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什么?”她一惊,险些直起被他亲软下的腰,“你软禁了太后?!”
  “差不多吧,可以这么说。”
  “这——这怎么行得通呢?太后会听你的吗?还有文武百官,难道不会觉得你的举动不妥?”毕竟在明面上,太后还是他的皇祖母,是他需要尽孝的对象。
  杨世醒道:“她当然不会听我的,但是那又如何?她手里既无禁军,也无法差人跑出去通风报信,寻求外援,自然只得屈居在清宁宫里,受我辖制。”
  “至于文武百官,更不用担心。他们只会知晓太后身体有恙,暂居深宫修养,不见外客,无法闻得实情,说不定还会感动于我的多番请医延药之举,赞叹我至诚至孝。”
  第181章 身为当朝太后,居然被一个皇子软禁
  “……”阮问颖沉默片刻, “你这话……听起来可真像是逆臣贼子会说的话。”
  杨世醒轻笑应声:“是,说不定太后此刻正在这么骂我。”
  “不过这也是她咎由自取,若非她急躁贪进,忍耐不住对我出手, 也不会让我捏住把柄反制。”
  “她大概是忘了, 陛下在临走前把皇宫托付给的人是我,不是她。”
  阮问颖心中一动, 听出了他的一点言外之音:“你早就想对她这么做了?”
  “不错。”他没有掩饰, “我之所以不和你分开就寝, 也是为了引她出手,好让我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付她。需知, 敌若迟迟不动久了, 待阵者也是会耗费精力的。”
  她讷讷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想弄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
  “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他道,“而现在, 我的两个目的都达成了。”
  “是啊……”她轻轻应了一声, “你顺利把她软禁在了清宁宫,也探明白了她的目的。不管今后如何, 至少在陛下回来前, 你都不用再担心宫中不稳了。”
  她仰头看向他,露出一个缱绻温柔的微笑:“世醒哥哥,恭喜你大获全胜。”
  杨世醒俊美的脸庞上展开一个笑容:“宫闱之谋,配不上这几个字。不过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晚上就寝时我终于不用再和你分开了。”
  “是,我也不用再留下来配合你演戏, 可以回家歇息了。”
  “你要回去?”
  “对, 而且我今晚就回去。”
  “这么绝情?亏我还巴巴地给你讲睡前故事, 生怕你睡不安稳, 和你分开后更是辗转难眠,夙夜难寐。没想到竟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你可真是伤我的心啊,颖颖。”
  “呸,你也就在我留宿的头一天给我讲过故事,往后的几晚半句正经的话都没说,还好意思埋怨我……”
  “是吗?原来你真的很希望听我讲故事。”
  “你——唔……你别再同我闹了,没看见这桌上的奏折还有一大堆吗?天都要黑了,你若不能赶在晚膳前处理泰半,我就真的打道回府了。”
  窸窣的眷语被卷入甜蜜的笑音,淹没在耳鬓厮磨之间,余晖携着晚霞洒落,给殿内铺上一层金黄色的柔光,含凉还暖。
  在另外一头的清宁宫,落日却好似一团将尽的暮火,笼罩住整座宫殿,充满了沉沉的死气。
  太后不知道第几次扫落手边的瓷器:“不中用的东西!哀家平日里养他们都是做什么吃的?竟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真是废物!”
  “太后息怒。”纪姑姑连忙跪地回道,“非是做奴才的不尽心,实在是外头都是六皇子的人在把守,除了六皇子的手令别的什么也不认,真的没有法子。”
  “不能完成太后的吩咐,是奴才们无用,太后只管打骂,千万别把气憋在心里,也莫要伤了手,当心贵体。”
  太后的胸膛急促地起伏几下:“贵体?我还能有什么贵体?身为当朝太后,居然被一个皇子软禁,连声消息也传不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话说得急了,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纪姑姑见状,连忙起身,轻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一边顺,一边带有些许抱怨地道:“奴婢早就提醒过,含凉殿的事太过顺当,恐怕有诈,不可操之过急,可主子就是不听。”
  太后缓了好一会儿,把气喘顺了,才冷冷瞪她一眼,道:“你当哀家没有想过?还不是那几个没用的东西信誓旦旦地保证消息千真万确,不会有假,哀家才信以为真,入了那小子的圈套!”
  “现在想来,他怕是早就有此意了,说不定连最开始的帝王宝鼎一事也是他为今日埋下的草蛇灰线,真是好一个六皇子啊,好一个哀家的亲孙子!”
  “那个贱婢呢?可有醒了?”她厉声道,“哀家对她委以如此重任,给了她一条寻常女子求也求不得的青云路,她竟这般没用,连个男人的床也爬不上!真是枉费了哀家对她的栽培!”
  “再把那贱婢提过来,哀家要继续审她!”
  ……
  太后一事了后,阮问颖又在含凉殿留宿了一晚,才在翌日出宫回府。
  这样一来,她在宫里就算待足了八日。
  真定大长公主对此自然是满意至极,免了她的请安见礼不说,还对她嘘寒问暖,诸般关照,看样子恨不得立即请位大夫过来,诊断她是否怀上了身孕。
  而阮子望不知道是在上回把该说的话说完了,还是对她这般不知矜持的举动感到失望,没有再同她说上一大堆推心置腹的话,只是例行看望过她便罢。
  倒是赵筠如携着略微显怀的身孕过来看了她,和她说起了自己丈夫的促狭话:“别理会你二哥,让他自个郁闷去。”
  阮问颖一半好奇、一半不安地道:“二哥在郁闷什么?可是为了我的事?”
  赵筠如笑道:“也是,也不是。你不知道,前几日他见你留在宫里迟迟不回,担心得不得了,都想直接进宫抢人了。”
  “是我拦住了他,说他当年在山庄里见我时,我的几个哥哥也是这么着急的,他若不想成为他曾经最痛恨的大舅兄,就不要去做这搅人好事的恶棍。”
  “他当时还反驳我,说他和我的哥哥们不一样。我就说,是不一样,六皇子要比他强多了,不仅文韬武略俱全,而且有经世济民之才,是世间难得的佳郎君。”
  “他这么文不成武不就,我的哥哥们都在当初认下了他,六皇子比他要强上一百倍,与你也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对,为何他就不能认下六皇子?”
  说到这里,二少夫人抬袖掩唇,似禁不住乐般弯了眼,道:“你是没见着他在听完我这番话后的模样,又是气又是委屈的,好像我贬低了他。偏偏我说得句句在理,他无从反驳。”
  “憋了半天,只在最后憋出来一句,说你们和我们不同,尚未成亲,常日里相处一二也就罢了,连夜留宿实在有些不成体统,要是把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外头,有损的只会是你的闺誉。”
  阮问颖听着她的话,想象着阮子望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的情景,也觉得有些好笑,同时也有些心虚和愧疚。
  “劳二哥操心,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嫂嫂转告二哥,六殿下行事稳妥,不会让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外头,影响妹妹的声誉。”
  赵筠如道:“妹妹放心,嫂嫂当时就是这么回答你二哥的,质问他难不成信不过六殿下?而且就算信不过又如何,他还真准备去宫里抢人?那才是想把你的事情闹大呢。”
  “现在看来,我这话说得果真没错。你在宫里住了这么多日,外头都无一丝风声,没有谁知道你宿于何处,就是府里的仆役,也以为你如常待在闺苑中。”
  “尤其是你苑里的这些丫头,调教得可真是不错,即使你不在也井然有序,一举一动同你在时没什么两样,让人看不出端倪。”
  这是当然的,在答应杨世醒留宿含凉殿之后,阮问颖特意让谷雨回了一趟府,把漪蕖苑的事都交代好了,避免她不在家的这段时日里出什么差错。
  这些话她没有对赵筠如说,想来就算她不说,对方也能够猜出个大概,只道:“二嫂蕙质兰心,远见卓识。二哥能娶到你这么一位妻子,真是他三生有幸。”
  “那是。”赵筠如颇有些自鸣得意地把头一扬,“你二哥能娶到我,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话间,有丫鬟在外室禀报,道药茶煎好了,请二少夫人服用。
  赵筠如叫了丫鬟进来,接过药茶缓缓喝下。
  阮问颖也顺势把话题换成了她的身孕:“嫂嫂怀胎该有五个月了吧?都说十月怀胎,这已经过了一半时间,嫂嫂的身孕怎么还是不显?可是二哥亏待了你,没有照顾好你与侄儿?”
  赵筠如笑道:“妹妹安心,这是正常的。大夫说,要再过一段时日才能显出怀像,让我趁着身子还轻松时多走动走动,免得往后身体沉重了不方便。”
  她缓缓放下药碗,伸手抚上腹部,英气的脸庞中浮现出一抹独属于母性的温柔光辉。
  “你二哥虽然为人有些不靠谱,但对我们娘俩是真心的,成日里围着我转,生怕有哪里做得不够。大长公主殿下也很关心这一胎,时不时会差人送来些上好的补品。”
  她说着,看向阮问颖,似在不经意间道:“大长公主殿下还叮嘱我说,大嫂身体不好,四妹妹又回了侯府,你一人在府里恐有孤单,让我这个当嫂子的多多关照你,也能让你多亲近亲近未来侄儿。”
  阮问颖露出一个不动声色的微笑:“是吗?祖母有心了。不过嫂嫂怀胎已有五月,再往后就到了要紧关头,还是少些走动的好,免得二哥气上加气,跑过来找我的麻烦。”
  赵筠如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了然,从善如流道:“这话很是,我好不容易把你二哥哄好了,可没精力再去哄他。往后还是你去我的院子里吧,正好给你瞧瞧我新布置的盆景。”
  阮问颖颔首笑应。
  姑嫂间又闲叙了一番话,赵筠如就起身离开了,阮问颖亲自把她送出漪蕖苑,而后立于廊中,看着檐下姹紫嫣红的藤萝垂蔓,从心底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也许是她想多了,但……历来确有沾福蹭喜的风俗,三月份济襄侯府的孙辈小公子出生时,赵筠如曾去探望过,还亲自上手抱了抱,之后不到一个月就被诊出了身孕。
  当时济襄侯夫人就笑开了,说小公子这是怕自己一人没有玩伴,把堂弟带来了。
  真定大长公主也认同了这话,称赞小公子是个有福气的,二少夫人是沾了小公子的喜气。
  这份笑谈自然不能当真,毕竟按照大夫的诊断,早在小公子出生一个月前,赵筠如就已经有了身孕,只是未曾察觉而已。
  可阮问颖就怕大长公主想要她怀孕想疯了,让她和赵筠如多相处还不够,还想叫她去济襄侯府抱一抱孩子,那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而且太后打杨世醒子嗣的主意是为了替信王延续香火,然后除去他,大长公主打这个主意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如杨世醒所说,是为了去父留子,逼宫退位?
  还有帝王宝鼎一事,又是否与阮家、与大长公主有关?
  如此这般作想,阮问颖只觉心中愁绪万千,不知从何解起。
  第182章 孤当了十八年的太子
  对于阮问颖留宿含凉殿一事, 阮淑晗出乎意料的没有提一个字,和她如常相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反倒弄得阮问颖心里没底,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主动询问起她来:“晗姐姐, 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阮淑晗这才款款笑道:“实不相瞒, 我的确是有许多话想要问你。可我知道, 有些话我就算问了,你也不能同我说, 还要费神斟酌, 不如不问。”
  她握住阮问颖的手,贴心道:“你素来聪慧, 是个极有主意的, 我相信你做事自有分寸,无需我置喙多言。”
  阮问颖动容:“晗姐姐……”
  阮淑晗露出一个罕见的狡黠微笑, 眨了眨眼, 倾身附耳,和她密语:“这也是徐二郎提点我的。”
  “他说,六殿下对你一向爱重,绝对不会做出越礼之举,他如此行事,背后必定有其道理。我们最好什么也不要说、不要做, 免得坏了殿下大计。”
  阮问颖一怔, 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想想也是, 徐元光当了杨世醒这么多年的伴读, 几乎成了他半个心腹,不可能不了解他的性情,要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帮助他们打破僵局。
  而且她也替阮淑晗觉得高兴,因为能把这样的推测说出来,就说明徐元光对她堂姐抱有全部的信任,是在真真正正地为其着想、关怀。
  她半开玩笑地展颜道:“姐姐别光说我,小徐公子对你也很爱重,且比从前要聪明多了,懂得了审时度势的道理,想来定能在今年秋闱一举夺魁,抱得姐姐美人归。”
  自成祖以降,科举会试由原来的三年一度改为一年二度,分别在春、秋两季举行,避免考生因意外错过而饮恨三年,也让朝廷能招揽到更多人才。
  考生根据自身情况调整下场的频次,家距长安遥远、家境较为贫寒的,大多会隔几年上京赶考,而家住长安、家境富贵殷实的徐元光,则是每一次都会下场。
  一年下场两次,次次不中次次考,头上顶着一位状元父亲,自身还是六殿下的伴读,也真是难为他到现在还能继续坚持了。
  是以,阮淑晗也不含糊,痛快应下:“好,那我就先谢过你的吉言了。”
  ……
  七月中旬,徐妙清举办吟诗会,邀请各家贵女与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