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节
  当新道混朦法诸修的心念,在这一刻,因为楚维阳那形神立身驻足道法真髓本质的顺畅,已然延宕与思量至此。
  而也正是在诸修已经开始齐皆思量起这个来的时候。
  无声息间,实则已经有一个他们所不欲,或者说十分艰难的来面对的结果,映照在他们的心神里面。
  就像是他们已经不再考量那位古之地仙的死活一样。
  那答案朦胧模糊,因为未曾诞生,但也真切明晰,因为道法真实不虚。
  甚至,正是在诸修的思感与念头之中齐皆有着这样的惊涛骇浪在无声息间翻涌的时候。
  这电光石火间,紧随其后的,才是那古之地仙身上明光与气韵的变化。
  当地仙道躯化成的熔炉与大日辉光,被先天白玉镜的镜光,以及太上八卦炉的朦胧灵形所取而代之的时候。
  这一刻,再是迟钝的神境巅峰的修士,也已经能够明悟这场攻伐的死生定论。
  果不其然,当诸修因为泥泞与分古宝之外的变化而念头轮转的几乎同一时间,伴随着先天白玉镜太上八卦炉的灵形显照,并且逐步在扭曲之中将己身的形神本质所取而代之,这顷刻间,真正的死亡在缓步的随着熔铸与炼化而降临。
  那再度有如阉割之后的尖利嘶吼声音从昏黄浊世的辽阔天宇之中回响着。
  那是一位古之地仙在真正面对着死亡降临时的纯粹而极致的恐惧与无助。
  而这一刻,楚维阳却看不到古之地仙的挣扎,更听不到他直面着死亡时的“魔音灌耳”。
  这一刻,楚维阳的眼中,只有那一切摇摇欲坠的道场崩溃场景,尽皆在这顷刻间,伴随着自己的万钧宝兵一下又一下的砸落,那山石草木,那万象灵光,一点点的被铁棍敲下来,化作薪柴与资粮,填进太上八卦炉中。
  有着先天白玉镜的洞照,任何丝缕的灰烬与尘埃,都无法得以逃逸。
  而也正是在这样有条不紊,在顺畅之中,因为先天宝器的本质而显得过分迅速的进程里,道人能够看到古之地仙其人的形神本质与道法本源。
  那是道场之中最后残存的孤山。
  那是孤山之上明灭不定的神通果树。
  这些避不可避,这些甚至仅只是呈现在楚维阳眼前的顷刻间,在那镜光的洞照之下,便已经失却了挣扎的余裕。
  于是,当这一切齐皆被纳入太上八卦炉中煅烧去的时候。
  那原本盛极,处在第十度的枯荣轮转之中的神通果树,被从山巅径直生生拔起!
  雷霆与焰火将神通果树吞没,纯粹而极致的熔炼之中,几乎仅只是一息之间,那神通果树便骤然间从盛极走向了极致的干枯。
  那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第十度枯荣的完整轮转,但是这一刻,一切恒常而盛极的灵韵混同这诸气,齐皆在这一刻收束。
  进而,也正是在这样极致的内炼之中,从根须与枝丫之间,神通果树的形与质开始崩灭,漫天的灰烬与尘埃的晕散里面,渐渐地,纯粹而圆融的玉华,当在那笔直的树干也崩灭开来的时候,旋即在齑粉之中得以显照。
  九枚神通玉果悬照在太上八卦炉中,那是一切复返还原之后的本相,那代表着一个人在超脱路门扉之前彻彻底底的功亏一篑。
  那其中满蕴着的丰沛灵光与神韵也明晰的映照着其本质。
  这并不仅仅只是纯粹的九枚承载着至高神通经篇的玉果种子,这其中蕴藏着的,更是那九度半枯荣轮转之中,一位古之地仙在无垠岁月里累积下的灵韵菁华,以及一位古之地仙,对于这九部神通经篇运用的道法底蕴之积蓄。
  只要楚维阳想,这些便将会在未来,成为楚维阳的开天法道途之中的一部分。
  而与此同时,那最后的孤山,也在太上八卦炉中,被煅烧成去了形与质。
  纯粹璀璨与斑斓的辉光正在那化去了形与质的孤山之中绽放开来。
  那是整个道场的枢纽所在,是昔日里古之地仙埋下九窍金丹的地方,而今其所绽放的辉光里,那是古之地仙的一切形神与性命的本质映照!
  于是,透过太上八卦炉的汹汹雷火,楚维阳再度看到了那极致璀璨的辉光之中,那朦胧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代表着,哪怕是要以己身历经兽相磋磨,而化成人形凶兽的道途,古之地仙也未曾走到真正的证道与超脱的一步。
  这人形的轮廓代表着楚维阳在刚刚时曾经一闪而逝的,那不能够在无上玄境之中,与古之地仙的形神一战的遗憾窥探。
  而这一刻,进一步的在太上八卦炉的煅烧之中,那朦胧模糊的人形轮廓开始在道人的注视之下,相继割裂开来。
  依循着那人形轮廓之中的三元丹田所在,渐渐地,三轮或明或暗、或实或虚的明光大日相继从太上八卦炉中显照,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明光大日显照的同一时间,道场三界的一角齐皆显照在了楚维阳的注视之中。
  这顷刻间,玉京山和琅霄山以及白骨道宫的外象骤然虚化。
  明光轮转之间,仅只有着三株神通果树的显照,进而,在楚维阳的注视之下,那神通果树的根须摇曳,顷刻间,便有如触须也似,将三轮明光大日齐皆缠裹在了磅礴遒劲的根须之中。
  如是,诸明光齐皆黯灭之间,三轮明光大日旋即随着神通果树一同消隐。
  紧接着,诸相皆去的顷刻间,伴随着其人的性命本质彻彻底底的化成资粮与薪柴。
  当辉光的明暗在轮转的同一时间,虚实与有无的气韵也同样在道人的身周轮转。
  这方玄境天地在崩灭,进而顷刻间,当楚维阳再看去时,其人已经立身在了原地里。
  没有风暴,没有雷声,没有一切的震响。
  但是这样的波动,却意味着一位古之地仙的彻底消弭。
  可偏生也正是在楚维阳身形显照的顷刻间。
  霎时,某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触从远空,从两界天的方向映照而来,进而在某种同源的道法气韵的共鸣之中,将楚维阳的形神锚定!
  《钉头箭书》!
  仿佛已经准备了良久,仿佛楚维阳一切石破天惊的出手,都是为了那远空之际的丝绢帛书上明确的烙印下楚维阳一缕形神的气韵。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而也正是在这形势骤然间惊变的顷刻间。
  忽的,在更为渺远的世外,浓重的昏黄雾霭之中,伴随着青狮踏空而至,紧随其后的,是天炎子前所未有的怒音。
  “秃驴,耶耶等今天,等了许多年矣!”
  第935章 应作白骨如是观
  几乎就在那远天之际有着属于《钉头箭书》的神通气韵冲霄而起的顷刻间,泥泞与风暴之中,古法修士的人群里,诸修齐皆神色一变,但在这一刻真正最为惊诧的,还是轮转慧王佛,昔年出身于朱明曜真界的慈山大师。
  此刻,王佛立身虚空,纵泥泞与风暴难有片缕加身,沐浴佛霞,似是要度化万方。
  但是这一刻,伴随着那远空之际,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硃明华阳天界方向上,那《钉头箭书》的神通气韵映照的同一时间,王佛的形神便在剧烈的摇曳,连带着一同在一息之间数度明灭不定的佛霞也如风中的烛焰也似,不断地跃动着,愈见得明灭不定。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之中,伴随着那神通气焰彻彻底底的在映照的同时将楚维阳的道法气息所锚定,进而将楚维阳的形神气韵映照在那丝绢帛书之上。
  同样的,王佛也在这一息之后,明晰的确定了那映照在丝绢帛书之上的,属于某一人的独特的道法气韵。
  “师尊,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活着……”
  而也正是在慈山大师这近乎盖棺定论也似的轻声呢喃的顷刻间,人群之中,忽地,云浮老道像是明白了甚么一样,这一刹,不曾看向那丝绢帛书,也不曾看向楚维阳,反而是折转身形,看向了三元极真界的方向上。
  云浮老道在这顷刻间,像是因为着其人身份的锚定,进而推演与感触到了更多的天机!
  几乎偏头看去的同一时间,云浮老道便似是欲要抽身而退。
  可是一来未曾有过太多的准备,二来早在一切惊变诞生的顷刻间,伴随着原本倾斜的局势再度有所逆转,这一刹那间,混朦法诸修出手的烈度相继更上层楼。
  神境巅峰的诸修在毫无留手的搏命一战,连带着古之地仙级数的存在也在毫无顾忌的燃烧着海量的灵韵菁华。
  风暴前所未有的汹涌,那彼此交错着的泥泞,教所有人都难以脱身。
  云浮老道亦是如此,哪怕他已经意识到了甚么,但这顷刻间却只能看向远空。
  好在,一切似是有惊无险,云浮老道的预料成真,但是危机好似是在很早之前便已经化解。
  这一刻,远空之际,三元极真界前,今日里这诸般之中,烈度最为低微的血战战场之中,忽地有着某一瞬间,妙树龙王佛身上的金红佛焰倏忽间骤然暴涨。
  好像是有着某种更为奇诡与邪异的磅礴力量,正依循着昔日里的玄袍佛修的遗蜕,从那彻底寂灭之中的形神本质里阐发生机,进而借由着本质的变化,要将妙树龙王佛的某种本质在这一过程之中改换。
  但是不等那迎向了金红佛焰的气息再有甚么蒸腾而起的变化。
  这电光石火之间,那几乎与远空之中所映照的丝绢帛书之上一般无二的佛法气息,便陡然间在金红佛焰的本质之中,被佛焰所消融,几乎同一时间,灵虚一相洞开演化出王佛的净土道场,七宝妙树的辉光从山巅映照向王佛的形神所在。
  连带着,王佛座下的真龙有着汹汹气血蒸腾而起,正在顷刻间,贯连着那道场净土的红尘气韵。
  度世者,自然得以度己。
  几乎顷刻间,伴随着这样的气韵流转,红尘神韵的洗炼以及气血混同着佛焰的煅烧,终是在那“我非本我”,“实乃心中之我”的独特佛法神韵之中,那自旧有的寂灭本质之中阐发的一切奇诡邪异尽皆被王佛所化解。
  并且在这一刻,谁都能够明晰的感受到,那种似是而非的本源气息的蒸腾更进一步的教王佛从中获益,其人的修为境界在那一道神韵的消融过程里,骤然间从某种未知的后手,轻而易举地变成了资粮与薪柴。
  而若是仔细思量而来,早在昔年时,楚维阳教玉蛇以《灵虚万妙大道经》来度化王佛还阳现世的时候,事实上,在根源之中,误打误撞也似的,便已经将今日的这一招危局解开部分。
  否则,接连的石破天惊的惊变之中,或许会由点及面,彻彻底底的成为整个新旧两道形势再度逆转与改换的大局惊变!
  有惊无险。
  这便是真个运数昌隆的映照么,诸般事宜,早已经定下了先机?
  正当这闪瞬间,云浮老道的心神之中,依循着己身的道途而有着这样念头生发的顷刻间。
  伴随着仅仅一息之前,那慈山大师的呢喃声音的道破,再看去时,硃明华阳天界的方向,伴随着那丝绢帛书之上,属于楚维阳的形神一点点的借由着真切的锚定而足够明晰,好似是正因为着慈山大师的道破,进而,一位极致苍老的禅师,正从那丝绢帛书之后显照出了身形。
  老禅师消瘦如鬼。
  那是某种其身形几乎显照的顷刻间,只一眼看去时,便能够明晰的感受到岁月沧桑变化的消瘦。
  没有一丝一缕的气血能够从那干瘪到满是皱褶,几乎仅只是包裹着通身骨相的瘦小身躯之中勃发。
  甚至好似是也正因为其身形之上气血凋敝几乎至于寂无,连带着,其人身形之上所蒸腾而起的磅礴气血,更是毫无丝毫灵韵的跃动,仿佛映照着如是道法辉光的,并非是一个鲜活的人,而是甚么死寂与陈腐的道法聚合之体。
  再仔细看去时,其人那如鬼的面容之上,嘴巴处似乎已经因为牙齿的全数脱落而干瘪满是皱褶,进而须发皆去,展露出来的皮肤之上,满是岁月销蚀而过后的斑驳与陈腐的痕迹。
  远远地看去时,唯见得那一双浑浊的眼眸,仍旧灵动的看着那悬照的丝绢帛书,好似是在一点点从无到有的欣赏着楚维阳那形神的本质。
  昏黄浊世之中,罡风汹涌兜卷,搅动着那清瘦身形上所披着的僧袍若幡旗也似猎猎作响,进而,老禅师的手中,已经有着三根线香捏起,袅袅烟尘蒸腾,似是要朝着那丝绢帛书灌涌而去。
  也正是在那丝丝缕缕的烟尘即将要落向那丝绢帛书,当那真正的《钉头箭书》之神通,要避无可避的落下,真正去考验着楚维阳在死生之间的避劫手段的时候。
  这电光石火之间,真正石破天惊的怒吼声音,从世外传来,从那真正厚重而几乎无人涉足的浑厚雾霭之中传出!
  进而,那若山岳也似的青狮之上,是耄耋老道天炎子的身形显照的顷刻间,手中的青铜灯盏便已经高高的扬起。
  轰——
  霎时间,那豆大的灯焰骤然间膨胀开来,汹汹若大日真阳也似!
  那骤然膨胀的真阳烈焰之中,是真正赤红颜色的焰火汹汹燃烧,仿佛被天炎子所托举着的,并非是甚么焰火,而是真正的万丈红尘。
  进而,像是真正携带着万丈红尘的力量一般,耄耋老道将之高高扬起,并且在顷刻间,悍然砸落下来!
  而也正是在这顷刻间,伴随着那汹涌风暴的席卷与纠缠,那一缕即将落在丝绢帛书之上的烟尘,终是在万丈红尘砸落的风暴之中,骤然间烟消云散去。
  这一刻,连带着那丝绢帛书本身,以及其上属于楚维阳的形神气韵,也骤然间在这顷刻间,于震动与摇曳之中,变得朦胧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