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她不是要借钱的意思啊!
  第16章 表白
  江清辞大抵是真的以为她在委婉地向他借钱,当即表示,这个月从公中领的银子还余三十多两,若不够,他去几家铺子转一转,也能收二三百两上来……
  这个结果是褚瑶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所怀疑的他对自己另有所图,现下看起来简直是无稽之谈,他言辞诚恳,看起来比她还要着急,大有这便回家取钱的架势。
  褚瑶为自己对他的猜度而感到羞耻,谦谦正人君子如他,心地一片热忱,自己怎么能将他想成龌龊之人呢?
  委实惭愧。
  “江衙内误会了,我并非是要同你借钱,”细想方才那番话,确实像与人哭穷,褚瑶这会儿也不晓得该怎么和他解释了,“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衙内莫要当真。”
  可江清辞如何不当真?
  他自小受父亲熏陶,很是善于察言观色,方才她分明流露出羞愧的模样,想来她脸皮薄,对借钱这种事情羞于说出口,才会如此委婉地旁敲暗示。
  他既明白她的窘迫,也顾及着她的脸面,便顺着她的话道:“若哪日你真的有难处,尽管同我说,我虽拿不出太多的钱,但各处凑一凑,五六百两是不成问题的……”
  褚瑶见他没有继续执着这件事,这才松了口气:“是,我先谢过江衙内。”
  两日后,甜水铺子正式开张,新铺开张的价格最是优惠,铺外挂着买一送一的招牌,以及推荐的甜水名字,那道牛乳薄荷格外惹人注意,买的人也最多,生意很是火爆。
  江清辞带着诸多朋友以及家中姊妹,领着小厮婢女,浩浩荡荡前来捧场,小小的铺子挤得满满登登,客人络绎不绝。
  褚瑶与秋荷忙得一整日都没吃饭,夜晚打烊后,江清辞提了食盒过来,甜水铺子里还剩了些梅子酒,三人就着月色共饮,庆祝着今日开张大卖!
  秋荷以前没喝过酒,又贪那梅子酒的果香味甜,没忍住喝了许多,很快醉得眼神迷蒙,看看江清辞又看看褚瑶,也不说话,就咯咯直笑。
  “傻丫头,笑什么呢?”褚瑶亦有些微醺,今日铺子顺利开张,她打心眼里高兴,看着秋荷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
  江清辞见她们姐妹二人都染了醉意,天色晚了,自己一个男人也不好与她们多待,这便要告辞。
  褚瑶起身相送,谁知江清辞却从袖袋中掏出一沓银票,递到她的面前:“阿瑶,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你且拿去用着,不够的话,我再回去凑一些……”
  褚瑶霎时清醒许多,前日那番试探他果然当真了,今日竟真的揣了银钱过来。
  都怪她,说出那样的话叫他误会了?
  “江衙内,我真的不缺钱的,请你收回去。”她推辞道。
  江清辞却执意坚持:“你莫与我见外了,我知道那日你不好意思直说,身为朋友,我哪能看着你为银钱所困?你且收着吧,等过些日子铺子赚了钱,你再慢慢还我也不迟……”
  “真的不用,都怪我,怎能和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呢?我真的不是要同你借钱的意思,”褚瑶此时既后悔,又懊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捏着银票一直往她身前送,见她不收,另一只手干脆拉起她的手,将银票硬是塞进她的手中:“你不必同我解释什么,我都懂的……”
  “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把他想成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小人,哪还有脸收他的银钱呢?
  她极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反被他有力的握住。方才还只是握着她的手背,这会儿却是反手与她掌心相贴,他忽得将她拉近了些,低头瞧她,温热的柏子香气霎时将她包裹,他嗓音轻颤,带着欣喜与期待:“那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同我说好不好?”
  “我……”她一下子与他挨得太近,心中惊悸如同擂鼓,如同被火燎了一般,本能地想要逃离。
  他却不许她逃离,捏着银票的那只手自她身后拦住了她的退路,顺势落在她的后腰上……
  一旁的秋荷“哇”地感叹一声,随即捂住了眼睛,却又悄悄劈开了指缝儿偷看……
  褚瑶慌极了,事情发展的出乎她的意料,现下看来,模棱两可的话只会加深他的误会,想要消除误会,唯有将所有的话都说清楚。
  “那我便直说了,希望衙内不要生气,”褚瑶挣开他的禁锢,撤出身子来,稳了稳心态,方眼神清明与他言说,“先前衙内多次相助于我,本是因为衙内乐于助人,济弱扶倾,我却内心龃龉,误会衙内对我别有所图,猜想我一介离妇无颜无钱,衙内所图的莫非是先前那些古玩字画?所以才有了那日的试探……”
  她这番话说完,江清辞果真十分意外:“你心里竟是这样想我的?”
  褚瑶惭愧:“是我妇人倥侗浅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仅误解了衙内的好意,还将衙内想成奸诈之人,委实不该……”
  江清辞有些哭笑不得,初时虽有惊讶,但细想起来自己对她确有几分热切,原以为即便他不说,她也会明白他的心意,可没想到她却是想偏了,误以为自己接近她另有目的。
  “我不怪你把我想成坏人,你谨小慎微,这是好事,我向你保证,对你并无什么图谋。我只是倾佩你,欣赏你,你与我所见过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月下美人窈窕纤细,被他紧迫的目光盯得直低眼,脸颊红潮淡露,慌得六神无主,更惹人怜惜。
  趁此机会,江清辞忍不住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阿瑶,如今我知你心中所想,你是否也愿意听听我的心里话?”
  事到如今,褚瑶索性也豁出去了:“你想说什么?”
  嘴上虽是问着,但心里大致也能猜出来。
  “我……我其实……”江清辞年少纯情,话未出口自个儿先红了脸,言辞莽莽撞撞,全然失了平日稳重温润的模样,“我……虽情不知何起,但我心悦你……你可愿等我……等我娶了正室夫人后,便迎娶你做……侧室……”
  褚瑶原还被他磕磕巴巴的模样逗笑,知道听到“正室夫人”后面那“侧室”两个字,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先前她并不想自作多情,想着如他这般矜贵的公子哥总不至于喜欢她一个离妇。如今看来,江清辞果真是喜欢她的,只是他的喜欢带着高门大户的理智,知晓她的过往,便不会娶她做正头大娘子,纳进门来做个侧室宠上几年,待过几年新鲜劲儿过了,自然随意打发了。
  褚瑶摇摇头,先前家贫时,她亦从未想过给人做妾,如今自己有良宅有商铺,又岂能委屈自己给人做妾?
  “江衙内,侧室为妾,谈不上迎娶二字,自古妻为上,妻贵而妾贱,我是良家女,虽嫁过人,却也有自己的底线,宁为农夫妻,不为公府妾……”
  江清辞见她拒绝,忙找补道:“我知道这是委屈你了,可你终究与人和离过,我倒是想娶你做正室,只怕家里人不愿意,你放心,我以后定不会委屈了你……”
  他的话越真诚,褚瑶越觉得讽刺,她打断他的话,冷静与他解释,“衙内想必还不知我与前夫和离的真正缘由?”
  “是何缘由?”
  “我与前夫之所以和离,便是不想给他做妾,我既这样抉择过,如今凭的什么要给你做妾呢?”
  江清辞一时语噎,怔怔地看着她。
  “心悦二字,今晚我只当没有从你口中听到过,”她将银票还给他,“不早了,衙内请回吧。”
  一旁的秋荷人已经看傻了。
  江清辞面露难堪,他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她若知晓自己的心意定然欢喜答应,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难免伤了自尊,面子上一时挂不住,匆忙告别:“今日是我言辞无度,冒犯了。”
  离开的身影中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褚瑶站在原地出神几息,心头如卸重担:今日言尽于此,日后想必他也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只是忽然瞥见另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追随而去,褚瑶立即想到什么,忙也出门追了过去。
  “大哥留步!”她唤住那个身影,对方闻声回头看她,褚瑶瞧见了他手里碗口粗的棍子,一时有些后怕,亏得她追出来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不能打断他的腿……”
  “可主子说了,胆敢靠近你的男人,都要打断腿,”那暗卫说,“我瞧见他抱你了……”
  这暗卫简直一根筋儿,先前将那男人的腿打断便打断了,是那人罪有应得,可江清辞是绥州通判的儿子,日后要入仕途的读书人,若是被打断了腿,怕是前途尽毁。
  “他没有抱我,只是好心借钱给我,推辞之间有些拉扯,叫你误会了……”
  暗卫颠了颠手中的棍子,实话说道:“其实我今日不会打断他的腿,我知道他是江通判的儿子,所以不敢自作主张,我已经去信给主子,询问主子的意见了……”
  “你写信了?”褚瑶惊讶道。
  “写了。”
  “写了什么?”
  暗卫憨厚地挠挠头,回想信纸上干巴巴的内容,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吐了出来:“写了先前江清辞陪你报官,江清辞送你回家,江清辞帮你搬家,江清辞给你打伞,你给江清辞挑礼物,还有你熬夜给江清辞做衣裳,而后问主子,这人的腿要不要打折?”
  褚瑶顿时头疼不已:“你这样写,会让你主子误会的。我已经拒绝了他,他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
  “这么说他确实喜欢你?”
  “无知少年一时冲动罢了,不能当真!”褚瑶问他,“你那信是哪日发出去的?现在再写一封信解释可还来得及?我铺子里有纸笔,你现在便过去写信给你家主子解释清楚……”
  暗卫神情纠结:“你这般关心他,莫非你也喜欢他?”
  “我怎会喜欢他?你这么大个男人怎的婆婆妈妈的……”褚瑶见他站着不动,像一堵墙似的牢牢扎在原地,情急之下道,“你若不写,我便来亲自写,届时咱们说辞不一样,就看你家主子信谁了?”
  第17章 羞辱
  “好吧,娘子说写什么,在下就写什么?”洪杉虽看着粗犷凶悍,但没想到还是蛮好说话的。
  他们二人回到铺子的时候秋荷正在打扫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抬头看到褚瑶领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回来,不由问道:“阿姐,这是谁啊?”
  “他是……”
  他叫什么来着?
  她好像从未过问过他的姓名。
  “这位大哥,你姓甚名何来着?”褚瑶问。
  那暗卫甫一抱拳,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木棍,当即扔掉:“在下洪杉。”
  褚瑶知道了他的姓名,才得以向秋荷介绍:“秋荷,这位是洪大哥,上次我遭人欺负那事,便是他救了我,还把那人腿打断了。只是洪大哥做好事不留名,我今晚偶然遇见了他,这才追了过去……”
  这几句话说的半真半假,好在秋荷倒也没有起疑,只是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方才去追他了呀,我还以为你反悔了要去追江衙内呢?”
  “莫要再提他了,”在洪杉的面前,江清辞的名字还是少提为妙,“洪大哥想过来借纸笔写信,你去柜台哪里帮忙把纸笔找出来,这里我来收拾……”
  秋荷得知洪杉是褚瑶的救命恩人,便格外热情,不仅找来纸笔给他,还主动帮他研墨:“我虽不识字,但我墨研得极好,以前二哥在家练字时,都是我帮忙研磨的。”
  “多谢小娘子。”知她不识字,洪杉才敢当着她的面写起来,
  待收拾得差不多了,褚瑶端了一盆水来打算把地上擦一遍,洪杉刚好写完信,用杯子压着信纸一角等着墨迹晾干。他抢过水盆和墩布,大马金刀地擦起地来。
  褚瑶无奈笑了笑:这位洪大哥,人还怪好嘞。
  秋荷松松手腕,坐在桌边好奇地去看那信上的内容。
  她虽不识字,但却能看出来这纸上的字跟鸡爪刨出来似的,丑的张牙舞爪。
  “洪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一手的字也太丑了,比我二哥写得都难看……”秋荷直爽,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洪杉笑呵呵道:“我是习武之人,又不考科举,写那么漂亮的字有什么用?”
  “有用啊,以后你成家立业了,不得教自己孩子写字吗?”
  “找个教书先生不就好了?”
  “教书先生要教,做父母的也得给孩子做个榜样呀。”秋荷想到自己二哥写字不好,总说是因为爹娘也不识字,没能言传身教,所以他才写得那么差。
  洪杉倒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那也好办,以后我娶个写字好看的婆娘便是了。”
  秋荷扑哧笑了:“你倒是个会给自己省心的。”
  铺子收拾利落之后,洪杉收好信,称明日一早便送出去。
  第二日铺子照常开张,生意依然不错,只是江清辞没有再带人过来捧场。