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他故意在这装疯卖傻:“你我都是为圣上办事,自然不会是敌对的关系。张指挥使这话倒是令我疑惑了。”
  他说完这一席话后,张笺明显拢了一下眉心,又倏地放开。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罢了,张某也不是来套话的,公公又何对我需隐瞒呢?”大抵是觉得他们现在还不是破冰的关系,张笺叹了口气,在桌子上的莲纹高足杯里分别倒足了酒。
  “我也知公公为何会对我有误解,不管怎样,张某在这里先自罚一杯,先向得罪公公一事告罪了。”张笺十指捻着杯,仰头一饮而尽。
  朝术狐疑地看着他做戏,在对方先自爆身份之前,他是定然不可能将自己背地里为谁做事说清楚的。
  即便是要传递消息,他也会抹除自己的痕迹,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给对方留下来。
  对方已经豪爽地饮完一杯酒,朝术也不得不跟着同饮。
  在没有完全撕破脸以前,朝术表面功夫也做得漂亮。
  所幸他每回都会提着酒去找石公公,老太监觉得一人饮酒无甚意思,便叫上他一块儿,朝术就也跟着那儿练了许久的酒量,从滴酒未沾一杯便醉倒到现在的千杯不醉。
  朝术倒是不担心张笺打着将他灌醉,然后问出来些不该问的主意——因为没用。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张笺确实没存着要让他喝醉的心思,还会劝他吃点菜垫垫肚子,以免伤了肝脏脾胃。
  小太监喝酒上脸,白芙蓉似的美艳脸颊上俨然浮现了两片红霞,水蒙蒙的眼珠微颤,就好像已经醉了般。
  张笺手底下审过不少人,只需要一眼便能瞧出来对方这幅醉酒的模样是真是假,他晓得朝术是没醉的。
  清酒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解愁解忧,让人醉倒在欢愉中,也能成为融化人与人坚冰关系的柔水,一点一点化掉艰涩的气氛。
  朝术觉得有点热,毕竟喝酒能暖身子,他没想太多,垂着眼睫等张笺喂完他喝酒之后的下文。
  他倒要看看这位指挥使嘴里能说出来些什么。
  “公公可知,我此生最恨的便是四皇子萧子宴,其二便是高台上坐着的那位。”
  谁曾想张笺一句话就抱出来一个惊天大雷,将朝术震得差点没将手中的酒液给泼出去。
  “张笺——!”他也顾不得装这迷迷糊糊半醉的情态了,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有几滴晶莹剔透的酒珠溅在桌上。
  润成了一小滴水花,张笺就盯着它们看。
  “你想死可别把我给拖下水,还是说你不知隔墙有耳这个道理吗?!”
  朝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向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怀疑别人。
  他今日怕是左脚踏出这酒楼,张笺就要以自己此前想的妨碍公务给砍头了。
  朝术的眼尾都被气得泛红了,一时间也看不太出来到底是喝多了酒而蔓延的湿红,还是这恼火的情绪持续太久造成。
  “公公慌什么,要是这话叫别人听去了,第一个取的也是我张笺的项上人头。公公那般聪慧,还愁寻不到脱身之道么?”
  张笺常年都是那黑面阎罗的外表,哪怕生得英俊也叫人不敢多看,平日里要不就是冷笑,要不就是讥笑。
  他现在这正常的开怀一笑,就好像有万千的春花在一瞬之间绽放。
  朝术都看怔了息,又听张笺说:“这便是我的诚意啊,朝公公。”
  好险他的理智还在,讥诮道:“我为何要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呢,张大人倒真是豁得出去。”
  又是以色相惑人,又是胡编乱造。
  张笺温和地看着他,“我知道单凭一句话不足以证明什么,公公以后便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了,且瞧着吧。”
  “你……”就不怕我先讲此事说出去,来换取利益么。
  就好像知道他下一秒要说什么,张笺微微一笑:“我知道公公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且不说您没有任何证当真据,旁人不会信你。况且,公公对那两位真就忠心耿耿于此么?”
  朝术沉默了,张笺都这样直白地表示对那两人的不敬了,他又何苦非得装出那副奴颜媚骨的姿态呢。
  他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就感受到了身体有点不对劲起来。
  怎么感觉越来越热了,好像还有一股难以言齿的燥热直冲下腹,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莫不是叫人下了药。
  朝术终于体会到那话本子里讲的欲.火焚身的滋味儿,仿佛有成百上千只小虫子在不断啃噬他的身体,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的,感觉就像是把他投入了满是焰火的山中,叫他痛苦难耐,热汗淋漓,想将身上的衣全部褪去。
  怀疑的视线冲着张笺投去,却见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块儿,也是同自己一样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一声比一声的呼吸粗重。
  恐怕是他二人一同遭到了暗算!
  朝术来不及思考幕后黑手是谁,就要站起身离开,绕过桌子踉踉跄跄地走着,大门近在咫尺,踏出这道门就可以得到解脱。
  朝术眼里升起了微末希望,却不想走到张笺身边时,他左脚踩右脚,本来还能稳住身形的,却被张笺扶住了腰,导致腿一软就跌进了对方怀里。
  张笺的位置坐的是真好,恰恰就在门口,朝术不得不经过对方,还陷入了这样狼狈的情态。
  最叫人惊恐生忧的是,他居然觉得挨近了张笺便觉遍体生凉,好像夏日里抱着大冰块,让他不由喟叹起来,黏在上面不忍下去。
  张笺中招不轻,竟也在朝术身上抚摸,那手掌竟是都摸在了他的腰上!
  朝术的腿在扭动磕到了桌角,痛得他面色扭曲,脑子也一瞬间就清醒过去,抓着张笺的手臂就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这一下咬得极狠,力道重得绝对是见了血的。
  张笺痛得嘶了一声,原本迷离的眼眸变得清明,抬眼发现他和朝术放在外边儿都要被人捂着眼睛唾骂伤风败俗的模样。
  小太监的乌发凌乱,连衣襟都被扯得皱皱巴巴,雪白中衣眼看着就要褪去,露出一大片藕色的肌肤,皮肉白得就跟那莹润的荔枝肉似的。
  张笺瞥了一眼就跟被烫到般挪开视线,嘴里一直念叨着非礼勿视,清心咒什么的,结果却是越念越燥热。
  朝术跨坐在他的腿上,抓着他的衣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快别干这些蠢事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解药!”
  张笺清醒了之后,情况确实是比朝术要好些,他见朝术□□一声后便羞愤瞪着他,苦笑。
  他现在也在强忍着汹涌澎湃的欲念,却知道要先带朝术远离这案发的地方。
  不过他俩现在这情况也不能在街上招摇撞市,否则等朝术回过神来,以他那心狠手辣的小性子,怕是得想方设法杀了他。
  幸运的是这家酒楼还提供了为客人的住房,张笺拿着手中的披风把朝术裹得严严实实,飞快去楼下掌柜那儿定了一个天字号的房间。
  他也顾不得旁人看自己那奇特的目光了,匆匆抱着连头发丝儿都不曾露出来一根的朝术上楼,对那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想法复杂得很。
  反正他张笺是没什么好名声了,可他倒不想再拖累朝术。
  他动用内力飞身上楼,忽地发现这药的效力好似下在了他的筋脉一般,自己越是使用内功,药效的流走就愈加迅速。
  朝术强打起精神,听见忍耐力比他强盛的张笺吩咐小二赶紧打一桶冷水放在房间里,不可延误。
  他刚刚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才能维持些理智,铁锈味的液体在口中弥散,现在又变得不怎么清醒起来。
  失神间,他听见张笺用温柔的语气喊他:“朝朝。”
  朝术好像坠入了火的海洋之中,一被对方放在床榻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扔掉了身上围着的披风,还拉扯着自己的衣裳。
  张笺见了大惊失色,直接夺过被子把朝术裹成了一只蚕宝宝。
  他忍得也实在痛苦,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地落在朝术雪腻的皮肤上,有一滴甚至还沾在拉对方卷翘的睫毛上边儿,好似人被欺负狠了,便在睫毛上挂起了委屈的泪珠,连那黑透了的眼珠子都是水洇洇的。
  他坚毅的脸庞浮现着隐忍之色,手却不受自己控制般地往对方脸上触摸。
  第37章
  “嘶——”
  张笺脸上被指甲划出来一道血印, 那样钝的指甲都能给他抓挠出些皮肉,可见对方用力之大。
  他痛得目光一下就清明许多,抬眸就发现朝术含着泪珠凶巴巴地瞪着他, 要是再靠近就不会是挠脸这么简单,还能给他喉管咬断那般凶。
  好像张笺曾经见到过的流浪小狸奴, 不合群, 对外人总是龇牙咧嘴, 动不动就哈气弓腰威胁。
  “滚——!”朝术瞪着眼, 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
  又凶又狠, 面颊涨红, 不但脸上蒙着一层细汗, 拢起的乌发都沾着不少汗珠。
  朝术现在恼羞成怒的模样,倒和之前他在宫门口时见到的冷美人截然不同。
  大梁朝在过去几年还没有这般动荡, 曾经有邻邦来进献他们领地内的天山雪狐,毛绒绒的一只小东西有着油光水亮的雪白皮毛,充满野性的一对黑眼珠狠戾又高傲。
  雪狐是灵动的雪山精灵,人类抓住它,却驯服不了它, 想去摸它的人都会被它一爪子挠出伤痕,尖牙把手都咬得鲜血淋漓。
  由于这是邻邦进献的贡品,旁人捉它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 生怕将它伤着了,便只能高高在上供着捧着。
  朝术眼高于顶之时,就与那只雪狐无异。
  可野兽再怎么凶残, 人类总归是有调教之法, 张笺只用了一个月, 便让那只雪狐俯首称臣, 收敛自己爪子,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他的手指。
  朝术并非那只狐,浑身上沾染的不是野性,而是保护自己的刺。
  对着外人,他就是浑身竖着刺的刺猬,而对着那位废太子,他自己就会展露出柔软的肚皮。
  乖巧听话得令人嫉妒。
  张笺哪怕中了药,也绝非善类,不是朝术这样只能在宫中运用阴谋诡计,背地里耍心计残害别人的清瘦小太监可以相比。
  他轻易就能将朝术压在铺着雪白被褥的床榻上,压得他招架不住,连那点挣扎都好像是在搔痒。
  “你要是敢碰我,我绝对会杀了你!”朝术漆黑的眼珠子泛红,低声吼道:“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剁了扔去喂狗!”
  他的嗓音嘶哑,为了保持清醒,唇瓣也咬得破烂,像是饱食鲜血的艳鬼,逢人便要用美貌诱惑,再凑上去吸食对方的精.血。
  张笺也被朝术也丝毫不留情面的话给激起了些微怒气,想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还是恶名昭彰放在京城能使小儿止啼的人物,却被人嫌弃厌恶得连那地上的尘泥都不如。
  大掌便不受控制地用力拍了下朝术的后腰下,还故意恶声恶气地说:“公公不妨认清楚你现在的姿态,到底是该好声好气地哀求我,还是该向刚才那样放狠话制止我呢。”
  “张某人虽只是小小的锦衣卫,但听过的咒骂威胁不胜其数,公公是觉得这些话能恐吓到我么?”
  朝术被他狠狠打了这一下,蓦地瞪圆了眼睛,疼痛倒也是其次,心里觉着遭到的莫大羞辱才叫他羞愤欲死,连耳根子都红得能滴血了。
  被威胁了一通后他慢慢也冷静下来,感受着身体一阵相当的不爽利,心知张笺恐怕也像他一样难受,这时候继续放狠话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正巧他伏低做小忍气吞声也不是头一回了,便放柔了自己的声音:“是我冒犯了,想来张大人也不一定愿意碰我一个身体残缺之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无心之举。”
  朝术眉头微动,强忍着心底的不耐,继续温柔小意地问:“张大人何时从我身上起来呢,若是让人瞧见了,我们这样也实在是不雅观。”
  张笺想说他根本不在意什么残缺不残缺的,但也知道再耗下去朝术的耐心就快见底了,趁人之危确实非君子所为,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重重呼出一口气:“此事我定会查明真凶,还你一个交代的。”
  朝术只想他快些离开,别在这碍他的眼。
  店小二的动作比朝术想的要利索些,不到一刻钟就把能装下一名成年男子的木桶抬上来,灌满了透心凉的冷水,水面还荡着幽幽的涟漪。
  朝术才不会管张笺的死活,屏风一拉上,就褪去了衣袍把自己浸在冷水中,打了一个激灵后,寒意冻得他脸色逐渐恢复了雪白,身体的燥热也慢慢平复。
  可这只能稍微缓解而已,要想彻底将药性散去,要么服下解药,要么同人交.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