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节
  是与盛京女郎皆不相同的美。
  端方,清雅。
  是个很温柔的人。
  这就是赵禹对陈萦的第一印象。
  陈萦抿了抿唇,莲步轻移,挪着往前近了些,也不过小小的三两步而已。
  她蹲身见礼:“王爷安好。”
  赵禹大场面见的多了,唯独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
  相看女郎,他想都没想过。
  本来根本也没想来见的。
  父皇中意汝南陈氏,母后生前也说陈娘子不错,之前为着徐照润和亲之事,又说了他已定下婚约。
  虽然没明说是定了汝南陈氏女,但这时候人进了京,其实这事儿就是不成也成的。
  除非是陈家犯了事儿,或是陈氏自己立不住,贵妃见过觉得她不成,父皇也突然发现她不适合做他的正妃,那才会另选了旁人。
  若不然,就是她了。
  他喜欢不喜欢的,本来也不重要。
  她合适,才是最要紧。
  但父皇非让他来见。
  说什么盲婚哑嫁不像话,就算是他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也该在大婚之前见上一见,哪怕只是说两句话呢,难道真等到赐了婚,择定吉期,大婚当日才晓得他的王妃生的什么模样,是个怎样的性情吗?
  他也拗不过父皇,只好今日进宫,等在御花园里。
  其实他来的要更早些。
  陈萦来的时候他远远地看着。
  她是个很稳重的女郎。
  长这么大,身边所识这些女孩儿里,大多都是活泼恣意的,真要说起来,盛京中还没有谁家的小娘子是端方持重出了名的。
  也就后来来了一个裴清沅,算得上淑婉。
  但她跟姜莞周宛宁几个相处的久了,也活泼不少。
  他还记得姜莞到了十一二岁进宫来玩,拉着阿月来御花园摘花,都是活蹦乱跳,像不会好好走路。
  还有当年从树上一跃而下。
  陈萦……陈萦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比裴清沅还要稳重内敛,是个很娴静的女郎。
  怪不得说她在汝南名声很好。
  贤婉持重出了名的。
  这会儿说话,语调平缓。
  赵禹心下是满意的。
  汝南陈氏把她做士族宗妇培养长大,就算没想过叫她嫁天家皇族做王妃,更没想过做太子妃,做皇后,陈萦也一定能做得很好。
  就是那种即便把她放在人群中,让他去选,他大抵也会一眼选中她的地步。
  她确实合适。
  赵禹叫她起了身,见她手中还有一枝刚折下的花,多看了两眼:“这是替贵妃折花来吗?”
  陈萦说是:“王爷知道?”
  “阿月从前总干这事儿。”赵禹面色虽然寡淡,语气却轻柔很多,大概是怕他太端着,像是素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会吓着她,“母后还在的时候,阿月也会折花送去母后宫中,她都是挑两份儿,昭阳殿那份儿也没落下过。”
  他说着,又看她手上淡黄颜色的话,眼底隐有了笑意:“你跟阿月选的颜色倒像。”
  陈萦也低头看手上的花。
  她方才的确是选过,才挑了淡黄颜色。
  贵妃是后宫之首,可终究不是中宫皇后,这些虽然都是小事,就算折了正红颜色的花回去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陈萦谨慎,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进宫,又是为婚事而来。
  她确实怕行差踏错。
  不能做肃王妃她虽也觉得可惜,但最怕的还是连累家族。
  在宫里面说话做事都要留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才好。
  进宫前阿娘也是千叮咛万嘱咐。
  所以她想正红颜色还是避开,淡粉的虽然好看,却又怕贵妃见了多心,不如把这两种颜色都给避开,白色淡黄都行,还有宫里培育出来那些绿色的花儿,也好看。
  却没想过赵曦月从前也是选的这些。
  “臣女见这一枝开的正好,便随手摘下了,看来臣女选对了,贵妃也是喜欢这样颜色的。”
  贞贵妃喜不喜欢赵禹当然不知道,说不得是赵曦月喜欢。
  他没接这话,又问陈萦:“从陈郡来京,一路上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吧?这趟进京,你与夫人走的倒久。”
  照说一个多月也足够了,哪怕是女眷们进京来,脚程上再慢些,那最多两个月也该到了。
  但细算下来,陈萦母女倒走了差不多两个半月,抵京的日子也是一改再改。
  陈萦面上又是一红,又怕赵禹要算账,赶忙说:“是臣女身子弱,总是水土不服,病了两场,所以路上耽搁了时间,并不是有意迁延的。”
  赵禹不过随口一问,也不是要追究计较。
  可他发现这小娘子似乎很拘谨,像是怕他。
  他眉心微拢:“娘子怕我?”
  “不是怕。”陈萦接的倒也快,“是知王爷身份贵重,又见王爷仪表堂堂,龙章凤姿,心中敬畏。”
  她很会说话。
  明明就是怕一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了他,要招惹上祸端,到了她嘴里换了一种说法,倒成了讨喜的话。
  偏偏赵禹也没觉得她是故意讨好。
  大约是认为谄媚二字与陈萦本就不沾边吧。
  哪怕她说的不是真心话,也是情有可原,怕在宫里得罪了贵人,而非为了如愿嫁入肃王府来哄他高兴。
  赵禹想,这样的陈氏,应该不会有人觉得她不适合做肃王妃。
  无论是父皇还是贵妃,见了她一定都会很满意。
  哪怕是母后,如果母后还在,见了陈萦,应该也会中意的。
  她很快就要是他的王妃了。
  发妻。
  这两个字分量是重的。
  赵禹心下虽没太大波澜,可他一向都知道,将来的发妻是要敬爱着的。
  就像陈萦说的,敬畏,是一个道理。
  故而他上前三两步来:“还折花吗?”
  陈萦显然愣了下:“王爷也喜欢折花?”
  问完她就后悔了,眼底闪过懊恼,忙又告罪:“臣女言辞无状……”
  请罪的话没说完,她听见了赵禹的笑声。
  他面容是一直肃着的,这会儿笑出声,声音虽然很低,但因为站的近,她听得真切。
  抬眼去看,果然赵禹唇角上扬出弧度,眉眼略弯着,的确是在笑。
  陈萦更不好意思:“臣女说错话了……”
  “无妨。”
  赵禹宽慰她:“陈娘子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见我,心中紧张,心生敬畏,都是正常的。
  我不爱折花,但这会儿日头起来了,娘子摘了花,早些回昭阳殿去吧,免得晒着了。
  女郎娇贵,我也有日子没去给贵妃请安,陈娘子选好花,我正好送你回昭阳殿去。”
  ·
  赵禹确实去了昭阳殿,但连茶都没吃一口,真的就是去给贞贵妃请了个安,就走了。
  贵妃满眼欢喜。
  她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从贵人到贵妃,赵禹什么时候来给她请过安呀。
  她也不惦记着,这是官家嫡长子,顶金贵的人,不来就不来吧。
  他真的来,她反而坐不住。
  今儿分明就是专门送陈萦回昭阳殿来的。
  寻个借口,说是给她请安罢了。
  看来他对陈萦是满意的。
  这才最好不过。
  否则官家让她来操持做主,她能怎么做主?
  就算是圣人还在,都要考虑些赵禹的心思呢,何况是她。
  那头赵禹出了昭阳殿,在宫道上走出不过一射之地,就迎面撞见李福。
  他本以为李福是来传话给陈萦母女的,结果李福是来叫他到福宁殿去回话。
  赵禹心下了然,随他去了。
  晋和帝是坐在西次间见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