一事。
  她敏锐看向这一块内容。
  文字简洁易懂。细说了京中民窑现有多少个,负责采挖和烧制的有多少人。他还说了一定隐患,部分民窑为供应京中石炭,大肆挖掘,恐侵害百姓农田与部分京郊山脉。
  其中特提点了几个区域,还说了一下这几个石炭归属于谁名下。
  明明这位宋大人在朝中没多少硬关系,出身几乎可以算得上寒门,家中只有父亲当过一个小官,现也根本不在京城。结果胆子非常大,全然不怕得罪人。
  或许是在赌,赌年轻的新帝就喜欢他这样不属于任何派系的臣子。
  容宁在脑中比对地图,意外发现其中一块地就在他们秋狩处边上,几乎到青山脚下。也就是说,如果其中一块挖采不截止,青山可能会被挖塌。
  到时候别说悬亭和青山寺,整座青山会毁于一旦。山上僧侣与周边居民都会受到殃及。
  容宁抬眼:“青山寺山脚边上那片归属于瑞亲王?”
  秦少劼头也没抬,继续翻看着后续的折子:“那片地原本是皇庄,所有产出尽归宫中。后来发现有石炭后,只有部分用于种植。再后来父皇实行税改,土地面上归于顺天府,实际上被赠予朕皇叔瑞亲王。不纳税。”
  瑞亲王当年听说有助先帝登基之功,不过早年就不管事,天天关起门来吃喝玩乐。先帝念旧情,送他一个皇庄合情合理。
  但关于瑞亲王最有谈资的一事,和从龙之功以及吃喝玩乐都没关系,反而是他的痴情史。
  “瑞亲王只有一位王妃,几十年如一日宠爱。瑞亲王妃身子不好,没有子嗣。瑞王翻脸都不乐意再娶。他是爱玩乐,但不会做伤天害理有损阴德的事。”容宁知道瑞亲王,思考,“皇庄管理另外有人?是瑞亲王的义子?”
  秦少劼:“不知道,朕和兄弟关系浅薄,和瑞亲王这辈子没见过几面。你带着羽林卫和锦衣卫一起去找宋嘉佑处理了。看哪些地方需要命令禁止挖掘。尽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容宁拱手领命:“是。”
  平时闹归闹,做事不可疏忽。
  容宁发现自己没被秦少劼拘在身边,翘起唇再度出门。
  她走出门,反向门口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宝坤指挥使。
  容宁人小鬼大,颇为肃然拍了拍宝坤指挥使的肩膀:“借我几个人,羽林卫也要几个。我的人述职结束回边塞了。”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走。
  在永安园里刺客没见着,天天打架射箭喂鱼,还总感觉娘亲在酿一个大招等着逼她成亲。
  宝坤微点头:“大力,带十人跟着容少将军。”
  被叫大力的壮汉听命:“是!”
  容宁骑上马,带着十个人先去找顺天府知府宋大人。她沿着刚才碰见宋大人的那条路走,马蹄哒哒很快眼尖看到了人。
  她加快速上前:“宋大人留步!”
  宋嘉佑正和友人商量着等下是先烤鸡还是先烤鱼,听到声音转头,诧异了一下。他见到容宁,下意识找了一下皇帝。发现皇帝不在,他才仰头拱手:“容少将军,不知道找我是什么事情?”
  容宁直说:“陛下有点事,让宋大人和我一并前去几个地方转转。不算要紧,不过秋狩节怕是没法一起凑热闹了。”
  宋嘉佑听到是皇帝要求,立刻牵着马换了方向,朝着容宁笑笑:“秋狩节年年有,陛下的事情可比秋狩节重要的多。”
  他歉意和身边人说了一声:“打扰诸位雅兴。宋某先走一步。”
  其他几个人连连摆手:“没事没事,陛下的事要紧。”
  “下回一起烤肉。”
  和人道别之后,宋嘉佑才驭马到容宁身侧。容宁带上他先行前往青山脚附近,路上和人说着:“陛下刚看了宋大人送上来的折子,让我与宋大人一起看看京郊附近哪些地方今后严禁开采石炭,免得引发百姓争端。瑞亲王名下的石炭挖掘地正巧在附近,劳烦宋大人指一下路。”
  宋嘉佑愕然:“陛下这种日子还批奏折?”
  他还以为怎么也要过了秋狩节再休沐两天,随后才从内阁处看到他的折子。到时处理总归在冬日到来之前。就算今年不处理,明年后年处理也来得及。不过到时候他未必还在知府位置上。
  帝王一年到头事情太多,他官位是高,可京城中上折子的人里官位高的多了去。他知道新帝勤奋,却没想到这么勤奋。
  对比起先帝,勤奋到令人害怕了。
  他不由再度重复了一遍:“陛下竟然这种日子还批奏折。”
  容宁哼笑一声:“有这样的帝王,才会让臣子和百姓对大乾的未来充满期望。”
  宋嘉佑诚恳点头:“是。自陛下登基以来,我等常常会忘记陛下的年纪。也难怪先帝力排众议,坚定属意陛下。陛下今后一定会开创盛世。只有偶尔做出的一些事,让人免不了还是觉得陛下年纪尚轻。”
  容宁:“……”
  容宁:“你是想说刚才和我一同骑马的事吗?”
  宋嘉佑微妙顿了顿:“我没说。”
  容宁:“……呵呵。”
  第55章
  宋嘉佑默契揭过这个话题, 免得深谈下去发展成武将单方面殴打文臣。京城不少人六艺精通,他不是。他自小习四书五经,年纪轻轻中进士, 骑马射箭都是当官之后才学。
  纯文官, 马跑快一点都不行的那种。
  他指着前方:“那边就是五道皇庄。”
  宋嘉佑向容宁解释:“这座皇庄本来只有四条道,谁知道后来很多人抄近路,走出了第五条道。自此以后改叫五道皇庄。哪怕现在不再是皇庄,名字依旧保留了下来。土地记在顺天府下,不过只有遇上天灾人祸, 这点才会被专人提起。”
  容宁挑眉:“收成全归瑞亲王,破损重建全归顺天府?”
  宋嘉佑没有应,反而继续说:“像这样的土地不止一处。为了防止亲王篡位,亲王们多没有实权, 相对的, 他们能得到更多米粮财产。”
  这种做法让帝王皇位稳定, 只是难解决的事变多了。
  民难以和官斗, 官难以和皇室斗。很多事推行下去, 常常会损害皇室或者官员的利益。于是这些事情自是难以达成。
  容宁哼笑一声:“投了个好胎。”她想起了当年三皇子。
  要是人还活着, 他的一切事项就是难办中的难办, 令人糟心。
  秦少劼这一次身为皇帝却没有站在皇室这一处, 反而要处理“皇庄”,几乎已表明站在了部分权贵的对立面。
  容宁身为帝王面前红人, 安慰宋嘉佑:“放心,别人投胎好,我投胎也不差。我现在还可以仗势欺人。”
  宋嘉佑:“……容少将军, ‘仗势欺人’不是个好词。”
  容宁:“好用就行。”
  她玩笑般踢了踢马腹,加快朝着皇庄去。
  一行人很快到达五道皇庄其中一条道上, 也就是距离青山最近的一条道。这条道微微朝上侧倾,可以看出当年皇庄算是建在小土坡之上。皇庄留着名,但到底不算庄子。道路外没有围栏,道路上有着各式的推车。
  推车有好有坏,不管是木质还是用铜铁打造,看上去全是灰扑扑黑漆漆。每个推车望过去,上面都是一个个几乎密不透风的筐。筐里面黑黝黝一片。倒完铲一铲估计能铲下两斤末煤。
  宋嘉佑知道容宁身为一名少将军,对地形地势都会有研究,还是以防万一讲了声:“一般而言,寸草不生的秃山之下就会有煤。南北方皆是这样。皇庄这里算一块高地,上面恰巧只有泥没有草和树,正好用来造房子。后来是房子没了,往下挖了五丈左右恰好出了煤。”
  他点着一车几乎满载而归的推车:“这种就是刚挖出来的煤。要是送到京城里卖。明煤大的如斗,小的也算有拳头大。不过像粉一般的末煤好运。碎屑加入黄泥压成饼,用木屑引燃可以烧一整晚。”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容易。烧饭用的煤和冶炼用的煤就有差别。
  在产量不足时,煤炭这种可以冶炼武器的好东西,绝对不可能流入百姓手中。这些年石炭产量逐渐增加,这才有了民窑等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