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也不去午憩了,洗了把脸后就又回了敬云院,刚一进门,见阿春正要去煎午时的药,她就跟了过去。
  阿春不敢再让她煎药,温声道:“小娘子,殿下在书房呢,你去陪殿下看书吧,有我在这就行。”
  褚朝朝坚定的摇了摇头,她要为他做些事才好,不止可以少些愧疚,等到璟王殿下闭了眼,若是变成了厉鬼也会因她照顾过他,而放了她的吧?
  话本子里常说,有的人死后身带怨气就会阴魂不散,变成厉鬼去讨债,虽然他本就病着,可他死了,她绝对是有一份功劳的。
  褚朝朝拧紧眉头,没走:“阿春,我在这看着就好,你放心,我不会再乱扔东西的,”她想了想:“你能帮我去抓只泥鳅,再拿来些艾草吗?”
  阿春不明所以,见她说的认真,迟疑了瞬问她:“小娘子是想吃泥鳅了?”
  褚朝朝摇头:“不是,我小时候听祖母说过一个解毒的土方子,就是将泥鳅和艾草一起炖了,可以解百毒呢。”
  阿春:……
  想了想,殿下交代过,对小娘子的要求定要应下,阿春只好去给她买泥鳅和艾草,褚朝朝守在小厨房里,神色认真的看着咕噜冒烟的汤蛊,正值春困的季节,盯得久了就有些犯困,只好拧自己的大腿。
  小姑娘下手有些狠,就不再困。
  等到阿春带来了泥鳅和艾草,褚朝朝也不让阿春帮忙,干起活来也算是麻利,等到两份药都端进谢璟书房时,她额头上已冒着细密的汗珠。
  谢璟放下手中书卷,神色认真的看着她,开口道:“不是回木荷院歇着了?”送走皇后时,她可是整个人蔫了吧唧的。
  褚朝朝一边给他往面前端着药一边认真回着他的话:“我怕阿春忙起来,无人侍奉殿下,就又来了。”
  谢璟抬眉,倒是接了她的话:“既然如此贴心,那日后不许再提回木荷院,要让本王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他随口一说,褚朝朝认真的点了头。
  谢璟:“?”
  不等谢璟再问她,褚朝朝白皙的手指指着那碗土方子熬出来的药:“殿下,这碗药是用我祖母说的土方子熬制的,不过殿下可以放心喝,我试过了,就算不能解殿下的毒,也不会有事。”
  在她端着这碗药来书房前,阿春再三叮嘱她,定要与谢璟将这碗药解释清楚了,阿春还专门拿银饰在这汤药里试了试,褚朝朝见阿春不信她,直接喝了一大口呢。
  谢璟目光落在她指的那碗药上面,又注意到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冷白指节抽出她身上的香帕边给她擦汗边问她:“这么怕本王死?”
  褚朝朝:……
  她只是想着,让他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虽然他每多活一天,她就要晚回家一日。
  待谢璟将面前的两碗药都给用了,褚朝朝一股劲松下来,才发觉到累,坐在他书案旁的蒲垫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没头没尾的问谢璟:“殿下也认识空明大师?”
  谢璟垂眸,淡淡‘嗯’了声:“听说过,不曾见过。”
  过了一会,她才小小声的哦了下。
  突然,又没头没尾的问谢璟:“殿下,我常在话本子里看到有的女子‘克夫’,殿下觉得克夫的女子有罪吗?”
  谢璟忍不住咳了声,侧首看她,却是问她:“怎会问这样的问题?”
  褚朝朝因着心中有鬼有些紧张,有些磕磕巴巴的:“就,就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嫁了人,结果她嫁过去没多久她夫君就离世了,镇上的人都说她克夫,她的夫家还整日里找她的麻烦。”
  谢璟薄润的唇勾出一抹笑意,嗓音温润的回她:“相由心生,命随心转,若是克夫,可试着改命。”
  “如何改?”
  谢璟看了她一会,认真道:“既是克夫,便待夫君好,喜欢他,命就改了。”
  褚朝朝拧眉,这是什么法子?
  空明大师都说了,她的命格解不了。
  褚朝朝看着谢璟叹了声气。
  谢璟被她气笑,抬手捏了她的脸,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以后这小脸得常被捏,他嗓音温和中带着斥意:“看着本王叹什么气?”
  谢璟也猜到了,定是今日他在皇后面前吐了血,被她知道了,以为他就要命不久矣了,那声叹气分明是对着将死之人的神态。
  褚朝朝被他捏了脸,下意识将身子往后撤,却不小心让腿碰到了书案,下意识‘哎呀’了声,她的腿怎么这么疼?
  谢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姑娘用手揉着的地方是她的左侧大腿,不像是适才碰到的,问她:“怎么回事?”
  褚朝朝适才拧自己时倒没觉得疼,没想到还有后劲,她只含糊道:“无事,就是碰到了。”
  她眉头都拧一处了,谢璟起身取来药膏,走至她身旁看着她的腿侧,语气不容置疑道:“自己撩开还是让本王动手?”
  第15章
  褚朝朝:……
  看着她的腿说这话,耍流氓。
  褚朝朝犹豫了会,乖乖的将裤腿给挽上去,露出白皙如面团的腿,既白又光滑,裤腿挽至大腿处时,便可见几块淤青。
  小姑娘肌肤柔嫩,都能掐出水来,被她在厨房困了就拧,困了就拧,刚开始时是没事,过了一会这淤青就出来了。
  谢璟将药膏抚至中指指腹,落在她的腿上,药膏凉凉的,被他揉在腿上时间久了又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热,有些痒痒的。
  褚朝朝连耳根子都是红的,目光只落在谢璟的手上,看着他的指腹一圈又一圈的在她淤青的地方打着圈,以让药膏能被肌肤吸收。
  谢璟的手很好看,褚朝朝发现,他的手和她的腿一样白,也和她的肌肤一样细,只他虎口处有一层薄茧,想来是习武的时候留下的。
  褚朝朝只顾着看他的手,挽起的裤腿有些松,突然落下了一截,她拧的是自己大腿上侧,本就没敢再往上挽,这下正好裤腿落在谢璟手上。
  谢璟抬眸看褚朝朝,两人的距离很近,褚朝朝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清冽的梅香像云雾般将她笼罩在其中。
  她急忙垂眸,指节抓起裤腿就往上掀,这一掀不打紧,却是掀的太过了,露出了亵裤的边角,褚朝朝整个人一怔,跟石化了般。
  她又慌乱的垂眸,只在心里祈祷谢璟没有看到才好,过了一会,见他没有说话,褚朝朝偷偷抬眸瞄了他一眼,只看到他修长的脖颈处喉结微微一滚,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到底看到了没?
  褚朝朝拧紧眉,小脸憋得鼓鼓的,眼尾都有些泛红,她试着找补:“这裤子里侧缝了个口袋,可以放东西呢。”
  他若看到了,定会以为是她裤子上的口袋。
  谢璟淡淡‘嗯’了声。
  褚朝朝:……
  “殿下是不知道裤子上也可以缝口袋吗?”褚朝朝的小脑袋已经被烫的迷迷糊糊,开始胡言乱语了。
  谢璟垂眸间低笑:“知道,适才也见到了,是个”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粉色的小口袋。”
  褚朝朝:……!!!
  他真的看到了。
  褚朝朝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殿下,可以了,不过是拧了几下,稍微涂涂就行了。”
  她语气中不加掩饰的生气,嫌弃他药膏涂的慢,还下意识动了动腿,见谢璟不理她,又道:“殿下是想占我便宜?”
  谢璟:……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褚朝朝,小姑娘恼起来脾气大着呢:“你是本王的人,何来占便宜。”他说着,指腹又在她腿上的淤青处按揉。
  “让淤血散开,才会好的快些。”谢璟又轻哄着加了一句,微热指腹给她轻柔的打着圈,褚朝朝不再说话,只是觉得这间书房里有些闷,找话道:“殿下还没回答我克夫的女子,殿下觉得有罪吗?”
  谢璟落在她腿上的指腹微顿了下,嗓音温和的回她:“若本王娶了一位克夫的女子,本王不怪她,只要她对本王真心实意。”
  一会喜欢夫君,一会真心实意。
  褚朝朝不解的看着他,璟王殿下是没有人对他好吗?
  褚朝朝被他用指腹按揉着,本来还有些疼,揉着揉着就不疼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还挺舒服。
  直到谢璟停下来看她,褚朝朝见涂抹在肌肤上的药膏都被按摩吸收了,急忙将藕段似的腿给盖上,又慌慌忙忙跟偷吃东西的小老鼠般穿好鞋袜,起身将两碗喝干净了的汤碗收拾收拾就要端出去,谢璟在身后唤她:“让阿春她们去做。”
  褚朝朝随口回着他:“不用,我去送出去,等下还会回来的。”
  谢璟看着她的背影转过,薄润的唇勾出笑意。
  看来,他的病加重,也并非没有好处。
  褚朝朝再进来书房时,已是一刻钟后了,她本是打算着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的,可璟王府守门的瞿伯让下人给她送来了一个包袱。
  里面是她爱吃的肉脯和腊肠,还有各种果干和一份还温热着的桂花乳酪,褚朝朝闻到这味道时抿紧唇眼眸里泪汪汪的,嗓音都有些哽咽,问给她送包袱的人:“谁送来的,人呢?”
  下人回她:“是一个中年男子,说是褚姨娘的邻居,他今日进城办事,就给您带来了这些。”
  褚朝朝抱着阿娘让人给她送来的包袱,收了收眼泪,发现里面还有封书信,小姑娘不是个吃独食的人,将阿娘和祖母给她送来的吃食分给阿春阿绿她们尝尝,也有木微木漾的。
  她跟见不得人似的跑到小厨房往凳子上一坐,去看信件。
  待她又回到屋内时,拿了两只玉碟子,分别放了肉脯和果干端着去了谢璟的书房,已不似适才那副要落泪的模样,心底非常愉悦。
  她将木托盘放在谢璟的书案上,眉目间皆缀着笑意:“殿下,您尝尝?”见谢璟看着玉碟里的食物,她给介绍着:“肉脯是我娘亲手做的,果干是我祖母做的,虽然卖相比不得长安街上的美,可味道却很好。”
  谢璟闻到了桂花的香气,目光也下意识落在了那碗桂花乳酪上,他抬眉,还未开口,褚朝朝就将那碗桂花乳酪端到自己面前:“这个不能给殿下吃。”
  跟母鸡护崽一样。
  “本王就要吃这个。”谢璟指节撑在侧脸,带着几丝慵懒看着褚朝朝。
  褚朝朝略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这个不好吃,殿下还是吃别的吧。”说完,见谢璟的目光还落在这里,她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了,反正祖母蒸的桂花乳酪她以后还能吃到,他,就不一定了。
  褚朝朝起身,刚走出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着谢璟:“我去再拿副碗勺,殿下可别偷吃。”实在不怨她不信他,她总觉得谢璟看到那碗桂花乳酪,不对,是闻到那碗桂花乳酪的香气后,似是变了个人。
  褚朝朝再回到书房时,谢璟正吃着玉碟子里的果干,褚朝朝往他书案旁一坐,将那碗桂花乳酪一分为二,犹豫了片刻,将那碗多的递给了谢璟。
  谢璟也不与她客气,冷白指节拿起汤勺,乳酪绵软,桂花香气浓郁,带着丝丝清甜,他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突然对褚朝朝道:“想家人了?”
  褚朝朝对他点了点头。
  “今日听到你提起你祖父,想来他很疼爱你,与本王说说。”
  听到谢璟提起祖父,褚朝朝其实有些不开心,适才她躲在小厨房里看信时,上面谁的问候都有,就连与自己整日打闹的哥哥都有,只祖父一句话都未对她说。
  若是平日里她定是很愿意多说,今日却只简单的说道:“我祖父是个特厉害的人,钓鱼特别厉害,还可会上山给我找蜂蜜吃,从来都不会被蜜蜂蛰。”
  谢璟轻笑,听她说着。
  ——
  入了夜,褚朝朝做梦了,许是白日里提了祖父太多次,夜里她就梦见祖父了。
  那白了胡子的老头又拿着他那根破旧的鱼竿去河边钓鱼,已经一上午了也不嫌烦,褚朝朝整日里就是个跑腿的,祖母又让她来喊祖父回家吃饭了。
  她皮的很,偷偷藏在一棵硕大的梧桐树后,拿石子在水面上打水花,把祖父的鱼儿都给吓跑,祖父一个回身,骂她:“你这个小丫头,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