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谢璟朝着阿绿跑来的方向看了眼,问:“没回来?”
  阿绿有些为难,开口道:“小娘子说,说她不回来住了,以后都要在兰鸢居住着,也好跟同学们多相处相处。”
  谢璟皱眉,果真,那碗姜汤就不该逼着人喝下。
  这是在跟他生气。
  谢璟什么都没说,大步走进了书房。
  今儿一早,褚朝朝在屋里待着时,四下瞅了眼,见谢璟一直不在,她觉得她太可怜了,来着癸水小腹痛被逼着练字不说,还被人逼着喝姜汤。
  她爹就算脾气再不好,也不会这么逼她,她从小就不爱吃姜,她家做饭时,几乎都不放姜,就算放了,阿娘将饭菜端上桌时也都会挑出来,怕她不小心给吃着了。
  她本是想回家去,可想到上次谢璟跟她说的‘逃妾’的罪,她就不敢了,好在她在这里也不算是一个人都不认识了,就趁着阿绿在忙,偷偷跑了出去。
  褚朝朝有在桌上给阿绿留纸条,只是阿绿一时太着急没看到,这才着急忙慌的找了她一圈,其实,褚朝朝到了顾茹的寝居时,就一直趴在窗户上看着呢,她心里多少还是怕,怕谢璟生气,来找她,来治她的罪。
  好在,只是阿绿没看到纸条来找她了,谢璟并未来。
  直到午后,谢璟也没去找她,褚朝朝才彻底放下心来,今儿正好学院休沐,她跟顾茹和苏绵三人在寝居内玩起了叶子牌,咯咯的笑的肚子疼。
  此时,谢璟坐在书案前,神色凝重的处理着公务,木微木漾谁都不敢上前去,就待在外间里候着。
  还是天色渐暗了,阿绿来书房门前问了一嘴:“殿下,可让奴婢去将小娘子找回来?兰鸢居虽是居住环境尚可,可终是不及咱们这里。”而且小娘子还来着癸水呢。
  谢璟没有言语,手中笔不停,许久,才淡声道:“她想在那待着就待着,不用管她。”许是他的语气有些冷,阿绿在心里给褚朝朝捏了把汗,虽说殿下待小娘子不一般,可她们家殿下是谁,当朝唯一的嫡皇子,小娘子虽是不在上京城里长大,也该懂得这些规矩的,哪有她这般对殿下的道理,这次怕是惹恼了殿下。
  次日一早,顾凉早早的来了月竹院,昨个他本就想上山去的,听闻褚朝朝‘离家出走’了,就没来,本以为昨夜人已经回来了,一大早上的,除了碰上璟王殿下一张冷脸外也没落得个其他的。
  顾凉转身就要走,被谢璟唤住,他也不掩着藏着,直言道:“姑娘家生了气,怎么哄?”昨夜他并没有休息好,虽然褚朝朝才来他这里没多久,可心里念着的人在身边待一段日子,终归是不习惯。
  他话一出,院中静下来,就连树上的鸟儿都不啼叫了,顾凉怔了瞬后,呵呵的笑了下:“殿下问这,这,我也不懂啊。”
  他年纪也不小了,一样没定亲,知道个什么,万一教的不对,会挨骂的。顾凉见谢璟脸色更沉,急忙给一旁的木微木漾使眼神。
  这关于如何哄姑娘,有些人是天生的,无师自通,就比如木漾,他就懂这些,跟着谢璟大江南北的跑,出入风月之地查案那是常有的事,接触的姑娘一多,自然也就知道些如何哄姑娘家开心。
  木漾此时有些缓不过来神,敢跟他家主子闹脾气的人小娘子是头一个,他家主子要去哄人,这也是上天入地的稀罕事。
  他得缓一会。
  此刻,褚朝朝正在兰鸢居的院子里和顾茹扯叶杆,两个人坐在秋千上,一边扯一边随意聊着天,根本就没发现不远处站着的人。
  顾凉与木漾在月竹院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谢璟直接向着兰鸢居走过来,站在院门外,他就听到了褚朝朝说话的声音,小姑娘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生怕别人听不到,嗓音里带着情绪对顾茹道:“你以后嫁人,一定不能嫁璟王殿下这样的,要找个不管你的,不能刚离了家,又给自己找个爹。”
  “他特别凶,心可狠了,我都说了不舒服还让我练字。”
  顾茹在一旁问:“那他打你吗?”
  没等褚朝朝回顾茹的话,不远处的顾凉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给笑了出来,褚朝朝一惊,抬眸去看,正巧与谢璟深邃的眸光相对。
  第25章
  褚朝朝一激灵, 手中握着的叶杆都掉在地上,顾茹也反应过来,先是上前跟谢璟行了礼,随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递给褚朝朝后, 就一步一步的先回了寝居。
  顾茹害怕谢璟, 就跟噩梦一样。
  所以, 她很能理解褚朝朝的遭遇, 也特别心疼她,就怕哪天她就再也见不到褚朝朝了,特别珍惜和她在一块玩的时间。
  所以, 顾茹一直也都很郁闷,她们兰鸢居里的很多女子都常提起璟王殿下,提起来时还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好似能嫁给他就是祖上积德了一样。
  褚朝朝站在秋千旁没动,顾凉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 早就消失的没影了,谢璟抬步上前, 颀长的身姿在褚朝朝跟前停下。
  默了一会。
  谢璟开口:“还不舒服吗?”他没跟她计较适才的话, 小姑娘心里得多怨他, 都开始在背地里劝人家别找他这样的夫君了。
  褚朝朝垂着脑袋, 嗓音有些嗡嗡的:“没有。”
  谢璟拉住她的手腕:“跟本王回去。”
  褚朝朝胆量可大了, 将手腕从谢璟手中给挣脱开, 还后退了几步:“殿下, 我不想回去,我想跟顾茹她们在一块住。”
  谢璟顿在那里, 喉结微滚,薄润的唇动了动, 许久,他开口:“若还生气,回月竹院再说。”他话落,褚朝朝又对他摇了摇头,始终就是不看他的眼睛,她怕她一跟他对眸,就怂了。
  褚朝朝本事很大,让璟王殿下一时有些无言,他又上前一步,将袖中一直揣着的一荷包糖果递给她:“不是爱吃这个吗,本王已命人去给你买,别生气了。”
  他嗓音压的很低,说来也挺可笑,褚朝朝来他跟前也没多少日子,他不止会哄人了,还跟她道过歉。
  从前,这些他自己都不敢想。
  褚朝朝看了眼他递来的荷包,跟狗鼻子似的,她已经闻到了荷包里糖果的味道,抬眸问他:“这,这是在我屋子里拿来的?”
  拿她的糖来哄她。
  谢璟嗓音沉沉的‘嗯’了声。
  顾凉和木漾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决定拿她爱吃的来哄她,可命人去买需要时间,顾凉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先拿她的糖去哄她,回头买回来再给她也是一样的。
  褚朝朝从他手中接过荷包:“谢殿下把我的糖给送过来。”说完,她想了想:“我不回去,殿下若是要罚我,尽管罚好了,我瞧着殿下的身体越发强健了,若殿下没那么狠心,就给我封‘放妾书’让我回家。”
  空明大师虽然向来十来十准,可这一次,怕是真的看错了,她克不了他,也破不了她的孤煞命,还不如回到春水镇,一辈子不嫁人呢。
  褚朝朝话落,也不去看谢璟。
  而她眼前的男人早已冷了脸,深邃的眼眸如淬了坚冰,久久不能散开,褚朝朝见他不语,施了礼就回了寝居里。
  ——
  她回到屋内,将荷包里的糖分给顾茹和苏绵吃,顾茹够着个脑袋朝外面看了眼,对褚朝朝道:“璟王殿下还在那呢,你怎就回来了?”
  褚朝朝也顺着目光看了眼:“他想让我跟他回去,但我不想,怕是我在你这里也待不久了,他可能会放我走,那样我就可以回家了。”
  顾茹同情的看着她:“真可怜。”
  只一旁的苏绵一边嚼着糖一边说了句:“璟王殿下瞧着也挺可怜的,朝朝,璟王殿下是不是还挺喜欢你的?”
  褚朝朝摇头:“他不喜欢我,我就是他纳来冲喜的,他让我整日跟着他,想必是觉得我能让他的病好的快些。”
  苏绵不解:“我觉得璟王殿下喜欢你,你别看有些男子平日里凶凶的,尤其是他这般身份矜贵的人,做任何事都得心应手,其实喜欢上一个人,也挺笨的,有时候人都不知道怎么哄。”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苏绵搁这劝着,也给顾茹使眼神,苏绵的父亲只是个小官,她能体会到褚朝朝一个官身都不是的人家能嫁给璟王殿下这样的皇子是多么的难得。
  可以说,这种事百年难得一遇。
  祖坟都得冒青烟。
  璟王殿下日后是要坐上帝位的,到那时朝朝怎么着也是个妃子,虽然比不得正妻,却已是比大多数女子要幸运的多。
  而且璟王殿下生的俊朗,文韬武略无人能及。
  褚朝朝本来是很生气的,可被苏绵说的,好似谢璟待她也没那么坏,她的气一点一点的也就消了些。
  尤其是,没一会木漾就给她送来了糖果吃,整整十个油纸袋,每个袋里的味道都不同,她更觉得谢璟也没那么让她烦了。
  可她还是不想回去住,在木漾的再三劝说下,还是给回绝了。
  至夜间,褚朝朝刚洗漱过,就要打算歇下了,阿绿突然来了兰鸢居,告诉她她的小狗跑丢了一只,也不知怎得就从狗窝里跑出来了。
  这下,褚朝朝在这待不安稳了,穿好衣服就跟着阿绿回去了,在月竹院外找了一圈,最后在一棵梧桐树上找到了。
  褚朝朝可惊讶坏了。
  小狗还会爬树呢。
  最后还是木漾轻功比较好,上树把小狗给抱了下来,褚朝朝看她的狗被吓的不轻,对着木漾一阵狂叫,她温柔的抚了抚它的毛发,待送回狗窝里后,她就又要回兰鸢居。
  阿绿在一旁低声对她说:“小娘子若是不想明儿吃狗肉,今晚上就别回去了。”这话一出,褚朝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璟为了让她回来,都开始对她的狗用刑了。
  她朝着屋内书房处看了眼,书房里烛火摇曳,显然那人就坐在那里呢,她问阿绿:“他,他在做什么?”
  阿绿回她:“殿下适才要了酒,饮了有一会了,小娘子进去吧,只要小娘子乖乖的,殿下不会对你凶的。”
  褚朝朝闷哼了声。
  这个人真坏,竟然欺负她的狗。
  八成早就看她的狗不顺眼了。
  她带着些小情绪进了书房。
  阿绿说的没错,他果真是在饮酒,褚朝朝刚走进书房,就闻到了比那日她和顾凉一起饮的更香甜的酒香气,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她小步小步的走上前,轻声唤了一声:“殿下。”谢璟将杯中酒饮尽,抬眸看她,今夜书房的烛火似是格外昏黄,将他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映的柔和了几分,他只着月白色中衣坐在那里,想是刚沐浴过,看向褚朝朝的眉目间透着几丝慵然,褚朝朝一时间竟觉得他美。
  原来,他不冷着脸时,还会有柔和的美。
  谢璟嗓音被酒气染的微哑,问她:“回来了。”他话语里未有丝毫对她回来的讶异,这让褚朝朝很生气,他这是在拿她的狗胁迫她。
  “不是殿下让我回来的吗。”话语里带着小情绪,低低的回着他的话,谢璟看她直愣愣的站在那,唤她:“朝朝,过来。”
  褚朝朝走上前,如同之前一样,乖乖的坐在他的书案旁。
  她不说话,谢璟边饮酒边看着她,语气平和:“月竹院里你记挂的也就那几条狗,一点都不考虑本王?”
  褚朝朝看了他一眼:“我是它们的主人,记挂它们是应该的。”他有什么好考虑的,侍奉他的人那么多。
  谢璟见人丝毫不回他的后半句话,与她直言:“褚朝朝,本王在生你的气。”他语气沉重,丝毫没有与她说笑的意思。
  褚朝朝心一沉,他,他还生她的气?
  不是她在生气吗。
  怎么反了。
  褚朝朝垂着脑袋不说话,过了会,她突然问他:“那,那我跟殿下说的话,殿下考虑的如何了?”
  是要给她‘放妾书’让她回家吗。
  谢璟酒液入腹,心中燥闷,她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生她的气,又跟他提要离开的话,谢璟垂眸凝着她,冷白指节将手中杯盏攥的紧紧的,心中思忖再三,抬手掩唇,‘咳咳’了好几声。
  褚朝朝见人又开始咳了,怕不是接下来又要吐血了,她就说嘛,他病的那么重,还有她在这呢,怎么可能会好呢。
  一时间,对他的愧疚又涌上了心头,哪还有什么气不气的。
  谢璟见人慌了,掩唇又咳了好几声。
  “本王怕是已时日无多,你也无须急于这一两日,待本王离去,会让你离开,自也不会亏待你。”他说的恳切,又时不时的咳上几声,褚朝朝蹲坐着柔软的小手落在他肩背上给他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