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比如说,如果当皇帝的勤奋的话,完全可以将所有的奏折全搬来,也可以无视大学士票拟的意见,自作决定。不在像宋明之时,中书门下还可以将皇帝的意见驳回。
  当今就是一个相当勤奋的皇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要将所有的奏章都看过一遍的。而兴化府来的奏章更是他早前就提醒了戴权,要第一时间呈上的。
  戴权不愧是当今跟前第一人,在王子腾的急报来过之后,就猜过一个月,地方上的奏章应该也要来了。这些天日日地盯着,更是传令与下头的小黄门。小黄门正缺没有什么门路讨好这个大太监呢,哪里敢不尽心。是以,标着兴化府的奏章出现的第一瞬间,几乎就被马不停蹄地送到了当今的案桌之前。
  皇帝一瞧,笑了:“这哪是什么奏章,几乎都是一本书了。”他想起之前林瑜些条陈的时候拿事无巨细的谨慎,以及在船上赶路还不忘抓紧时间在原本的基础上补充扩展,几乎延伸到吃穿住行方方面面、结果送到他面前的时候厚得他吓一跳的册子,摇头道,“竟不知为什么,明明林卿些那么多,朕每每在不知不觉中就看完了。”从此看别的臣子的奏章,明明要比林瑜的要简短许多,他偏偏就觉得累赘,看完了整个人都觉得累得慌。
  “老奴可不懂这些。”戴权陪笑道,“不过,照老奴浅白的想头,兴许就是文如其人吧,多看看小林大人,总是叫人觉着神清气爽的。”
  “你个老家伙啊!”皇帝失笑摇头,不过回想起林瑜的才情,也不由自主地点头,“不过,这话是不错。比那些明明没什么灵气,还非得咬文嚼字的奏章,朕还是宁愿看林卿的。”说着,他翻开了又一本厚厚的奏章。
  满意地看了两眼林瑜惯例写在开头简简单单的、却在他眼里显得格外真挚的请安之语,皇帝眼珠子往下一溜,不由得发出‘咦’的一声,只见他每一段简单的文字介绍的下面,都附上了一张叫人看起来一目了然的表。若是涉及到前后对比的,还会有一张简单的对比图,同样是叫人轻轻松松就能看懂的。
  当今觉着既新奇又不可思议,根据着表格,整个兴化府的情况就化作一行行明晰的数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一开始过去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况,中间采取了措施之后好转了多少,如今又是什么样的,全都用严格地数字表达了出来。翻到最后,还附了一份兴化府商户募捐、以及如何使用的账目。
  账目的计发也新奇,和现今看着叫人眼晕的账本子不一样。这些账目也做成了表格,顶头列上了‘借’与‘贷’两列,支出与收入清晰明了。当今按照林瑜列在边上的提示小字‘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方法默默地掐指一算,果真如此。
  他实在是觉着稀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在林瑜添在最前面为擅自改动奏章格式的请罪下,拿朱笔批上一句‘爱卿一片诚心、何罪之有?’。这个法子虽是自古以来第一次瞧见,但是当今的性子是真真切切地爱之欲其生,他现在觉得林瑜好,那就样样都好。就算擅自变动了奏章的式样,他还要批一句,改得好!
  林瑜一方面是摸准了当今的这个性子,另一方面也是对这种图文并举的方式有信心。而且,就算这种法子没有被推广下去,横竖自己不会获罪。最多,当今对那些老头子的印象更差一些。
  若是被推广下去了更好一些,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从来不怀疑官僚们的智商。但是在这样的法子之下,至少能震慑一批无法无天的胥吏,也能叫当官的稍微用点心。
  林瑜所料不错,当今摸清楚这些表格这些图文的用法之后,就兴奋地传来在值内阁大学士。
  “年底正好清账。”当今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正好秘密地叫几人学会了这个算账法子,重新盘点一回国库、内库,这样有多少蛀虫朕就全知道了。”
  顶头中极殿大学士、乌拉氏如今的族长建贤背后冷汗刷得一下就下来了,几个汉人大学士是事不关己,还笑着道好,又是夸赞又是当着当今的面,故意拿嫉妒的眼神看常柯敏,做足了姿态。
  倒是其他几个满人大学士偷偷瞅着最顶头的中极殿大学士乌拉建贤,默默不语。
  建贤等其他几个大学士捧够了,当今也被捧得高兴了,这才慢吞吞地道:“这玩意儿瞧着是还成,只是却不符合祖制吧?”他是有苦说不出,倒不是他不想拍当今的马屁,眼看着太上皇已经避居大安宫久不出现了,要不是几个诰命进里头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偶尔还能听见太上皇的声音,他们这些老臣还道太上皇已经叫当今给暗害了。
  这种情况之下,他们这些前头留下。还跟当今有过冲突的老胳膊老腿哪里敢不顺着台阶,就地往下滚呢?一张老脸有什么舍不出去,要是当今愿意给个台阶,他们早就服软了。
  可偏偏当今是个小心眼的,对这些当初百般跟自己的对着干的老脸能有什么好脸色?
  这皇帝不愿意给好脸子瞧,这做臣子的就得给人分忧不是?是以这么久以来,乌拉氏领着几个其他几个大学士,能退的皆退了,尽量不与当今硬顶着。
  当今见他们识相了一些,也就眼不见心不烦,随他们去,横竖忍不了多久,这些老家伙就该致仕了。到时候自己再挑顺眼的来使,这种小面子给就给了,哪里知道沉默了快两年的建贤居然在今天出了声,还一出口就是祖制。
  什么祖制?祖制叫他们在关外茹毛饮血、披发左衽,怎么没见你祖制去!
  当今气得一口气哽在胸口,戴权看着不好,忙上前又是抚胸又是顺气,道:“陛下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他缓过一口气来,指着建贤的鼻子就骂道:“竖子小人,是何居心!”
  建贤不慌不忙地往地上跪了,脱帽道:“实在不忍看着皇上叫小人蒙蔽坏了祖制,若皇上心意已决,老臣只有脱帽谢罪、辞去中极殿大学士之职。”说着,伏地不动。
  他退了这么久,原本是准备一直熬到三年之期满,就致仕含饴弄孙去。只是,这一次他实在是退不得了。国库和内库的情况,他还能不知道么?
  内库也就罢了,横竖是皇家的奴才,就算被抓住来牵连了一大串,也不关他什么事,最多损失几个养熟了的钉子,不值当什么。
  但是国库呢,打头的就是他的大儿子。这一次要是退了,放弃的可就是他大儿子的命啊!
  这法子是好,可就是太好了,所以,他不能叫当今真的在国库推行。或者说,不能叫他现在就推行,如今已经十月底,十一月头就要开始年底关账,地方上的税银等都已经陆陆续续的运过来了。
  建贤自己心里估算一下,只觉得要学会拿什么复式记账法根本不需要花多长时间。当今把心腹训练出来的这段时间根本就不足以把国库这几年的账目重新做好的。
  他内心是已经不对大儿子的前程报什么希望了,但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到底是他的一条骨血,数额小一点是一点,能捡回一条命就行了。
  建贤想着他一时找不出这法子的毛病,却能从提出这个法子的人身上下手。照他的想法,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回头买通一个御史参林瑜一本,一个罪臣提出来的法子自然是要暂时搁置的。等那小子回京戴罪自辩,到最后无论定论如何,几个月过去了,国库那边账目也该平得差不多了。些许小差额,他还不放在心上。
  到时候,哪怕这个直心眼的当今硬要继续推行这个记账法也无妨了。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先托住时间。
  只可惜,他这一通盘算,莫说上头皇帝知不知道。反正下头的常柯敏并其他的几个大学士是都很清楚的,他们和这个老狐狸共事了好些年,对方什么套路还不清楚,早叫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原本,皇帝跟这些满人大学士之间也可以说是他们族内的事务,若是没波及到他们的话,这几个大学士向来是眼观鼻鼻观心,有好处再狠狠上去咬一口的。
  不过,这一回,明显这个老东西要牵扯到提出这个法子的林瑜来了。
  漫说他们会不会就因为同是汉人出身就非得维护不可,但是在皇帝明显倾向于这个后辈的时候,他们还是愿意出来讲一句公道话的。
  只见同属于中极殿大学士的郑书慢吞吞地上前道:“此言差矣,从古至今,计算之法改了多少了,哪里就讲得上祖宗之法了,不过是什么好用就用什么。”他完全不提建贤口里的什么小人什么祖制,如今皇家的祖制也轮不到他们来说话。只把数术这一块单独拿出来说,“老臣记得建贤大人的大儿任着户部左侍郎,您可是知道什么不方便的不成?”
  跪在地上的建贤叫这句话给顶得脸色发青,什么叫做不方便,是认定了他大儿贪了不成?
  正一品内阁大学士的老子,正三品户部左侍郎的儿子,也难怪当今看不顺眼。这乌拉一族原名那拉一族,和当今皇族叶赫那拉氏原本就是宗属关系,早在关外的时候也有过血脉流通。后来进了关内,学会了避讳,这才将那拉改作乌拉,同样的一个字是前头□□所赐。这一族仗着与皇族近,也太不知进退了一些。
  到底是关外来的,郑书心中冷哼一声,哪怕当初你们与皇族的血缘再近再有功劳又如何?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再不识相一些,可就是走狗烹了。
  常柯敏就轻笑一声,引来其他几个满官怒目。不过,他是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他坐上文渊阁大学士之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有进无退,还会害怕区区瞪视?
  只不过,他这个好孙女婿可是好不容易才抢来的,不能叫他才出仕就背上一个逼走中极殿大学士的名声。也出列笑道:“秉陛下,建贤大人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想要维护祖制自然是好的,只怕我那个孙女婿也没想到他不过想出一个叫记账更便捷一些的法子就成了破坏祖制了,这罪名可不敢背。”
  当今深吸一口气,叫常柯敏的这句话给寻回了理智。如今内阁里头已经是四满四汉,最平衡不过的局面,在没有把接替的人找好之前,他不能就这么叫这个顶头的中极殿大学士回家吃自己去。
  他强忍着露出了一个牙疼一般的笑,盯着下头头发花白的建贤道:“建贤这是年纪大昏了头了,这话休再提起,今日就这样,都退下吧!”
  建贤听见这声年纪大了,忍不住脸一白,知道自己是真的在这个位置上没有多长时间了,磕了个头就随着其他的内阁大臣们一道下去了。
  又是这样虎头蛇尾的局面,几个汉官隐晦地互相对了几个眼神,心里门清。在当今找到能够顶上来的满臣之前,是不会让这个老家伙下去的。
  另一边,当今烦心得看着林瑜的奏章,翻来翻去,只觉得实在挑不出毛病来。唯一一个没有根据原本奏章的格式来,他还想着之后想法子,将这样的格式推下去,以后批奏章的时候也轻松一些。
  要是所有的官员都有这样的一副赤诚之心,他又何必待人严苛。明明是前头父皇太过在意自己在文人之中的形象,一味的宽和,如今吏治败坏,他要再不严一些,兴化府的民乱能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他不是不明白父皇口中说的,满人太少、要警惕汉人的想法。之前将常柯敏提做文渊阁大学士他也不失没有受到反对。但是,他还是顶着压力把这个定了下来,为什么?只要程朱理学在一日,只要儒家掌控着这个中原的读书人的书本子一日,他们叶赫那拉氏的皇位就是稳的。
  不,应该说,他们从□□传下的皇位就是稳的。
  对,当今对一个姓的其他宗室也是保有警惕之心的,他不是没读过宋朝还是前朝,皇帝没有子嗣的时候被大臣们逼着从旁支过继的前例。过继来的一时乖巧,等一登上皇帝的宝座就开始作风作雨又不是没有。
  不过,他自己子嗣众多,倒不比担心这个。所以,对他来说,很多时候,汉臣到比满臣好用一些。再说了,他也不是没有分寸。没见自文渊阁大学士那一回事之后,大安宫就再也没有来召过他了么?
  听闻乌拉建贤跑去大安宫,结果太上皇避而不见,只好央央地磕了头离开之后,当今冷笑一声。
  戴权悄悄上前,端上一碗参茶,将林瑜的奏章轻轻收拾了搁在一边放好,就听当今冷冷地道:“戴权,你说,朕是不是对乌拉一族太宽和了一些?”
  戴权低了头,并不答言,他知道这时候并不需要他说话。
  寂静了一会子,就听当今轻声地近乎耳语:“乌拉氏那么多人,也不是非得抬举他们那一支!”
  果然,第二日,就听御史台弹劾林瑜不和规制云云,当今冷哼一声,当场就叫那个没眼色乱拿好处的回去吃自己去了。御史台大夫低着头一点站出来说话的意思都没有,管不住手下是他的错,只是有些人瞧着这个小状元去了兴化府就以为是失了圣心,拿了乌拉家的好处想要踩一脚。
  圣心不圣心的可以不去想,毕竟妄测圣意也是一道罪名。但是,你一个汉臣,跑去个满臣混在一起,可不就是自己找死么?
  上头龙椅上坐着的几代皇帝的行为不是已经很明显了,汉满两家就该斗,他们才好安睡的。历代以来,想要跨边左右逢源的,哪个有过好下场了?
  自作自受,御史台大夫冷笑一声,准备回头就给自己原本的上司林如海写信去。他这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还是原本在林如海的手中练起来的。
  当初林如海还任着御史台大夫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当今即位前,原太子后来的的义忠老亲王举兵宫变。血留了大半个紫禁城,但是在当今即位之后,秋后算账,御史台却是损失最少的。除了那个倒霉的在宫变之日知情的小御史,因不屈而死之外,御史台几乎没有多少因着夺嫡风波而折进去的。
  别的人怎么想,如今的御史台大夫不好说,他是很感激林如海的。这些年也没少和林如海信件来往,也早就从对方的书信之中知道了林瑜这个人。所以,在知道有人要弹劾这个小状元的时候,他还是拿出身份来劝了一下的。只是有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是拦不住这种人自以为是的。
  不说林瑜身上六元及第的风光,前朝也不是没有,最后还投江自尽了。只是作为正任着文渊阁大学士的未来孙女婿,以及即将进京的林如海的堂侄,难道这样的身份真的一点威慑都没有么?
  做御史台大夫的百思不得其解,其实正在可怜巴巴地收拾行李准备离京的却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的想法中,一个还是未来的,姻亲还没正式结下。一个是堂的,并不是嫡亲,到底隔了一层。若是他将林瑜一下子告倒了,他们难道还会扒着一个没了作用的小辈不放手?
  再者,在他们浅薄的眼光中,被当今发配去了兴化府的林瑜早就已经失了圣心了。哪里知道,便是乌拉建贤都没想着能够一下子将林瑜给告倒了,找他参一本不过是想出一口恶气,他只是一颗用过即抛的棋子而已。
  如今知道林瑜并没有失去圣心已经来不及了,该收拾行李的,唉声叹气地继续收拾着行李,而御史台原本津津乐道于林瑜的消失的几个修撰、庶吉士甚至还有林瑜的好些同期,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一样,再没了其他的言语。
  从外面走进书库里头的邹溪云想想一路上安静地目光,与辛宗平笑道:“从来没有这般觉得自己的耳根子清净过,怀瑾果然是有抱负也有能为之人。”朝堂上的事情就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瞒得住的,很快林瑜奏章中展示出来的两种没叫人见过的新东西,就叫人传开了。当然,也是当今没有拦着的意思。
  辛宗平就道:“就是太没良心了一些,走了那么长时间也不发一份报平安的信来,哪怕只是叫人捎个口信呢?”他是知道林瑜真正的能耐的,这些日子一直等着,想着兴许哪天自己枕边就多了一封信。没想到,这朝堂之上都为了他的一份奏章闹得沸沸扬扬了,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只怕怀瑾兢兢业业一刻都不敢多休息,这才有了兴化府如今的境况。”邹溪云就安慰道,“一时想不起来也是寻常。”
  辛宗平就叹一口气。
  他倒是没想到,人都是经不得说的,才在白天这般抱怨,结果晚上一脑袋枕下去,就觉得枕头下面一个硬物咯得人不舒服。他跟着林瑜睡过几回软枕之后,就再也睡不惯硬枕了。是以,下头一有什么东西,就格外明显。
  他伸手往枕头一下一淘,就摸出一个熟悉的玉环并一封信来。不禁心头一喜,这个玉环是林瑜常佩的,他再不会认错。
  迫不及待地披衣起身,辛宗平就着昏黄的蜡烛将这一份信看了。这才知道为什么会格外多带上一个玉环来,这信其实并不能叫信,勉强算得上是口信。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连笔迹都是很生硬的不是他熟悉的林瑜灵动的飞白。
  他知道这应该只是林瑜交代了几句话,然后通过两层加密,再有这边的人重新转化回文字,这才写在信纸上给他递过来。
  几句话没有说什么太多的内容,只是告诉他,如果有机会,就去吏部走动,申请调往兴化府。至于原因,过一段时间他应该就会知道了。
  辛宗平看得一头雾水的,当初因着他没有种过痘,就没叫他跟着过去,这一回怎么就叫他先准备起来了?难道兴化府已经缺人缺到这个地步了?他在这个普通的纸条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到什么别的内容。只好,往炭盆里一塞,看着这张小小的纸条变成了灰烬。
  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想为什么林瑜会这般吩咐。按照他的为人,不会拿其他人的生命来开玩笑,也从来都不会做什么朝令夕改的事。除非情况有变,比如他已经解决了兴化府的天花,所以才放心的叫他过去。毕竟,按照他的奏章,兴化府上下官吏使了个干净,没死的吏员也被他下了狱,用不了了。
  等一下,辛宗平腾地一下从床上做起来,他刚才想什么来着,解决了兴化府的天花!他心头猛跳,只好捂着胸口,冷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不大可能。因为奏章中说得很明确,虽然直到他的奏章发出之日,再也没有一个新的受传染的病人。已经在收容堂的病人虽然挺过去的变多了,但是并不是大批量的痊愈。
  如果他手边真有什么治疗天花病人的方式的话,应该不至于就这么些人好转过来。就像是之前说的,虽然林瑜有自己的目标,但也不至于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有办法却不说。
  他缓缓地躺了会去,应该不是这个,那么到底是什么呢?这般吊人胃口。
  就在辛宗平怎么也睡不着的同时,常柯敏也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信件,心里一万句臭小子飘过。当着林瑜的面,是骂不出来这样的话,但是现在的话,就在心里骂骂还是可以的。
  相对于辛宗平那边可以说是简陋、还是林瑜下属写的一张小纸条,递交给常柯敏的可就详细多了。基本上就将牛痘这一东西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虽然在信中,林瑜说是和王子腾一起,偶然发现的这个造福于天下之物。但是,深知林瑜走一步看百步秉性的常柯敏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他更相信是这个小子早在去兴化府之前就已经知道牛痘这个东西,只是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这样,当初,林瑜的笃定就有原因了。
  他就说呢,这个小子做一件事怎么不会将其所有的剩余价值都榨干呢?牛痘这东西造福万民,按照他上面的额说法,只要圈养好病牛,就连贫苦百姓家业种得起,更别说那些富裕人家的孩子了。须知,就算是富户,不差种痘的那几个钱,到底还是有风险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一份幸运,可以正好遇上不错的种痘大夫的。
  如果突如其来的将这东西拿出来,就是邀名。不拿,就是枉顾性命,毕竟天花是致使小儿夭折的一大致命疾病。若是没有这一遭,也不知他该如何做抉择。
  如今倒是好了,适逢其会,常柯敏相信,就算没有巧合,林瑜也是会制造出一些巧合来,让牛痘大白于天下的。
  还被他拉上了王子腾,倒是不用担心他声明过盛,对以后的仕途不利。就是不知道,那王子腾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还是两人合谋?
  常柯敏叹一声,就和辛宗平一样,将这一封信塞进了炭盆,烧了个干净。
  所以,他才要骂林瑜臭小子,提前这么长时间给他写这样详细过头的一封信,他要是有吞吃这一份功劳的心,先去城外造出牛痘也不是什么难事。
  倒时候,他把奏折一些,兴化府防治疫疾的功劳就是他的了,天下人要感激的也是他,便是快要退下去的中极殿大学士之位,他也能够肖想一下。
  如果,他是在年轻的时候,没准还真的会这么想一想。常柯敏盯着窗外一弯残月,轻轻地叹息在空中飘散了个干净。
  不过,也只是想一想,毕竟这样的功劳太大太动人心了。他知道,他还是做不出来这样夺人功劳的事情的。
  从一开始连庶吉士都没考上被发配去做了礼部的小小芝麻官,到如今的文渊阁大学士,常柯敏的路并不好走,但总算是磕磕绊绊的走下来了。他不能说自己完全没做过亏心事,但是他也的确在能做到的范围之内做到了最好。
  将他人功劳据为己有这样的事,他还真没干过。
  林瑜的意思常柯敏明白,叫他事先有个准备是真,小小的试探算是顺便。常大学士相信,就算他真的做出了抢占功劳之事,他也一定会拱手相让。不是说,林瑜就这么好脾气,而是他足够自傲到不将这点功劳放在眼里,这从他还拉上了王子腾看得出来。
  只是,之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两家的姻亲告吹不说,他必须用所有的力量来打压林瑜,不叫他成长起来,完全就是不死不休。
  虽然,宰相的孙女不愁嫁,但是常柯敏也相信,其他的几个大学士现等着抢人呢!如果他真的露出了这样的破绽,肯定会有其他的大学士迅速接手这样的人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