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公主殿被烧毁了,所奉时雪便将褚月见安置在偏殿里。
  她分明是醒着的,却一直睁着似葡萄般大的眼睛,神情怔怔地看着某一处,像是被摄魂了般。
  奉时雪抱着她久久不言语,感受着她身上细微的颤栗,直至她停了下来才松开。
  冰凉的手抓着他的手臂,已经半褪色的丹蔻像是指甲上染了血般,他低头看着。
  “他真的死了吗?”褚月见偏头看着奉时雪,然后轻声地问着。
  她问的是倒在抬阶下的广陵王。
  “还有一口气尚在。”奉时雪观她脸上的表情,确定没有异常了才回应她。
  广陵王命大,摔下了抬阶都没有死,只是整个人瘫痪了。
  讣告天下他死亡,只是为了好让新帝上位。
  “让我去见见他好不好。”褚月见听闻他还没有死,眼中再次显出了一抹的光,语气中带了些央求。
  奉时雪盯着她不言语。
  他不喜欢她言语带着的央求,但却看见了她眼中带着的骥息,开口回应了。
  “好。”
  他话音刚刚才落下,床上的人便迫不及待下了床,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
  奉时雪看见后弯腰拿起脚榻上的云靴,缓缓行到她的面前,蹲下去,抬起她的脚,等穿了进去才站起身来。
  “走吧。”奉时雪忽略了她眸中的古怪之色,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褚月见歪头看他,片刻暗自颦眉。
  奉时雪怎么还是这副模样?难道不是应该找自己还回来了吗?
  不过应该影响也不大,只要等他年后推翻褚氏登基之后,她就能回去了。
  终归自己是能回去了,褚月见将那颗忐忑的心收进了肚子,跟着他的脚步。
  昏暗的地牢中光纤极其暗,还伴随着莫名的恶臭。
  褚月见走近这里的时候,频频偷偷瞧着身旁的人,带着显而易见的打量。
  身旁的人依旧面如月华般清冷,对她的打量似一点也不在意。
  她是真的很好奇,奉时雪现在再看见类似的地牢,会不会想起之前她给他赐下烙印的那件事儿。
  他现在心中想的是什么?
  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便已经到了关押广陵王的地方。
  狭仄潮湿的屋子只有一张草床,而形如枯槁的广陵王,则躺在上面不知死活。
  若非是胸膛还有起伏,她肯定会认为这人已经死了。
  褚月见眼含怜悯地看着里面躺着的人,还没有死可真好啊。
  “我可以单独和舅舅讲讲话吗?”褚月见偏头看着身旁的人,小声地讲着话,好似对里面躺着的人依旧有亲情。
  奉时雪看了一眼她眼中的纯粹,点点头缓步往外面走去,将里面留给她。
  等人行至身形看不见了之后,褚月见脸上那一抹天真才淡下去,逐渐形成一种空洞的冷漠。
  她抬手将牢门关上。
  牢门铁质的大门阖上后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带着已经老化的锈铁咯吱声,像是恶鬼来索命。
  广陵王隐约听见了,只当是那些送吃食的人的来了,并没睁开眼睛。
  他的帝王梦彻底破碎了,如今的这副模样,还不如当时就死在抬阶上。
  鼻翼传来暗香,是女子身上的,不是牢房那些身上带着恶臭的牢吏。
  “舅舅,别睡啦,醒醒,月见来看你了。”耳边响起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像是裹了一层蜜糖。
  广陵王的心沉了沉,依旧没有睁开眼。
  他赌褚月见不会杀他,顶多是来对他冷嘲热讽,或则是泪眼婆娑地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毕竟他可是褚月见的生父。
  褚月见蹲在广陵王的身边,低着头借着月色打量。
  她仔细看着这个生气少之又少的人,眼中闪烁着不谙世事的好奇。
  她好奇的是这样的人真的不怕死吗?
  很快好奇便被嗤之以鼻代替了,这样的人当然不怕死,都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还依旧痴心妄想着。
  蠢货。
  无声的辱骂从殷红的唇里缓缓吐出来,褚月见冷冷地睥睨着他,观他的苟延残喘,然后拔下了头上锋利的簪子。
  冰凉的簪子抵在了他的额头上,他感觉到了细微刺痛。
  虽然广陵王现在是瘫了,但是脖子以下,所以脖子以上还是有感觉的。
  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他便睁开了双眸,入眼便是笑得甜蜜的少女,带着二八年华的粉桃感,嘴角荡着不谙世事的少年天真。
  然后额头的血便将他的双眼染红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只能感受到从额头到脖颈都是疼意,疼得他想要打滚,但因为瘫了,所以没有办法翻滚。
  “舅舅,你好狠的心啊。”褚月见语气带着小女儿般的埋怨,手中的玉簪顺着轮廓小心翼翼地往下划。
  “以前将她送进皇宫,让她成为你的垫脚石。”话及此处,褚月见语调一降再降,最后形成了喑哑如吞着刀子的声音,似厉鬼索命。
  “不顾一切的送妻弃女,瞧瞧,你如今得到了什么?”
  “一身枯骨?”褚月见觉得好笑,越是讲下去她便越是恶心,恶心得想要当场吐出来。
  甚至恶心得她想要将自己的这一身血都放干。
  不过没有关系,现在她这一身的血,还剩余广陵王的本就不多了,勉强还能接受。
  她手法小心的将他脸上的皮完整地撕下来,眼前的人顷刻变得血肉模糊。
  褚月见低头看了看,弯眼笑了,转身将皮小心翼翼地叠起来,然后放置一旁。
  这是给乌南山的。
  手中的簪子继续往下,下面他是没有任何的感觉的,所以褚月见的话也变得快了起来。
  随着她的话音速度,很快一张张完整的皮都扯了下来,扯不下来的也硬生生地扯。
  给安和公主的。
  给褚息和的。
  以及给自己的。
  褚月见双眸闪烁着兴奋,手上的动作不停,最后眼前的人没有任何皮可以扯了,才与犹未尽地停下手。
  多漂亮的场景啊,第一次觉得这些血带上了清甜的芬芳,她近乎快要着迷了。
  “舅舅,你怎这般消瘦啊。”她语气娇嗔,表达着自己的关切。
  这是真的好瘦啊,这么快便没有了,太遗憾了。
  而广陵王的气息已经所剩无几了,像是从阿鼻地狱爬出来的厉鬼,浑身的血都在往下流,直到将褚月见的裙裾浸湿。
  他张口想要将话却只能吐出来血水,然后便被簪子捅破的喉咙。
  褚月见见他张口吐着血泡的模样,顿时被恶心到了,好像一只长相丑陋的□□。
  “你好丑啊,吓到我了。”她轻巧地呢喃着。
  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讲出来,所以将手中的簪子都插了进去,不断往里面送,直到他彻底失去了呼吸才松手。
  将人彻底弄死后,她才失力地跌坐在地上将手松开了,染血的脸上还带着纯真的笑。
  终于亲手将丑东西弄死了。
  褚月见缓了一会儿心潮澎湃的心情,坐在原地良久才转动了眼眸,落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血骨上。
  广陵王送她入宫的时候,她尚且还没有记忆,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孩。
  但她记事开始便知晓了,自己不是褚氏正统血脉。
  但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因为她是安和公主的孩子。
  安和公主,褚夕照,褚帝褚明月的长姐,广陵王的嫡妻,后被送给了褚明月。
  所以啊,褚氏的人都是有病的疯子,活该被推翻了,她一点也不心疼。
  褚月见缓缓地站起身,冷眼睥睨已经死去了的广陵王,然后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血,颦眉了。
  真烦,好烦啊!
  一会儿怎么和奉时雪解释?
  他留下广陵王指定是有什么作用,可广陵王就这样被自己弄死了,所以真烦啊。
  褚月见这样想着,然后漫不经心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簪子,轻轻地在衣服上擦拭干净,然后插在头上。
  但正打算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褚月见立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还是找个理由吧。
  昏暗的地牢中昏暗,烛光明灭。
  奉时雪闭眸将头靠在斑驳的牢房门口,现在他也不担心脏了,因为等下还有更脏的要出现。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浓厚的鲜血味,还有含着颤抖的声音响起,他才怠倦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人一身的血色,面色惨白得随时都要晕厥过去了般,眼眸颤抖着像是无辜的小雏菊。
  “他还能动,想杀我,所以我把他杀了……”
  褚月见按照自己的方才在里面想的,一字不漏地想要将给面前的人听,话只开了口,便被眼前的人打断了。
  “可受伤了?”奉时雪怠倦地垂下了眼眸,唇微抿,泛着一股子冷意。
  他伸手擦拭着她脸上沾的血。
  奇迹般的这次身上被染了血,他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还有隐蔽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